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殺夜聽到她的質問,不急着出聲反駁,只是氣定神閒地站在一旁擡眼打量。
創世神之一的辰歌嗎,如今不過是剛修得仙身,就連取回聖器還選用樑上君子這種不入流的方式,如是想着,再看向曇蘿時眸中多了一絲輕慢。
若不是他在玉貔貅上施過術,被摔碎的同時引起他察覺,恐怕這女人早已神不知鬼不覺的從他眼皮子底下逃脫。
如果對方有十足的把握,斷然不會如此偷偷摸摸,顯然是在忌憚什麼,又究竟是何原因讓她不敢將自己的身份公之於衆。
難道是怕引來殺身之禍?
聯想到雪晗宮的那位,如此明目張膽的想取而代之,豈會讓眼前這女人繼續存活於世......
曇蘿被他盯得發毛,這柒殺夜看人的眼神極其銳利,似乎能看穿對方潛藏的秘密。
她側過身子,不動聲色地錯開目光,憑藉當初看過的那副辰歌畫像拿捏尺度,氣度從容,帶着上位者的姿態,一雙無悲無喜的水眸淡然凝望,櫻脣輕啓:“如若門主能交出神劍,本尊便不治你的不敬之罪。”
“不敬之罪?”柒殺夜冷哼一聲,雖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辰歌即便隕落於世卻依然改變不了她是神祇的身份,但他說過,他最憎惡自以爲是的女人。
“門主手中的神劍乃本尊之物,你逾越搶奪,實屬何意!”曇蘿神色稟然,厲聲質問。
男子俯視看她,倨傲狷狂的臉上水色脣瓣抿成一條細線,於嘴角處勾勒出一絲詭譎的笑意。
“如今神劍和銀鐲均落在我手中,假以時日晟天斧出世,這天下對我來說唾手可得,聖尊莫非認爲我不會動心?”
柒殺夜睨向曇蘿,想從她眼底看出些許慌亂,如若他沒看錯,這少女此前在倚蘭樓時可不是這副性子,粗鄙剽悍,哪有半分聖尊的姿態。
曇蘿微微斂眸,心下萬分糾結,這小子不上道啊,論硬拼她不是這人對手,論智謀,顯然對方更勝一籌。她努力回憶着假辰歌和柒殺夜暗中交易時的箇中細節,如果柒殺夜真的野心蓬勃對天下志在必得,絕不會僅憑一張畫像就答應那女人的要求。
或許柒殺夜對聖器的追求僅僅是出自煉器師的本能,而並非真的心懷不軌想凌駕世間萬物,弒神奪寶。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爲何他會爲了一個人而放棄整個天下。
除非,這畫中之人就是他的軟肋。
現在只有賭一把了。
曇蘿故作鎮定地擡眸,淡然道:“門主不會這樣做,因爲,對你來說這世間還有更重要的,那就是......”
她脣角微彎,輕輕吐出四個字:“一個男人。”
此話說出,柒殺夜瞬間變色,原本冷冽的眼神更爲森寒,他緊緊盯住少女,像一隻危險的困獸。
“說,你是如何知曉?”
屋內不知何時竄出無數條毒蛇,而在曇蘿腳邊,是一隻被機械改造過的千足鉤蛇,蛇腹上的鉤刺尖銳無比泛着紫色寒光,正昂揚着腦袋虎視眈眈。
曇蘿摸上腕間的手鐲,如果現在立刻滴血認主究竟有幾成把握?
她的動作被柒殺夜看在眼裡,一條手指粗的毒蛇隨即躥上她的腕間,曇蘿低頭的同時倒抽一口涼氣,這鬼門主,真讓人防不勝防!
索性豁出去了,乾脆瞎掰:“本尊既然敢這樣說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雪晗宮內早已安插了眼線,如果門主願意和本尊合作,那個男人本尊自會替你救出。”
“不必如此麻煩!”柒殺夜想也不想,一口回絕,對他來說與雪晗宮做交易更爲省事,哪怕對方欺世盜名野心蓬勃。
“難道門主以爲雪晗宮會就此罷休,如今你已知曉她的秘密,待她得到聖器後,難道就不會殺人滅口?相信她還是相信我,本尊相信門主自有判斷。”但願她的幾位夫侍能派上用場,將柒殺夜心心念唸的那個男子尋到,否則這個謊就真的扯大了。
聽到她這番說辭,柒殺夜陷入沉思,再次擡眼時他已然有了決策。
“相信你可以,還請聖尊先交出銀鐲。”
這混蛋,死也不會吃虧!
曇蘿氣得直咬牙,不交是死,交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見少女老實上交銀鐲,柒殺夜對她識時務者爲俊傑的作風十分滿意。
“神劍和銀鐲就暫且由我保管,聖尊何時能將他送來,何時方能離開鬼門。”
曇蘿心不在焉應了一聲,心想着與鬼門門主初次相見時,是在魔界最大的楚樓,再看他對那位畫中男子如此在乎,甚至不惜放棄送上門來的聖器,難道此男是好龍陽的斷袖?
偷偷打量了一眼對面的門主,愈發讓人捉摸不透他繁蕪複雜的心思。
或許是察覺到曇蘿火熱的視線,柒殺夜忽然望來,眼底滿滿的嫌惡毫不掩飾,唔,果然是位龍陽君。
“你看我作甚?”他蹙眉問道。
“本尊只是想不通,爲何門主剛纔不追出去,而是守在屋內?”曇蘿隨便扯了話。
“儲物袋內的所有器物都被施過定位術,既然東西都在屋內,我追出去作甚?”柒殺夜反問一句。
原來如此,難怪這鬼門主出現的那麼及時,敢情人家防盜意識一流,早在她摔碎玉貔貅時說不定就引起了對方的察覺,失策啊失策。
“既然誤會都解除了,本尊先行回去,替門主救出那男子。”曇蘿拱手告別,扭頭轉身,直直邁向門口。
“聖尊且慢,我何時應允過放你離開。”身後悠悠飄來這麼一句,“鬼門自會將聖尊的口諭送出島,你就安心在這待着。”
啥?這混小子是打着將她扣爲人質的算盤,和她死磕到底!
曇蘿不淡定了,憤而轉身,掄起拳頭就揮上他的面門:“做人不能太囂張,你給老孃記住,出來混遲早都是要還的!”
柒殺夜彎身後仰,手中執起紅傘向上一挑一刺,輕鬆化解她的攻勢。
看着她再度恢復到初見時的剽悍痞氣,柒殺夜脣角揚起,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這個樣子纔是真實的她。
曇蘿得知自己被當作人質,除了氣憤還是氣憤,而男子只是氣定神閒地走出門外,執傘,撐起,徑自走向庭院,最後頓住腳步冷聲道:“還不快跟上!”
“去哪?”
“馴獸。”
“馴獸,我嗎?”曇蘿指向自己,天底下哪還有讓人質幹活的道理,這鬼門至於這麼摳門?
“鬼門從不養閒人,你自會願意的。”
事實證明,曇蘿真的願意,因爲住在鬼門的魔族子民都分工明細,上到娶妻生子,下到吃喝拉撒,他們的福利待遇都與之在鬼門的職務和地位相關。
人質等於閒人,而作爲一沒職務,二沒地位,三沒錢錢的三無人士,曇蘿只能與魔共舞,與獸同寢。通俗的說,就是有活幹等於有飯吃有覺睡,否則你就好生待在獸圈裡等着被撕碎。
走過一扇扇鐵門,黑暗的牢籠內腥臭撲鼻,曇蘿隨意瞥去,這些尚未馴化的魔獸眼神陰鷙兇狠,充滿了侵略性,讓她莫名想到鬼門門主,柒殺夜。
人怎可能平安無事的住在這種地方,爲了避免真被柒殺夜扔進獸籠,她主動請纓,決定要忍辱負重暗度陳倉。
“門主,請爲本尊安排最好的房間,至於代價,你自己安排便是。”
眼下離魅應該回到魔宮,用不了多久他們便會來解救自己,到時將這混蛋門主五花大綁劫回去,日夜鞭笞凌虐,還怕他不敢交出聖器。
曇蘿晶亮的眼神被柒殺夜看在眼裡,他招手喚來一名少年低聲吩咐:“帶她去馴貔貅。”
“就她,行嗎?”少年好奇打量,話說整個鬼門沒有一個女人,這可是門主頭一次帶女人回來,而眼前這姑娘花容月貌身段好,看來門主終於開竅,懂得繁衍後代的重要性了。
如此甚好甚好!
少年從起初的遲疑搖頭到現在拼命點頭,看得曇蘿一愣一愣。
不過門主怎能將如此艱鉅的任務交給這位身嬌體柔的姑娘,少年悄悄拉過曇蘿,輕聲道:“小的祀音,這貔貅是剛從瑾爺那弄來的,世間難尋,門主寶貝的緊,不過姑娘請放心,祀音必當會竭盡所能幫你馴獸。”
祀音說完,還挑挑眉含笑看她。
少年火熱的目光讓曇蘿覺得滲人,爲何她覺得對方不是熱心快腸,而是洋溢着一股八卦味,就差將他的好門主直接打包送走。
柒殺夜顯然和他們不是同一個層面,他見曇蘿面露懼色,冷然出聲:“怎麼,怕了?”
“怕?”曇蘿睨向男子的鷹眸,哂笑道:“若是我能治住這隻貔貅,門主打算如何答謝?”
“不如,來給本姑娘涼牀如何,這天熱酷暑的,若是門主那寒涼的身子能給本姑娘降降溫,自是妙哉。”她逼近男子,挑釁看他。
“你!”柒殺夜正欲開口訓斥,方而發覺少女儼然站入他的傘下,暗香縈繞鼻間,男子原本蒼白的面龐透出紅暈,執傘的手更是微微顫抖。
他猝然後退,狠狠剜了她一眼,拂袖離去。
看來這次又把他氣得不輕,剛纔那惱羞成怒的樣子,真是大快人心。
祀音目送門主離開,想着柒殺夜臨去那一眼意味悠長,看來他家門主這是害羞了。
害羞個啥,遲早都是要給媳婦涼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