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清晨,一睜開眼睛,便聽到有人在耳邊詢問。
喬葉擡眸望過去,一時間忘了說話,這種有人守在身邊的感覺,好奇怪。
“嗷嗷”熟悉的小獸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似乎帶着悲憤與悽楚,喬葉心裡一急,撐着手臂坐起來,恰在這時,一道雪白的影子飛撲進她的懷裡,嗷嗷的叫聲一下子變成了撒嬌似的親暱。
“小白”喬葉抱着小白貂的兩條短短的前腿,笑容滿面。
小白貂興奮得不得了,伸出舌頭親暱地舔了舔喬葉的臉頰,柔軟的毛髮不斷地撓着她的癢癢,少女咯咯地笑:“小白,別鬧了。”今天的小白格外地鬧騰,不過也是,她把它一個人丟在荒蕪的雲城山上,還騙它說去找果子給它吃,可是它卻在這空曠荒蕪的懸崖底端找到了它。到底是自己養大的小東西,心裡眼裡都只有她而已。
小白貂還在折騰,纏着喬葉不肯放,兩隻眼睛卻斜向一邊,挑釁似的望着那個臉漸漸繃起來的男人,頓時更加得意囂張地伏在喬葉的懷裡不肯走,耍盡各種嬌憨頑皮。
喬葉摸了摸它的頭,絲毫沒有察覺到一人一獸之間的劍拔弩張,見小獸難得撒嬌,心裡更加歡喜。
“咳咳,”身邊的男人終於忍受不了被忽視這麼久,他清了清嗓子,忽地湊過去,望着喬葉笑道:“好可愛的小東西啊,小傻子,讓我抱抱?”
他望着她的琥珀色眼眸清亮奪目,脣瓣的笑容燦然,喬葉心裡一暖,不疑有它,揚脣笑道:“嗯,小白很乖的。”
說着就要把小白貂遞給他。
哪裡知道,小白貂拽着她的衣服嗷嗷地叫了起來,顯然十分不樂意,望着喬葉的眼神可憐巴巴的,彷彿楚慕是什麼洪水猛獸似的。
喬葉尷尬地望着楚慕,卻見他的眼神無比受傷,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她乾笑着拍了拍小白貂的頭:“小白,你聽話,讓他抱一下吧。他說你很可愛。”
說着,再不容它掙扎,探身過去,將小白貂放進了楚慕的懷裡,楚慕脣邊含笑,溫柔地看了她一眼,大手卻毫不客氣地一把將小白貂掐住。
小白貂拼命掙扎,小爪子抓啊抓,喬葉緊張地望着楚慕:“你小心點,它抓人很疼的。”
楚慕笑道非常好看,琥珀色的眸子始終含情脈脈:“沒關係,等它跟我熟了,肯定就不會犟了。”
低下頭去,一雙眸子卻陡然變得陰森森的,就連脣邊的那抹笑容也變得意味不明,小白貂望着他,不敢再動,身子瑟瑟發抖。他的大手恰到好處地掐着它,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它肯定一命嗚呼了。可是它的主人卻被這個人給騙了,以爲他們之間多麼的和睦相處!
“小傻子,你看看,這小東西的毛長得真是好啊,又柔軟又光華的,嘖嘖,真好”楚慕不經意地讚道,還伸手在它的毛茸茸的身上摸了摸。
喬葉眉開眼笑的:“是啊,小白的毛很珍貴的,可以做皮衣。”現代的時候,那些紫貂雪貂的皮毛加個都昂貴得不得了。
“哈哈哈”楚慕聽了她的話,禁不住大笑起來,探頭過去,猝不及防地一口親在喬葉的臉上,“爺真是喜歡你。”
喬葉臉漲得通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說了什麼話讓他這麼高興?
小白貂欲哭無淚,爲什麼臉它的主人也這麼說!爲什麼臉它的主人也被這個男人給騙了!只有它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然而它又不敢掙扎。半晌,作爲一隻能屈能伸的小獸,小白貂識時務地將驚慌憤怒的眼神改爲可憐巴巴的順從狀。
楚慕一見,將它提起來,離自己的臉近了些,笑意盈盈的,語氣也溫柔:“對嘛,就像這樣,乖一點,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你這小東西這麼聰明,應該一點就通吧?比如我的東西,你只能看着,不能碰,明白嗎?”
小白貂轉頭,忘了喬葉一眼,少女正滿面笑容地望着它,黑亮的眼睛晶晶亮的,頓時一股怒氣上來,小白貂挫敗地一頭撲進楚慕的懷裡,一聲不吭。
喬葉驚愕,看着楚慕問道:“小白小白它怎麼了?”
楚慕心裡暗自得意,望着她的眼神卻分外坦然,伸手溫柔地拍了拍小白貂的頭:“沒什麼,大概是累了。昨天它可是找了很久才找到你的,不僅如此,還找到了出去的路。小東西真是不簡單。”
見他誇讚小白貂,喬葉當然高興,陡然瞥見楚慕擡手時,裸露的手腕上縱橫交錯的傷口,不由地心裡一痛,勉強笑笑:“我們出去吧。你的傷”
看她的笑臉一下子變了,楚慕無聲嘆息,單手撐地坐起來,再扶起她,大手緊緊握住她的手,道:“好,跟爺一起出去吧。”
低頭對小白貂道:“不想走路的話,就蹲在我肩膀上,明白嗎?”
聲音柔和,可是聽在小白貂的耳中怎麼都不是滋味,從前它不想走路時,就蹲在主人的肩上,現在,連靠近她都不能了,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然而,沒有辦法,小白貂忍辱負重地躍上他寬闊的肩頭,趴下來,一動也不動。
楚慕的大手緊緊牽着她的,撥開洞口的雜草,走了出去。喬葉望着四周陡峭的巖壁,雖然不知道出路在哪裡,可是因爲有他在身邊,突然間心理面什麼都不怕了。
有什麼可怕的呢?楚慕,他都已經來了。
不懂這樣的感覺究竟是什麼,她只是覺得安心。
懸崖上突然從天而降似的灑下來一道道網狀的東西,喬葉嚇了一跳,拉着他要往後退,楚慕拉住她,回頭笑道:“別怕。”
楚慕牽着她的手,走到懸崖底端,把那些網狀的東西綁在自己的腰上,綁好後張開懷抱道:“來,抱着我。”
喬葉問道:“有人在上面拉我們上去嗎?”
楚慕一笑:“是啊。”
“當小王爺真好。”喬葉笑道:“可是爲什麼不把我也”
楚慕挑了挑眉:“這種絲網很柔軟,也很珍貴,哪裡能找到那麼多?要是綁在你的腰上,你也能把小爺抱上去嗎?”
“我”
“快點過來。”楚慕嘆了口氣,一把將她的手拉過來。環在自己的脖頸上,再用雙手扣住她的纖細腰身。
那網狀繩索立刻便開始 $ $$$$$$$$$$$$$ $ $ 扯動,慢慢上升。喬葉起初還在擔心頭頂上會不會有什麼東西擋住去路,或者不小心撞上什麼,故而時不時地擡頭看,可是注意了很久,發現$ $$$ $ $他們直線上升的過程中,山崖被削得十分平整,一點障礙都沒有。
兩人貼得很近,喬葉很不自在,可是他的呼吸就在耳邊,暖暖融融的,有些癢,她抿着脣不說話,抱着他脖頸的手有點酸。
“怕不怕小爺把你扔出去?嗯?”楚慕沒話找話。
喬葉搖搖頭,奇怪,她居然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這麼有信心啊。”楚慕朗聲而笑,問道:“爲什麼呢?”
喬葉不知道怎麼回答,沒好氣地撇開頭,手臂環得更緊了:“因爲你不敢。扔了我,你也掉下去了。”
楚慕被她的手臂勒得有些喘不過氣,聽了她的回答,笑道:“小傻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瞭?”
“不準叫我小傻子!”喬葉咬脣,雖然不難聽,可是也不十分好聽,尤其是被別人聽見了,會笑話的。
“那,叫你什麼呢?唔,讓我想想,小刺蝟?小狗?小”楚慕故作正經地問道,雙手緊緊環着她的腰身,動也不動。
女兒心思被挑起,喬葉哼了一聲:“我不小!”在他的眼裡,卻總是把她叫得像個孩子似的。
“呵呵,”楚慕一聲悶笑,熱燙的脣猝不及防吻了吻她白皙的脖頸,聲音沙啞:“我也是纔想起,我的小傻子都已經十七歲了,長大了。”
從前,抱着她的時候,確實像在逗弄一個孩子,什麼使其都讓着她隨着她寵着她,她個子小,年紀也小,他雖然喜歡她,卻並沒有生出多少雜念來,親親她,抱抱她已經是最大極限。
可是,現在抱着她,這樣近的接觸,才發現$ $$$ $ $少女與從前真的不同了,身子愈發的柔軟,連身上的味道也不再是從前孩子般的奶香,變得愈發地令他沉醉着迷。
“癢”喬葉躲閃。
楚慕笑了笑,不再動,眼眸慢慢合上,腰間幫着的東西勒得他發疼,可是她好好的,一點異樣都沒有。真好。不用捆綁,他也知道,自己絕對不會中途放開她的身子,即使她的手放開了,也沒有關係。
“葉兒,”他突然喃喃。
“嗯?”喬葉自然地迴應了一聲,出口卻怔住,這個稱呼,太過久遠了,久遠到她以爲沒有人還記得。
來不及去悲傷,楚慕又嬉皮笑臉道:“小蘇子,跟小爺說說,你叫什麼名字,嗯?蘇鬱?這名字不好聽,像個男人一樣。要不,改一改?”
喬葉聽他這麼問,賭氣道:“改成什麼?我本來就是男人。雲城的人都知道的。不信,你去問問他們。”
楚慕忍俊不禁,壞笑着在她耳邊道:“你信不信,一天之內小爺就能讓雲城鼎鼎大名的蘇鬱公子身敗名裂?”
“你、你想幹嘛?!”喬葉急問道,她相信他做得出來,這麼多年不見,她對楚慕使壞的本事還是堅信不疑的。
楚慕不答,擡頭望了望,一個縱身躍上去,穩穩停在了半山腰的平地上。
“主子!”蒼堇蒼玄齊聲行禮道。
見了喬葉,他們彼此對視了一眼,卻只是恭敬地低下頭算是行禮,沒有任何稱呼。在主子沒給她任何的定位之前,他們不會貿然地自作主張。
鬆開喬葉,低頭將身上束縛的繩索解開,楚慕蹙眉,胸口的傷害真是痛得厲害。
正要開口說話,突然從山下衝上來兩道身影,一黑一紅,蒼堇蒼玄上前一步,擋在了楚慕和喬葉身前。
楚慕冷眼望過去,黑衣男人上次雲廷的婚禮上見過,臉上帶着半截銀色面具,身材健碩偉岸,一雙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身側的小女人。彎起脣角微微一笑,頗爲輕蔑,楚慕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摟住喬葉的腰身,低下頭輕聲問道:“頭暈不暈?”
喬葉懷中抱着小白貂,聽見他的問話,搖搖頭:“不暈。”她什麼都沒有啊,暈什麼暈。
“他們是誰?來找你的嗎?”楚慕故意問道。
喬葉望過去,看見夜風神樂,不知道該怎麼介紹纔好,想了想,道:“他們是兩個很有意思的人,不過,不是很熟。”不僅不熟,他們甚至還想殺死她,所以,對於她來說,他們並不是朋友。
楚慕脣邊的笑容放大,琥珀色的瞳眸直直盯着夜風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哦,原來你們不熟啊。”他的語氣輕飄飄的,可是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了夜風眼中深刻的痛苦。
神樂望了望夜風僵硬的背部,氣得想上前去找喬葉算賬,卻被楚慕陡然王國的森冷眼神嚇退,定在原地不動。那眼神中稍縱即逝的冰冷,帶着毀天滅地般的強大壓迫,讓她原有的勇氣與信心全部被摧毀,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邁步,頓時動彈不得。
楚慕笑意盈盈地低頭看着喬葉,琥珀色的眸子閃着光,語氣也無比溫柔:“下山吧,餓了沒有?”
“嗯。”喬葉應了,抱着小白貂率先往山下走,經過夜風身邊時,她回頭道:“昨天,下了好大的雨,我不小心掉下去了。你有沒有找我?”
那個山石一般沉默的黑衣男子低頭望着她,銀色的面具裡黑色的眼睛深沉如墨,很久很久,他纔開口道:“沒有。”
聲音很輕。
喬葉釋然,點點頭,燦然地笑了:“沒有就好。”
轉身往山下走,再不回頭。
等到四個人的人影漸漸地變小了,神樂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夜風,你這個沒用的男人!爲什麼不告訴她,你爲了找她,把這雲城山都翻了個遍?爲什麼不告訴她,當時下了多大的雨,你淋得有多溼?爲什麼不告訴她,那閃電差點劈在你的身上?爲什麼不”
“夠了!”夜風第一次在她歇斯底里發泄的時候大吼出聲。
他抿了抿脣,黑色的眼瞳暗淡下去,許久許久,才重新邁開步子往山下走去,脊背依舊挺直,那支洞簫緊緊地握在他的手心裡——
告訴她又能怎樣呢?不過是把自己變得更加卑微罷了。因爲他的付出,她看不到,也不需要。那麼,對於她來說,他所做的一切根本便是多餘的。既然如此,何必自取屈辱呢?
神樂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忍着忍着,終於忍不住,背過身去,靠在粗壯的樹木上飲泣。
夜風,你比她更加可惡。她至少還會問一問你有沒有找過她,可是你,明知道我陪你跋山涉水走了那麼久,卻連一聲詢問都沒有
一身白衣白袍的公子蘇鬱重新回來了,卻已經變得不一樣。
夜晚,她照舊坐在花園裡休息,臉上的表情卻不再茫然,和從前那種含笑的冷漠疏離也不同,是一種從心底裡散發出來的快樂。
夜風靠在葡萄架下,望了望她,又收回眼睛,望着手中的洞簫。這支蕭對於他來說,是特別的。
十年之前,他曾經來過雲城,那時候,他還不是什麼第一殺手,只是在江湖上開始 $ $$$$$$$$$$$$$ $ $ 小有名氣罷了。彼時,少年輕狂,都很自負,可是,這天下就是有人令你挫敗到自嘆不如。
接連殺了好幾個人之後,再一次的任務,他遇到了一個少年的阻擋。少年只有十四五歲,比他要小許多。然而小小的年紀卻擁有無比強大的力量,他夜風的劍術常常被人讚賞,他便也以爲自己的劍已經很快,快到可以一招致命,絕對不必用第二劍。
可是那晚,在那個少年的面前,他卻如一個小嘍囉般可笑,不論他出手多快,永遠敵不過他。
少年沒有殺他,只是警告他以後不能再再雲城犯案。他們之間定下了十年的誓約,他夜風十年內不會踏入雲城半步。
他當時覺得挫敗,甚至有輕生之念,少年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似的,笑道:“你不必尋死。死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今日敗在我的手上你也不必覺得丟臉,暗夜宮的人本來就不是你所能想象的,何況是本宮主?”
那少年,居然是暗夜宮的主人。
震驚中,那少年已經消失$$ $ $$ $$ $ $$ $$ $ $$ $ $$ $ $$ $$$ $$ $ $$ $ $ $$ $$$ $ 不見。黑暗的環境中,他什麼都沒有記住,只記得那一身玄色衣衫,穿在少年的身上,顯得格外的陰沉,與他的年紀並不相符。
十年裡,他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去雲城找他比試,十年後,他已經成了第一殺手,是不是可以挑戰暗夜宮主人的權威呢?於是,他藉着做買賣的幌子,來雲城找他。
可是踏遍雲城,竟無處找尋。
及至,那個擁有琥珀色眼眸的玄衣男子出現,與腦海中深埋的玄色重疊在一起。
就在雲城,他的一雙琥珀色的眼眸毫不避諱地望過來,直直地盯着他,那琥珀色眼睛與京華寺聖女像一模一樣,然而卻沒有任何溫柔可言,恰恰相反,看過來的時候帶着讓人不敢正視的冰冷,迫使每一個膽敢望着他的人統統低下頭去。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個人
他就是暗夜宮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