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臨街的雲來客棧,魔魅一襲黑色勁裝坐於窗前,現在傷口處不再疼痛難忍,經過一夜修復後,身體恢復的倒是不錯。
街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魔魅執起帷帽戴上,走出客棧,漸漸隱入人海。
臨近黃昏,他來到城郊附近的一處密林,老樹昏鴉,荒敗蕭索,一座孤墳赫然映入眼簾。墳頭上風化的石碑看不出年月,石碑一角是塊不大醒目的圓形凹槽。
魔魅摘下手中佩戴的千年血玉戒,將其陷入凹槽,隨着機關轉動的沉悶聲響,地面開始震動搖晃。緊接着,孤墳後面的地面緩緩下陷,露出巨大幽深的黑洞,以及盤旋而下的層層石階。
他身形輕快地飛躍而下,洞口在同一瞬間恢復如初。
乾燥的地底黑暗而又狹小,隨着他躍下最後一級石階,眼前悠長的隧道燃起火光,一路延伸向前,燈火通明。
避開隧道內設下的機關暗器,他步履如風,腳步輕盈。當視野豁然開闊,在隧道的盡頭出現一座巨大的地下宮殿。
宮殿用大塊的玉石鑲嵌而成,不同於凡世之物,這些玉石在黝黑的地底發出瑩白光輝,亮如白晝。宮殿四周的地下泉水迂迴曲折,向着遠方延綿而去。
這裡僅僅是未央宮的一處分殿,數百年來,他們逐漸壟斷各座城池,甚至邊塞,郊野。之所以能成爲天下第一組織,作爲暗殺界的翹楚,他們並非是兇殘肆虐的殺人兵器,而是敢作天下人不敢爲。
能讓未央宮接手的任務非比尋常,無論對方是何身份地位,他們必定拿下。
除了暗殺外,上萬人的龐大組織遍佈世界的各個角落,在長達多年的專業特訓下,他們能精準的掌握各種有效情報,再將收集到的消息販賣給買家。
而作爲未央宮的宮主,只有他才深知,訓練這些殺手和眼線的真正目的。
當年他一場大火,讓徐氏別莊一夜間化爲灰燼。
連續三日顆米未進的他奄奄一息,直到那晚,他遇上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將自己帶回了未央宮,無條件的滿足他各種需求,前提便是他要爲這個男人終身效命。
此時此刻,當魔魅行至殿中,看着大殿上方猶如神祇的高大男子,他腳步一頓,神色錯愕。
“主上!”
“怎麼,看到本帝你好像很驚訝?”
男子的面容恍若被雲霧遮掩,看得不甚真切,魔魅一直猜測這位神秘莫測的男人背後,到底隱藏了些什麼真相,他甚至懷疑面前所見的人不過是個並不存在的虛影。
“魔魅,許久不見,你倒是越發放肆了!”
雖然魔魅看不清男子的面容,但並不代表他不能看穿帷帽下的面孔。
魔魅神色一稟,俯首道:“屬下不敢!”
“別忘了當初你成爲未央宮宮主時,和本帝結成的契約。”
“屬下不敢忘記!”
“那你解釋下,身上的傷痕是怎麼落下的,這世間還有何人能將你重傷如此?”男子轉身背向魔魅,五指握拳,手臂上赫然出現金色的契約符咒。
“說!”
一股強勁的威壓覆上魔魅的脊樑,他咬牙跪下,冷汗涔涔。
剛剛癒合的傷口陡然綻開,胸前的衣襟染上腥紅點點,他嚥下翻涌入喉的血腥,恭敬說道:“是一名不曾見過的少年,屬下不慎,才被重傷。”
“僅此而已,那這名少年身在何處?”
“他阻撓未央宮行動,已被屬下誅殺!”
“魔魅,你做事本帝向來放心。”男子虛託雙手,跪在地上的魔魅被無形的力量輕輕托起。
男子手臂上的契約符咒金光更甚,漂浮於空中盤旋環繞,最終飛入魔魅胸膛。
感受到傷口處的疼痛逐漸消失,破損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癒合。
他捂住胸膛,那裡奇蹟般的恢復如初。
“多謝主上!”
“魔魅,本帝雖然信任你,但絕不能容忍任何背叛,脫離未央宮的代價你是知道的。”
“屬下誓死效衷主上,絕不敢二心!”
“哼,如果背叛,豈是死那麼簡單。”男子勾脣冷笑,眸中寒芒乍現。
“本帝這次前來,是想讓你追查一個女人。”
魔魅微怔,主上平時難得現身,此次前來莫非還是爲了那個女人?
“想必你也不會忘記,當初本帝收留你,便是讓你在各地佈下眼線,追尋這名女人的行蹤。”
“屬下不敢忘記,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事情仍然毫無進展。”
“她出現了,本帝能感覺的到。”男子看不清面目的臉上,透着寂寥,“本帝已下令,讓未央宮一千精英追尋此人下落,至於你,本帝希望你能辦好此事。”
“屬下聽令!”
“這個女人,務必要毫髮無損的給本帝帶回,違抗命令的後果你是知道的吧!”
“屬下知道,違抗命令,屬下必定加倍奉還!”魔魅微怔,他因爲與主上締結契約的關係,不能違抗對方下達的指令。
而主上至今爲此,對他下達過的唯一指令,那便是毫髮無損的將那女人帶回未央宮。
想到那晚詭異的受傷,便是在他對那女人出手後瞬間而至,莫非,她便是主上要找尋的女人?
魔魅不動聲色地頷首,試探問道:“敢問主上,屬下將她帶回後,該如何處置?”
“處置?”男子狂傲冷笑,“自然是折斷她的羽翼,永遠困在本帝身邊,永不見天日!”
他要她爲當初的選擇而後悔!
待主上離去後,大殿中只剩下魔魅一人。
魔魅皺眉不語,按照主上的意思,他務必要將此前見到的那名女人帶回主上面前。
以主上的功力,她恐怕金蟬脫殼也難以逃脫。轉念一想,主上這麼多年來就是爲了尋她,這一點確實讓人匪夷所思。
“墨羽!”
“屬下在!”大殿中出現一名黑衣男子,他是未央宮負責通傳的羽隊隊長。
“如今未央宮是否有一千名精英被主上派遣出去?”
“確有此事!”
“那你現在帶領一支小隊,告訴那個男人,此次行動失敗,未央宮會雙倍賠償。”
“是!”
至於那女人,看來他要再去會會了。
入夜,晚風習習,梧桐樹下,男子一襲絳紫色錦袍,廣袖長舒,青絲用發冠束於頭頂,一根紫玉簪子穿透而過,映襯的他氣度雍容,風姿卓然。
身後,是一排黑衣人垂眸跪地,看着那男子衣襬繡紋繁複,晚風驟起,衣袂翩翩,似纖雲弄巧,輕柔多姿隨風拂動,雖柔美,亦無常。
宛如美玉雕琢般輪廓深邃的臉龐,俊美絕倫。冰冷的眸子凝着睥睨萬物的神采,看似平靜的眼波下風雲涌動,冷漠凜然。
他負手而立,似漫不經心地看着滿地斑駁疏影,玫瑰色菱脣勾起張揚的弧度。
眸子輕擡,眼中寒芒似萬年寒冰般冷冽,即便如今天氣驟暖,衆人依舊感覺到空氣中瀰漫的森寒。
黑衣人僵硬着身子,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後背濡溼一片。
“你是說,未央宮那邊行動失敗了?”他嗓音低沉,聲音冷漠不帶半絲起伏,卻如寒冰般透入心底。
“是,殿下請息怒,這是未央宮賠償的四十萬兩黃金!”爲首的那名黑衣人恭敬地托起一疊銀票。
紫衣男子只是望向天邊霜色殘月,似是疲倦的半闔着眼眸,倏然一嘆。
“罷了,你讓人盯着東宮那邊,一有動靜,立即回報!”
“是,殿下!”黑衣人頷首。
“暗牢那邊情況如何?”
“稟殿下,我們接連請了幾名太醫過來,他們看過後都對此病束手無策。”
“音音的死必然不會那麼簡單,傳令通知下去,凡是能提供可靠消息者賞金萬兩,那名車伕也要儘快找到。至於這三名殺手,不管他們到底是誰派來的,既然如今成了廢物,剁碎了,喂狗!”
“屬下領命!”幾名黑衣人退身而出,消失在院中。
薄雲遮月,凝露成珠。
宏逸一襲絳紫色錦袍,趴在涼亭石桌上,手中握着一隻碧綠的酒杯,醉眼迷離,輕聲低喃。
“音音——”
“你不是說過要做我的王妃嗎,你這個出爾反爾的女人。”
“音音,你是被逼的對不對,沒錯,你絕對是被逼的,誰都有可能,唯獨你絕不可能會去自盡。不管那人是誰,本王必定會將他碎屍萬段!”
指間鬆動,酒杯滑出,順勢掉落在地上,破碎成一片片綠色晶瑩。
昏昏沉沉間,宏逸恍若看到了五年前,他和音音初次相遇的情景。
當年他率五十萬大軍東征洛陽。
洛陽城上,高高的雲梯迅速架在城牆上,正欲強襲攻城。
敵軍的兩隊弓箭手輪流射擊,千百支點着的火箭連綿不斷劃空而過。細雨般的利箭鋪天蓋地,密密麻麻,射向宏逸帶領的軍隊。
配合着八弓弩箭機的猛烈攻勢,城牆後,上百座石彈發射車接連不斷地彈起百斤巨石。
震天的喊殺聲中,摻雜着將士們的慘叫哀嚎。屍體一堆堆疊於城下,熱血染紅了沙土。 他披甲上陣,連日奮戰於城下,最後卻以攻城慘敗而告終!
烈火濃煙中,死的死,傷的傷,屍骸狼藉,滿目蒼夷。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下,一場不期然的大雨讓他遇到了那位嘴角噙着笑意的女孩,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