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叨,這個名字聽起來很普通,甚至於給人的感覺好像是隨便取的,可是在此時琥珀的口中說出來卻有着另一番苦澀滋味。
可以想象這個人在琥珀的心中有多麼重要,同時左風也明白了,以琥珀這樣性格的人爲何會這般變貌變色。對於魔獸的恐懼只是一小方面,讓琥珀真正放不下的是,當初哥哥爲了自己犧牲的事情。
當琥珀再次開口的時候,他的聲音乾澀中微微帶着沙啞,緩緩道:“今天白天裡我看到那些魔獸的時候,心中已經難以平復,因此我一直躲在車廂中不敢出來。我心中有着強烈的恨,對於魔獸我有着三分的恨意,可對自己無能卻有着七分。”
這番話如果換做其他人也許聽不太懂,可是對於左風來說卻是非常明白。他正是因爲經歷過太多的事情,也有過太多次惱怒自己的實力太弱,所以纔會不顧一切的儘快提高修爲。
如果自己的實力足夠,怎麼會允許當初的章玉統領作威作福。如果有着超強的實力,又怎麼會面對林琅而毫無還手之力。雖然現在比起當初已經提高了許多,可是對於左風來說林琅依舊是無法戰勝的存在。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好久,在這段時間中城牆那邊倒變得異常安靜起來。這種安靜有些詭異,尤其是左風本身,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不僅沒有減少,反而在不斷的加重,甚至後背上的皮膚也不知不覺間起了一層的小疙瘩。
左風並沒有說,現在根本不是談這個的時間,甚至他自己也被帶入到了琥珀過去的事情中。如果兩者沒有任何交集,左風只是單純的作爲一個聽衆,也許並不會有太深的感觸,只會更堅定當初離開葉林的選擇是正確的而已。
可是現在是跟自己朝夕相處了數月的琥珀,兩人共同經歷了數次險境,左風卻也是不能夠以平常的心態去面對。
好一會兒之後,左風這纔開口說道:“從那次事件之後,康家再沒了組建藥團的能力,只能夠將這個計劃暫時擱置下來。因爲那個時候康家在數十年間培養起來的武者,幾乎都搭在了靈藥山脈內部。
我也因此算是幸運的苟活至今,但想想當初那些犧牲了的人們,我總是打從心底裡感到了有種不忿。”
左風微微點了點頭,這是他能夠理解的,作爲家族的附擁家族,本來也是隨時在爲了家族做出犧牲。可是又有誰真的願意,就爲了另一個家族的強大,不斷的犧牲自己家族之人的生命,畢竟那每一條鮮活的生命背後,都有着自己的親人和家庭。
更重要的是,這種犧牲假如有價值,也許這些被犧牲的家族還能夠心中好過一些。按琥珀說的經過,這完全是高層的一次異想天開的冒險計劃,卻是用了無數的生命,來爲其一個錯誤的決定而埋單。
這就是世家的霸道和無理,我可以錯,但是我的錯卻需要下面的人來犧牲,而如果的的決定是正確的話,受益良多的卻是自己的直系族人。
這種絕對的世家做派,是左風最爲看不上的一點。左風也曾經設想過,自己的左家村如果壯大起來,是否也需要以這種方式發展壯大。雖然左風不喜歡,但是這種方式存在了數千年甚至上萬年,不得不說也的確有他的優點。
也不知道爲何在這個時候,左風會想起了這些事情,也許是因爲琥珀的講訴勾起了左風以前考慮過的事情。不過很快左風就不再思考,至少現在考慮這個問題還太早,而他自己對於世家的瞭解也太少,也許也有自己的侷限。
轉頭看了一眼琥珀,左風似乎想到了什麼,開口道:“是否希望打破這種循環,或者說是否希望真正的擺脫康家的束縛,讓你們家族真正的壯大起來。”
琥珀本來還陷入在之前的沉痛之中,左風說完會後他甚至沒有半點反應,直到過去了好一會兒,琥珀才猛地將頭擡起來看向左風。
此時的琥珀雙目之中精芒閃爍,這幾乎是左風從沒有在琥珀身上見過的模樣,他整個人似乎在這個時候都像是被點燃了一般。左風瞭解自己點燃的是什麼,那是琥珀心中的一團希望之火。
只不過這火焰還沒來得及燃燒,就急速的熄滅了下去,琥珀整個人也迅速的萎靡了下去。隨後琥珀有些痛苦的搖了搖頭,說道:“我們開玩笑時說說倒是可以,不要說康家絕不會允許附屬家族的離開,就是康家不管,我們又如何能夠真正的立足呢。
一個附擁家族從世家中脫離出來,會立刻遭到無數世家和勢力的打壓,他們不希望自己手下的小家族有樣學樣。所以我們即使真的能夠脫離出來,恐怕也無法生存下去。”
左風卻是笑着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說道:“一切都在於人爲,當初我們家族也差點被某個勢力劃歸旗下,可是最終我們仍舊靠自己的努力站住了腳,相信現在還在不斷壯大之中。”
聽了他的話,琥珀不僅沒有高興,反而是苦笑搖頭道:“那是因爲你們家族,本就是獨立的存在。如果你們原本就寄人籬下,想要真的分離出來就沒那麼簡單了。”
左風搖了搖頭,說道:“事在人爲,只要你有了努力的方向,我相信始終會找到方法解決的。”
見琥珀還想說什麼,左風卻是阻止對方說下去,繼續說道:“如果你一開始就堅信自己不能成功,那麼接下來的事情不論你如何努力都不會有好的結果。換言之如果你本來就信心滿滿,那麼即使其中曲折難行,但我相信還是會找到方法解決困難。
當初在混亂之地的時候,我幫助康喬他們離開,之後我又回頭去找尋康震他們一行人,那個時候有誰認爲我會成功。禿山鎮的時候我得罪了成天豪,那個時候又有誰會相信我能夠安全離開。”
聽到他這樣說,琥珀終於露出了一絲動容,可最後還是說道:“那個時候情況極爲複雜,不過你也的確是做到了別人認爲不可能的事情,至少將這些麻煩都解決了。”
“解決了?”
看着琥珀,左風失笑搖頭,說道:“這些問題從未解決,在禿山城外,傀襄這個從混亂之地就跟隨這我的麻煩,還不是和那成天豪聯手對付我。雖然那一次我逃過了一劫,可成天豪與那傀襄同樣沒有死,而且就算他們兩個死掉,他們的家族相信也不會真的放過我。
這些問題並沒有解決,而是一直就在那裡,不然我們何必要如此的小心。但是就算這些問題都在又如何,我命由我自己掌控,又豈是他們想要拿去就拿去的,況且真的想要我左風的命,他們也必然要付出不可想象的代價。”
這一番話說的氣勢十足,也許別人聽了會對之嗤之以鼻,但琥珀卻是瞭解左風極多。這個看似柔弱的少年人,究竟擁有多麼恐怖的能量,是他都不敢想象的,所以左風的話他相信,而且是深深的相信。
略一猶豫,琥珀伸手在窗臺之上重重拍了一記,大聲說道:“我們琥家一定要獨立出來,不一定會獨立出來的,只要我琥珀一息尚在,便會爲此奮鬥不止。”
左風笑着在其肩膀上拍了拍,看到琥珀此時已經煥然一新,他心中也爲其高興。因爲琥珀不僅僅給自己找到了目標,同時也幫自己克服了心障。
琥珀的心障並非是其親人離世,也不單單是哥哥爲了救自己而失去生命。雖然哥哥用最殘忍的方式失去生命,在他的心靈深處造成了無法抹去的傷痕,可真正讓他內心恐懼的是家族沒有未來,子子孫孫都要以這種方式生活在康家的陰影下。
雖然表面上看去左風依舊笑容滿面,可是他心中卻是在苦笑。先拋開自己和康震的關係不談,自己剛纔給出的建議,實際上自己也並不是真的有什麼信心,只是知道不這樣鼓勵琥珀,就算琥珀度過了眼前的心障,將來還是會再次復發。
有可能會讓琥珀在以後的日子裡,甚至修爲都無法再有突破。這一切他知道是爲了琥珀好,所以纔會用這種近乎蠱惑的方式誘導其重新振作起來。
‘暫時也只能這樣,將來的事只能夠將來再說了。不過既然我給了他希望,就絕不會袖手不理。如果可以的話,我一定會給幫助琥珀的家族,讓其真正的獨立起來。大不了讓琥珀帶着族人離開這裡,雁城的家族現在應該也有一定實力接納他們的到來。’
左風思考了一會兒後,心中已經多少有了一個初步的計劃。但是他沒有和琥珀說,畢竟誰都不願意背井離鄉到一個陌生的環境。而且自己如果現在提出這個建議,反而會有種要拉攏琥珀家族靠向自己家族的意思。
如果讓其誤會,自己的家族要將其家族收攏,這種誤會便很難再解釋清楚,左風還是再考慮如何解決既能夠發展家族,同時又不是建立在剝削其他家族的基礎上,這個問題並不好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