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襄雖然沒有像成天豪那樣,跪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可是他現在就是站着也已然搖搖欲倒。
除了恐懼之外,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太過痛苦,剛剛在別人眼中只過去片刻,可是對於傀襄來說卻彷彿渡過一生那麼漫長。
身處在一名凝念中期強者的精神領域當中,對方要殺掉自己,其實也就只是一個念頭的事情而已。
可是對方偏偏沒有將自己直接殺死,而是讓那恐怖的規則之力,化作四面八方比毛還纖細無數倍的針般,向着自己身體當中鑽來。
因爲實在太過細小,眼睛根本就看不到,所以人們也根本不知道,傀襄在飄飛起來的時候,實際上是他的血管和臟器,在承受着自己的重量。
除了肉體上的極致痛苦外,更讓他感到痛苦的是,對精神和靈魂上的影響。如果將靈魂看做一團火焰,那麼傀襄剛剛在對方精神領域中的靈魂,就彷彿是在風中搖曳的火苗,隨時隨地都會熄滅一般。
而本來包裹在靈魂之外屬於傀襄的精神力,在那“狂風”之下,彷彿被利刃一點點的切割剝離開,偏偏身處在這種痛苦中,傀襄卻是發不出半點聲音。
那種無助的感覺,讓傀襄有那麼一瞬間,不自覺聯想起製作“活傀”的過程。雖然沒有親身體驗過,可是在他的感覺中,可能被製作活傀儡的人就是剛剛那種感受。
有過那樣經歷的傀襄,他是真的恐懼了,是一種來自於靈魂身處的恐懼。不論如何他都不想再體驗一次,所以當明明知道琥珀在說謊的情況下,仍然還是選擇了幫助其圓謊。
面對可能再次遭受之前那種“酷刑”,傀襄情願冒着更大的風險,幫助琥珀去說謊。至少現在還可以保命,至於以後的事情,他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姬嬈沒有耽誤時間,而是立刻命令隊伍出發,由傀襄安排那些珂剎部的強者負引路。
隊伍重新出發後,姬嬈這纔再次開口,道:“當時的具體情況如何,之前沒有說完,現在給我說的清楚一些。”
此言一出,傀襄和成天豪兩人,那心臟就彷彿被人猛的攥緊,他們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便下意識的朝着琥珀望去。
他們二人眼中滿是恐懼,再次看向琥珀時的目光,卻又是極爲的複雜。他們說不上對琥珀感激,似乎對其也並沒有恨意,因爲若不是琥珀站出來,他們的小命可能已經沒有了。
只是如今姬嬈再次開口詢問,傀襄和成天豪頓時感到,彷彿被死神再次掐住了脖子一般。
“呃,剛剛已經說過了,其實就是……”傀襄有些結結巴巴的開口,心中慌亂之下,他竟不知道該從何處說起。
“嗯?”姬嬈發出了一個極不耐煩的聲音,本來就心中發虛的傀襄和成天豪,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身體便是猛的一顫。
他們這種表現,反而更容易引起姬嬈的懷疑,琥珀暗暗的皺起眉頭,心中暗罵這兩個傢伙,‘這兩個蠢貨,平日裡滿口謊言,此時到了需要他們認真說謊的時候,反而連話都說不全了。’
琥珀很清楚自己這個時候不能開口,姬嬈此刻之所以還要細細詢問,明顯就是對琥珀並不完全信任,所以他想要向傀襄二人求證。這個時候如果琥珀再次開口解釋,立刻會引起姬嬈的懷疑。
無奈的嘆了口氣,琥珀微微偏頭,向着傀襄看了一眼。雖然那只是平平淡淡的一眼,眼神中根本看不到其他任何情緒波動,可是傀襄在與他目光接觸的剎那,卻一下子好似反應了過來。
傀襄並不是真的傻瓜,而是被一連串的變故,以及琥珀後面所編的故事給弄迷糊了。
直到他看見了琥珀的目光,那平靜中甚至帶着一絲淡漠的目光,反而讓傀襄一下子明白,自己如今的處境有多麼危險。
“咳咳,當時查庫爾和項鴻,也是因爲極度的憤怒。而且環境上恰好是將月宗的那些人,堵在了一處‘死路’當中,有着完全把握,所以才命令我們動手的。
沒有想到月宗的實力極爲強悍,連一名凝念期強者都沒有,卻硬是在最初的時候,頂住了我們的進攻。”
姬嬈撇了撇嘴,冷着臉道:“萬全把握?這樣的結果就稱之爲把握,純粹是人頭豬腦,若是如他想的那麼好對付,月宗憑什麼屹立坤玄數萬年。不用管我,繼續講下去,我在聽着呢。”
開口講述過往經歷之後,傀襄的心緒也開始漸漸平復下來,畢竟他所講訴的事情,都是真實發生的。
繼續講述下去,當然就到了殷洪發動秘法“離魂入月”的時候,讓自己的靈魂成功遁走。這些姬嬈已經聽過,所以明顯表現出了不耐煩的姿態。
揮了揮手,姬嬈呵斥道:“已經告訴過你,廢話就不必說了,後來到底怎麼了,我想知道的是後來發生的事情。”
傀襄下意識的嚥了口唾沫,他的目光飄忽不定,下意識的就再次落向了琥珀的所在。發現對方一臉的平靜,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接下來如果謊言被拆穿會是什麼下場。
詭異的是之前琥珀望向自己,那平靜的目光,再一次浮現心頭,緊接着傀襄反而一下子就冷靜了下來。
‘我到底在慌什麼?琥珀不可能自己找死,他會編出那樣一番謊言,必然是有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
目光陡然一凝,傀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了一個名字“左風”。在想到這個名字的同時,似乎一些之前想不通的事情,這個時候也都忽然之間有了答案。
“那小子的靈魂不懼怕一般攻擊,又是漂浮在高空之上,所以我們這些人,便在下方一路追趕。速度上我們還是相差了不少,所以在跟隨了一段後,就失去了那靈魂的蹤跡。”
姬嬈的雙眉瞬間蹙起,聲音冰冷的道:“將靈魂跟丟了?你們剛剛是在跟我說謊麼?”
傀襄趕忙解釋道:“我們也只是一時間失去了那靈魂的蹤跡,不過很快我們就想起,殷洪之前似乎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落入他們幾個人的手中。而那顆靈魂,我們發現離開的時候,也不像是慌不擇路,而是有目的的逃走。
於是大家就換了一個思路,判斷出那傢伙的靈魂,恐怕是需要一個暫時的棲身之所,而那能夠容納靈魂之物,就是落在他們的手中。這樣一來我們雖然找不到靈魂,卻可以找到他們。”
說話的同時,傀襄擡起手來,朝着不遠處的琥珀指了過去。他顯然也沒有想好要如何解釋,可是又不敢承認琥珀說的是謊話,所以傀襄靈機一動,便將故事稍微編了一小部分,然後又重新丟給了琥珀。
既然之前的故事,是琥珀編出來的,他擔心自己若是編的不夠圓,一旦被姬嬈看出破綻來,到時候反而自己等人會有**煩。
對於傀襄選擇將自己推出來,琥珀並未表現出意外,心中微笑的想着,‘看來左風的判斷也不全對,至少在說謊這件事上,傀襄就遠沒有預期中那麼的強。不過這樣也還好,故事由我來講完,可信程度下降了,但也會減少其他的差錯。’
姬嬈的目光,自然而然的重新落在琥珀的身上,沒有說什麼,只是隨意的用下巴示意了一下。
琥珀擺出好整以暇的模樣,毫不猶豫的道:“我們的確是從月宗手中搶了些東西,可是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根本來不及查看,就一路被追殺着到處逃竄。
直到後來,那靈魂突然飛來,我們才知道那其中的東西,必然是極爲不凡的存在。不過我們更擔心的是,那靈魂落在我們的手中,恐怕會是個**煩。”
“爲什麼不毀掉。”姬嬈聽到這裡,看似隨意的提出了一個問題,卻是一下子就切中的關鍵。
好在琥珀提前便有準備,絲毫不亂回答道:“各種方法都試過了,不管採用何種方式攻擊,就是毀不掉。我們幾個人大概推測了一下,想要將那靈魂毀掉,恐怕需要強大的精神力纔可以。”
在略微思考了片刻後,姬嬈再次詢問道:“後來呢?”
“我被他們抓住了,嚴刑之下便將自己所知的事情告訴了他們。”琥珀說着話,指了指自己肩頭上被釘着的鎖鏈。
於是姬嬈又一次轉頭看向傀襄,問道:“是他說的那樣麼?”
此時的傀襄十分緊張,他明顯感覺到這個謊言,恐怕用不了多久便會被拆穿。可是面對姬嬈那如刀子般凜冽的目光,他不敢猶豫的立刻回答。
“沒錯,我們逼問之後,就帶着他去那處冰臺陣法,一方面想要抹殺殷洪的靈魂,一方面想要將那冰臺搶佔下來。可是對方太過狡猾,不光實力超過我們,而且冰臺周圍還佈置了陣法,我們只能無奈退走。
想要打算找到查庫爾就殺回去,卻沒有想到,他們沒有找到,卻是發現了姬嬈大人,這便是事情的前因後果。”
當解釋完畢的時候,傀襄根本不敢去看姬嬈的眼睛,他甚至感覺自己的身體,彷彿都被掏空,渾身使不出一點力量。
如果可以的話,他很想立刻就將琥珀抓過來,狠狠的暴揍一頓。然而當着姬嬈的面,他什麼都不敢做,甚至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敢表露出來。
反而是琥珀臉色平靜,一個人的謊言不容易被取信,可是當說的人多了,謊話漸漸也就變得真實了。
何況這謊言當中,並非全部都是假的,真真假假摻和到一起,聽上去才更加真實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