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一家四口進屋來,楊辰浩就不動聲色的看着這一幕,眼神說不出的意味深長。視線與陶婉如瞬間碰撞,前者淡漠冰冷,後者尷尬彆扭。
白妙菡一直暗暗觀察着身邊男人的反應,此時瞭然一笑,立刻挽着楊辰浩上前去,青春靚麗的容顏堆滿燦爛開心的笑容:“大哥,大嫂,你們回來啦!孩子們真可愛,大嫂,我好羨慕你喲,又好佩服你,一下子生兩個,都這麼討人喜歡!David,你說是吧?”
大家的眼神都盯着他,楊辰浩一眨不眨的看着陶婉如,僵持了片刻,才微微點頭,“是啊,大嫂真是了不起。”
陸君浩一直體貼的扶着陶婉如的腰,兩人親密溫馨的舉動在楊辰浩看來又是一副刺眼的畫面,“大哥也厲害,跟大嫂分開這麼多年,居然還能走到一起,恭喜。”
這番話聽來一點賀喜的味道都沒有,反而盡是冷嘲熱諷,陸君浩淡淡笑了下,“謝謝,希望你跟妙菡也能早點把婚事定下來。”
對話看似和諧,但刀劍無影,在他們身邊陪伴着的女人感受最深。白妙菡甜甜的笑,扯着楊辰浩的胳膊撒嬌,“我還小呢,纔不要這麼早就嫁給他!”
陶婉如幾人都客氣的陪着笑。
楊玉榮深怕又起什麼衝突,把心思從孫子們那裡收回來,轉身看向兩個兒子,“辰浩,廚房還有最後一道湯,你來幫我端一下。君浩,你帶着孩子們去洗手吧,開飯了。”她三言兩語支開了冷漠對峙的兄弟倆,客廳裡的氣氛才緩和一些。
衛生間裡,兩個孩子自覺的搓着香皂洗手,陶婉如輕輕蹙眉,低聲問:“辰浩不會怎麼樣吧?當着白小姐的面,萬一他又--”
“應該不會吧。”陸君浩這番話的口氣也不是很確定,“他跟白妙菡都已經訂婚了,如果沒有放下以前的事,他不會這麼做的。只是,畢竟有過那些經歷,要讓他做到完全沒有痕跡也不可能。”
她還是一臉的愁雲慘淡,幽幽嘆息,“希望吧。”
“媽媽,我洗好啦,你聞聞,香噴噴!”
陶婉如笑着彎腰聞聞孩子們的小手,誇獎道:“嗯,乾乾淨淨香噴噴,走吧,去吃飯了。”
夫妻倆一人牽着一個小寶貝排着隊的出去,餐廳裡已經人聲鼎沸,熱熱鬧鬧一片了。
晚餐氣氛還算不錯,一大桌子人的焦點都在雙胞胎身上,尤其是陸老太太,看着兩個重孫兒活潑可愛的模樣,數次偷偷抹眼淚。她原以爲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看到孫子成家了,可不想現在連重孫兒都這麼大了,她終於等到了,以後到了黃泉路,也跟老爺子有話聊了--咱們家兩個重孫兒,不曉得多討人喜歡呢,長得又好,活潑可愛,聰明伶俐,又懂禮貌,孩子媽媽很會教育呢。
陸老太太看得出來的問題,陸家其餘人自然也看得出來。三歲多的孩子,會乖乖的自己吃飯,會對給他們佈菜的長輩笑着說謝謝,不像有的人家孩子都五六歲了,還要長輩成天端着飯碗在後面追着喂,求着哄着孩子才勉強吃一口。一個女人帶着孩子本就不易,何況還是一下子兩個,可孩子們並沒有缺乏教養,反而什麼都懂,乖巧聽話--能養活兩個孩子還能教育的這麼周到,不是一般女人做得到的。
一頓飯下來,大家嘴上不說,但心底裡都越發認可了陶婉如的身份。
吃完飯,大家在客廳裡逗着孩子們玩,兩個孩子跟長輩們混熟了,越發開朗起來,講故事唱歌什麼的,把一圈兒的長輩都逗樂了。
陶婉如也坐在一邊,忐忑的維持着臉上的笑,陸君浩看看孩子們,又回頭關照着妻子的情緒,默默的把手放在她肩上微微用力捏了捏。
陸天霖雖然公務纏身,但此時又更重要的家務事需處理,吃完飯也沒急着走,在客廳裡坐了片刻,輕咳一聲站起身,低沉威嚴的道:“君浩,你們倆跟我上來一下。”
陶婉如一驚,陸君浩卻從容淡定,兩人一起起身,後者摟着女人靠近,在她耳邊輕聲低語:“放心吧,不會是壞事。”
果然,陸天霖跟他們的談話內容確實算不上壞事,甚至讓陶婉如不敢置信,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君浩,聽說你們今天已經辦了結婚手續?”陸天霖在書桌後坐下,低沉的聲音平穩而威嚴。
“是的。”陸君浩一臉正色,牽着陶婉如的手兩人對視一眼,“現在婉如爸爸的手術迫在眉睫,只能先辦理手續做了手術再說,等我們身體都恢復了,再好好商議婚禮的事情。”
對於兒子要給陶正華捐腎的決定,陸天霖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只是微微點頭,表示理解,又道:“家裡好多年沒熱鬧過了,婚禮得好好辦。”
“我知道,爸。”
“嗯。”陸天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着什麼,房間裡安安靜靜的,陶婉如不自覺的屏住呼吸,等着他的下文。
良久之後,陸天霖從又擡頭,臉色不似剛纔那般的威嚴肅穆,而是帶着一絲緩和與歉意,“婉如--”視線轉向兒子身邊的女人,他停了停,“有些事情,今天在這裡我得做個解釋。當年陶家的案子,確實是我一手負責辦理的,讓辰浩參與其中,也是我的意思。雖然我秉公處理,沒有什麼不正義的地方,但辰浩傷害了你這是事實,他確實對不起你。不過,這整件事,君浩都沒有參與其中,希望那些事情過去了,不要影響你們之間的感情。至於過去幾年,陸家對你的傷害,的確是我們陸家的錯,我需要跟你說一聲歉意。這些年,你一個人帶着兩個孩子不容易,我們陸家欠你太多,你能不計前嫌讓孩子們回來,足以證明你的大度和明理。君浩能遇到你這樣深明大義通情達理的人生伴侶,是他的福氣。以後,就把這兒當做自己的家,希望過去的一切不快不會給你留下陰影。”
陸天霖畢竟也是政壇上叱吒風雲的人物,這輩子恐怕都沒對一個小輩說出這樣有違身份的話。陶婉如聽完,都想不到詞語形容心裡的震驚和詫異,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連忙回以溫婉一笑,“伯父,您言重了,當年的事,我爸也說了,怪不得別人的,是他有錯在先。至於過去幾年的事,站在爲人父母的角度上,你們也沒有多大的錯。反倒是我跟君浩,做了一些很過分的事,您能那麼開明,能體諒我,我很感激。既然都是一家人了,這些事也就當做過眼煙雲散了吧。君浩做了手術之後,以後也不能太勞累,我既然已經是陸家的兒媳,以後一定會好好孝敬你們,也希望你們對我多多包容。”
長輩都先道歉了,陶婉如自然也需要做一個表態。何況這番話也是發自內心的,君浩爲了她爲了陶家犧牲了這麼多,她身爲晚輩,也理應好好照顧陸家的長輩。
這麼多年的恩恩怨怨,如今終於一筆勾銷了,她也願意放下以前的種種,真心誠意的融入這個大家庭。
一番話說通,三個人心裡都是重重舒了一口氣。陸天霖想到從前對他們的百般阻撓,現在回想起來,只覺得多此一舉,害人害已。
離開書房時,陶婉如的手還在微微顫抖,那番話她看似說的平靜從容,其實心裡早就緊張死了,說完更是察覺到心臟砰砰凌亂的跳動。
陸君浩牽着她走出去,關上門後,她腿一軟,差點就跌倒了。
男人一把扶住她,兩人瞬間抱到了一起,她擡起頭對他笑笑,感慨萬千:“君浩,有沒有一種苦盡甘來的感覺?我從來沒想到,這一切恩怨還有化解的一天,而且來的這麼快。”
陸君浩垂頭看着她,見她激動的臉頰都隱隱顫抖,捏着她的下巴摩挲,同樣喟嘆道:“確實。我也沒想到,他們能這麼快就想通一切,這麼快就釋然接受你。”
兩人隔得近近的,他的額頭抵着她的,就這樣靜靜抱着站在走廊一角,渾身說不出的舒暢與愜意。
他輕輕吻下來,她也不害羞,摟着他的腰主動送上自己的脣,放軟了身體迎合他的吻。兩人越吻越深,大有一種久別重逢再也不願分開的架勢。
久久之後,兩人氣喘着結束這個吻,還是親密無間的抱着,深情凝望,而後情不自禁的,兩人都低低笑起來。
正在這氣氛正怡的時候,陸君浩的手機煞風景的響起,他一臉被打斷的不悅,掏出手機一看是林平,想必有要緊事,只好哄着她:“你先下去陪着孩子們,我去接個電話,估計是公司的事。”
“嗯。”
剛剛走開幾步,她正要下樓,走廊邊又一間臥室拉開了門,她本能的看過去,只見出來的人是鄒怡甜,而後者看到她,也明顯愣了一下,眼神飄飄忽忽的,說不上多熱絡。
想到那天鄒怡甜在辦公室裡對她說的話,陶婉如沒指望她能對自己和顏悅色,便只是象徵性的對她笑了一下,就要下樓去。
“哎!”可不料,鄒怡甜卻忽然叫住了她,“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