一隻大掌攥住了我的手腕,力道比剛剛手指抵在我的脖子上時更重。
大概還沒人和山狼這麼說過話,或者,上一個和他這麼說話的人,墳頭上的草已經比我的頭還高了。
這些話不是山狼用嘴對我明說的,但他的眼神就是這麼告訴我的。
冷,雖值六月酷暑之季,可我仍覺寒風刺骨,背脊抽涼。
“你叫什麼?”山狼本來就如黑玉般漆亮的眸子更亮三分,因爲怒火。
我記得,朱夫子除了說充耳不聞不對之外,還說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當然,他更說過,好漢不吃眼前虧。
不是好漢的我,作爲一個好女子,也是不會去吃眼前虧的。
“我叫藿香。”搶在他的手更用力之前,我大聲喊了出來。
黑眸微合,“沒有說謊?”
“沒有,”我看着他的眼睛,以示誠懇,“閻王的女人,是不會撒謊的。”
因爲我不是閻王的女人,所以我當然會撒謊,而識時務地偶爾撒撒小謊,也是情有可原的。
鬆開了我的腕子,可山狼眼中的光亮並沒有因爲得到了答案而消下去多少。
我把袖子拉高了些,仔細檢查了一下,腕子上一片淤紅,**得提不起一點兒力氣,看來又得費我的舒絡膏了。
懷裡的那個小瓶子裡沒剩多少膏藥了,我的眉心微緊,小嘴兒撅得老高,舒絡膏配起來可不是一般的麻煩,光是找齊那幾味藥材就夠忙活的了。
“藿香,”山狼突然捏住我的下巴,擡起我的頭,直視着他,“你要記住,你是閻王的女人。”
本來只是微緊的眉心,完全皺了起來,我暗忖,這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了?是該他記住吧?
我一邊說一邊把他的手從我下巴挪開,我可不想一會兒連下巴也得用舒絡膏消淤,“當家的放心,我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藿香是閻王的女人,不會忘的。”
我這話明明就是順着他的問話規規矩矩地作答,可不知道又有哪兒惹到他了,山狼目光復雜地看了我一眼,渾身散發出來的怒氣蓋過了寒氣,“出去。”
呼!總算盼到這句話了,我在心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真是不容易。
趁他還沒改變注意,我趕緊三步並做兩步疾步出了書室的門。
我剛一踏出門檻,就聽見背後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音。
啪!
這樣的聲音我熟得不能再熟了,就算只用一隻耳朵,我都能聽出來,有隻茶杯不幸地被人摔碎了。
和霍府裡摔碎的任何一隻茶杯一樣,都是絕對上好的瓷器。
只有絕對上好的瓷器,才能被摔出那樣不參任何濁音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