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裡很黑，我們一直往前走，快到盡頭時，纔有淡淡的光盈進來，暗道的出口掩着半人高的深草，水邊特有的潤溼氣息也侵了進來。
原來是通向後山的湖，那座緊靠着皇餉的湖。
那晚楚絡應該便是從暗道裡過來的，所以我和皇甫勳誰也沒察覺到。
“誰？”楚絡粗聲喝道，隨後步出暗道的我被他掩在身後。
放開握着我的手，掌心向下一運力，幾粒石子握到楚絡指間。
“我。”聲音裡竟然夾着一絲欣喜，“她怎麼樣了？”
皇甫勳的聲音！從那晚我受傷至今纔出現的皇甫勳！
那個她是指的我麼？我忍不住從楚絡身後探出半個頭去看，皇甫勳沒有蒙面，俊顏上一雙鳳目泄露了些微倦意，緊緊擭住了我，“你的傷已經好了嗎？”
楚絡似乎不經意地移動步子，卻正巧把我露出的半個腦袋完全遮住。
“想必閣下就是皇甫勳，皇甫將軍吧。”楚絡的眸光投向了皇甫勳腰間的那塊白玉鏤空雙鵰龍鳳珏，皓月國驍騎將軍從不離身之物。
楚絡的氣場突然極降，低得能把整個湖冰封兩個月，雖然看不見他的臉，但我也能感到從他背後散發出的逼人寒氣，“前些日子爲國征戰辛苦了，將軍不在姐夫家好好休息，跑到我這山野之地來做什麼？”
皇甫勳的氣息也瞬間冷凝起來，“我這次來只是想知道她的傷勢如何，不是來剿匪的，山狼當家的，你也不必太擔心了。”
咯噔，一粒石子在楚絡的指間崩裂，細碎的石渣從他的指間滑落。
“將軍那晚怎麼不問，現在才問，不會有點晚了嗎？”
楚絡的話砸向皇甫勳，也剛好砸進我的心頭，我從楚絡身後站出來，直接面對着皇甫勳，對啊，你那晚去哪兒了？爲什麼我醒來後，看見的卻是滿面憔悴的楚絡。
“你沒事了，”脣角漾起一抹滿意的笑，皇甫勳鳳目寰轉，“那我就可以放心走了。”
原來只爲了自己放心，原本就漸冷的一顆心愈發的涼了，我看着他，絕色的小臉半揚，嘴角微微上翹，似笑非笑，美眸晶亮，如同三月春日裡的桃花仙，天真卻不失嫵媚，燦而不妖，看得皇甫勳一怔。
天知道這個表情我曾對着鏡子練習過多少遍，就爲了有朝一日站在皇甫勳跟前，讓他從此眼裡只容得下我的明媚。
今天我做到了，卻不再想讓他的鳳目裡裝下這一切，我轉過臉，看向了一旁的楚絡，眨眨美眸，“我就是因爲他受傷的嗎？”
楚絡似乎誤會了什麼，喉頭狠狠滑動，僵着下巴，濃眉緊凝，須臾，他似是下了什麼決心，不再看我，仍是點了點頭，“嗯。”
我又看到了那樣熟悉的憂傷，那日在竹林裡楚絡對我說的話彷彿又在我耳邊響起，“你註定不屬於我。”
他肯定去調查過我，依他的能力，想必也知道了我對皇甫勳的感情。
嘴角泛起最純真的笑，我拉住楚絡的手，緊緊的，“可我不記得他了，好奇怪對不對，我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去救的一個人，我竟然不記得了。”
我失憶了，不是嗎？
楚絡僵着的俊臉帶着一絲錯愕，但馬上恢復成平常示人的冷顏，眸中寒光一閃，投向皇甫勳，“將軍也看見了，內人已經不記得將軍了，所以將軍大可忘了欠我內人的這筆恩情。”
“以後將軍若是與九山十八寨的兄弟們有機會見面，”楚絡頓了一下，我當然知道這個見面不是普通的見面，“也不必覺着欠了我九山十八寨什麼。”
冷冷地瞥着皇甫勳，楚絡道：“將軍還請自行離開，別擾了我內人遊山的興致。”
“藿香背上的箭傷是因爲你？”身後突然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那就不許走。”
我和楚絡一起回過頭去，便看到了斜倚在暗道口的鐵鷹，雙手環胸，紫金劍握在手中，藍色頭巾下的眸子狠狠盯住皇甫勳，充滿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