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琳琅的話剛說完,剛剛從桌子上擡起頭的端木洌便白眼一翻,再次雙手抱頭趴在了桌子上,更大聲地叫起來,活像個正經歷難產折磨的產婦一樣,哪兒還有半點跨國集團總裁的樣子?看來錯不了了,瀟琳琅的確是端木洌的剋星,除了她之外,再也不可能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將一個精明睿智、冷酷決絕的男人折磨得如此不人不鬼。
盡情地叫了個夠,端木洌甕聲甕氣的聲音才從臂彎中傳了出來:“琳琅啊,都三年了,怎麼你還在原地打轉轉呢?三年的時間都沒有讓你想清楚我對你到底是不是真感情嗎?我就奇了怪了,你到底是因爲什麼原因,才這麼死命地認定我對你只是負責的?讓你這麼認爲的根據究竟是什麼,你能不能大發慈悲告訴我,讓我死也能瞑目?”
瀟琳琅冷笑,看着萬般無奈的端木洌,心說若不是早就知道事實的真相,我還真就被你這精湛的演技給騙倒了。抱起雙臂倚在椅背上,她淡淡地開口說道:“我的根據很簡單,就是活生生的事實。”
“什麼事實?琳琅,你說清楚到底是什麼事實?你是聽到了還是看到了?”端木洌豁然擡頭,眼神決絕得令人害怕,大概是被逼到了極點了,他猛地舉起手做發誓狀,“但是不管怎麼樣,我敢對天發誓:如果我對你真的只是事實,讓我端木洌死無葬身之地!”
“你……”萬萬沒有想到端木洌居然會說得出這樣的話,儘管發誓早已是過時的產品,但是瀟琳琅還是被震撼了!因爲她知道端木洌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會發誓的人,作爲商人而言,他一直都是一言九鼎、信字爲先的!
而且這些暫且略過不談,他所發的誓言也太毒辣了些吧?儘管誓言都是空洞的,很少有真的應誓的時候,但是世人大多都非常忌諱的,生怕落得個“好的不靈壞的靈”的下場。換句話說,如果不是篤定自己絕沒有背棄過瀟琳琅,篤定自己一直以來都是真心對她的,那麼他就絕不敢發下這樣的誓言!難道……真的是自己誤會了嗎?他對自己真的不是什麼負責?可是爲什麼當初那一切那麼逼真,逼真得讓自己找不出絲毫懷疑的理由?
上帝!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端木洌究竟是天字第一號愛情騙子,還是天字第一號癡情種子?這三年以來,瀟琳琅第一次對自己一直以來堅持的想法產生了懷疑……
吼出了“讓我死無葬身之地”這樣慘烈的誓言之後,端木洌的情緒顯然也相當激動,並且因爲急促的喘而令胸膛不住地起伏着,讓他有些承受不住似的閉了閉眼睛。好一會兒之後,他依然沒有聽到瀟琳琅的任何迴應,不得不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拼命將自己激動的情緒壓得平復了些,然後開口問道:“琳琅,你倒是說話呀!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憑藉着什麼事實,才這麼不肯相信我的真心的?念在你我相識一場的份上,我拜託你說句實話,好不好!”
“我……我……”被端木洌逼得節節後退,瀟琳琅心中其實也好受不到哪裡去,而且暗中叫苦不迭,幾乎招架不住了。她知道端木洌對她真的只是負責,是因爲三年前在酒吧裡聽到了瑞綺絲喝醉酒之後說的那一番話,可是如果她把這一切都說出來,卻又會給瑞綺絲招來一場無妄之災!因爲“他”曾經三令五申地對自己說過,如果端木洌知道瑞綺絲酒醉之後泄露了他的秘密,那麼瑞綺絲一定會有殺身之禍的。本來瀟琳琅也不太相信端木洌真的敢隨便殺人,因爲瑞綺絲畢竟是他頂頭上司的女兒,身份顯赫之極,怎麼可能說殺就能殺呢?
可是“他”卻提醒瀟琳琅,別忘了安佑康落得了個什麼樣的下場!端木洌既然連那樣的狠手都能夠下,那麼對瑞綺絲,他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呢?一席話說得瀟琳琅渾身寒毛直豎,果真不敢再存找端木洌當面對質的心了!因爲這畢竟是她跟端木洌兩個人之間的恩怨,如今已經連累了一個安佑康,難道還要再連累一個瑞綺絲嗎?不,決不能,否則她瀟琳琅才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所以,不能再讓端木洌繼續逼問下去,乾脆快刀斬亂麻,掀過這一頁算了!想到此,瀟琳琅重新整了整因爲端木洌的逼迫而略顯狼狽的臉容,冷笑一聲說道:“事已至此,再糾纏這些已經沒有意義,總之你要明白一點:那就是我們之間真的已經不可能了。”
“是嗎?”藉着瀟琳琅猶豫的片刻,端木洌已經基本調整好了自己的氣息,而且情緒都變得平靜了許多,所以淡淡地笑了笑,看着瀟琳琅冷銳的眼眸說了下去,“琳琅,相信我,端木洌這三個字在很多時候的意思,就是一切皆有可能。即使以爲你已經與安佑康私奔,但是三年來我對你的心依然從未改變過。如今既然知道不是,那我自然更不可能再輕易放你走,我要讓知道我對你究竟是不是隻是負責而已!”
“你何必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呢?”瀟琳琅嘆了口氣,眉宇間浮現出一抹明顯的蕭索和寂寥,彷彿對這世間的一切都已經徹底厭倦了,恨不得找個地方隱居起來,再也不問世事了一樣,“如今我心已死,感情婚姻之類對我來說已經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夢,這輩子我都不再奢望能過正常人的感情生活了。況且我剛纔已經說過了,天下不只我一個女人……”
“可是我也說過了,天下女人再多,我也只要你一個。”端木洌打斷了她的話,輕輕地冷笑了一聲,“而且如今我這樣做,已經不僅僅是爲了證明我對你的心,我對你的情,更重要的是我必須還我自己一個清白!我那麼掏心掏肺地疼你愛你,到頭來這一切在你眼裡居然都只是爲了負責?琳琅,我是個男人,我有男人的骨,我有男人的尊嚴,所以我絕不容許你這樣肆意地侮辱我!”
瀟琳琅愣了一下,不由擡起頭看着端木洌俊朗的臉,那線條柔美而又不乏剛毅的臉龐上滿是不容置疑的堅定,閃爍着一種非常動人的光彩……生怕再看下去自己就會不由自主地被蠱惑,瀟琳琅很快移開了視線,搖了搖頭說道:“端木總裁你誤會了,我並沒有侮辱你,也從沒有想過侮辱你,我只是覺得……”
“可是你不相信我的真心,對我來說就是一種天大的侮辱。”端木洌彷彿正說到興頭上,所以根本不容許瀟琳琅反駁,總是一個勁兒地打斷她的辯解,唯我獨尊一般說着,“琳琅,我不是個輕易就能付出真心的人,可是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付出真心,就落得了個死無全屍的下場,你有沒有替我想一想,我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瀟琳琅被端木洌這一聲聲的責難逼問得啞口無言了,而且剛剛升起在心中的那種質疑的感覺再次強烈了起來。面前這個男人看起來是那麼深情款款,誓言錚錚,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彷彿發自肺腑,出自真心,根本沒有任何說謊的影子!尤其是那雙蘊含着濃情蜜意的眼眸,純淨得令人自慚形穢,坦然得令人不得不信!如果這樣還說明他在演戲的話……那隻能說明他的演技太好了,到了連眼神都能僞裝的地步。
那麼……如果他不是在演戲,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的話,自己當年所聽到的、看到的一切又作何解釋?別的不說,安佑康被害成了廢人,這是事實吧?帝華賓館那些事如此秘密,一定是他告訴瑞綺絲的,這也是事實吧?既然有這麼多活生生的事實擺在眼前,卻又讓她怎麼可能輕易相信端木洌所謂的“真心”呢?
每次只要一想到安佑康那整日毫無生氣、生不如死的樣子,瀟琳琅就覺得自己罪孽深重,恨不得以死謝罪!因爲她心裡很清楚,是她連累了安佑康,她對不起他!所以最關鍵的一點是,即使端木洌對自己的確有過真感情,跟自己在一起也的確不是爲了負責,他也不該爲了獨霸自己,就這麼肆意地傷害別人!就這一點來說,他就不可原諒!
一想到此,瀟琳琅剛剛有些軟化的心腸再度變得剛硬,微微有些動搖的報仇念頭也重新變得堅定,稍稍有些暖意的眼神也立刻變得冷漠了,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管你是什麼樣的感覺,總之我只能跟你說:你的真心給錯了人。我們兩個這輩子,註定是有緣無分了。對不起,我可以走了嗎?還有,你可以放了白家三口了嗎?”
“你……”
“砰!”“洌!我聽說瀟琳琅回來了!是不是真的……啊!你?”
費了半天的勁,浪費了無數的口水,卻沒有想到自己依然沒有將瀟琳琅的想法改變絲毫,端木洌不由勃然大怒,呼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可是剛剛吼出了一個字,辦公室的門便突然被人一腳踹開了,隨着一個女人的尖叫聲傳來,一個人影已經旋風一般颳了進來,瞬間出現在了瀟琳琅的面前:瑞綺絲。看到面前活生生的瀟琳琅,瑞綺絲頓時像見了鬼一樣,發出了一聲足以驚天動地的尖叫,震得人耳膜生疼。伴隨着這聲威力巨大的尖叫,她臉上的神情也迅速變得滿是驚慌失措和意外,給人一種簡直不知手腳該往何處放的感覺。
被瑞綺絲的尖叫吼得縮了縮脖子,瀟琳琅才轉過了頭,看着這個突然闖進來的女人。三年的時間其實也沒有在瑞綺絲的臉上和身上留下什麼明顯的痕跡,至少她喜歡的服飾風格和慣用的香水跟從前完全一樣,還有容貌也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就連臉上那時時佈滿的飛揚跋扈和貴族小姐特有的乖張戾氣都絲毫未變。總之面前的瑞綺絲,依然是三年前那個見了就讓人敬而遠之的富家千金,絕對什麼時候都屬於惹不起還躲不起的類型。
相較於瑞綺絲那見了鬼一樣的驚恐表情,瀟琳琅的反應就平淡得多了,就像見到了多日不見的老朋友一樣,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副總好,我是瀟琳琅,三年不見,想不到副總還能記得我,深感榮幸。”
“啊!啊!你……你……”瀟琳琅那氣定神閒的態度讓瑞綺絲更加慌張,簡直就是如臨大敵,而且表情也變得更加複雜了些,除了越來越濃的驚慌和意外,又增加了一種明顯的懼怕,所以忍不住大叫了起來,“瀟琳琅!你怎麼會回來的?你不是跟人跑了嗎?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他……他……他怎麼會允許你回來的?他不是早就說好了要帶你離開,躲得遠遠的,讓洌再也找不到你了嗎?”
端木洌不知道,瑞綺絲口中的這個“他”其實是帶了引號的,她之所以一直說“他”而並不說出“他”的名字,不是因爲她不想說,而是因爲她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究竟是什麼!而且如今瑞綺絲對這一點也絲毫不感興趣,她唯一想要知道的一點就是:瀟琳琅爲什麼會重新回到端木洌的面前?“他”這樣做究竟是什麼意思?爲什麼“他”沒有提前通知自己一聲就擅自做了決定?真是豈有此理!
正是因爲端木洌不知道,所以他便想當然地以爲瑞綺絲口中的“他”指的是安佑康了。因爲當日就是安佑康把瀟琳琅帶走的,而且他一直對瀟琳琅不死心,總盼着有朝一日能帶瀟琳琅遠走高飛,去過神仙眷侶、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所以他當然希望帶着瀟琳琅躲得遠遠的,讓自己再也找不到他們了。不等瀟琳琅回話,他便冷笑一聲說道:“他不允許?在我面前,他有資格說不允許嗎?我既然有本事從他手中搶第一次,我就有本事搶第二次!他不允許?笑話!”
“你……”瑞綺絲大怒,不過幸好經過了三年的時間,她已經多少學會一點兒用腦子的本事了,所以她很快便覺察到自己跟端木洌所說的根本就是兩個人,不由壓住怒氣反問道:“你……你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