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平很少會去陳樹立的辦公室,一般有什麼事,都會在鄉政府的辦公室碰面,而去對方的辦公室,意味着就是請示彙報,在這方面,袁平尤其注意。但是今天,爲了朱代東的事,袁平主動去向陳樹立彙報了這件事。袁平指出,朱代東同志有能力,有闖勁,要債這件事交給他,自己非常放心。
“看來袁鄉長很看重朱代東這位同志。”陳樹立說,袁平很罕見的來自己辦公室談朱代東的新任務,意思只有一個:朱代正的政府的人,而且他又跟朱代東談好了,你就不要在這件事上干涉過多。
“朱代東同志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我對他信心十足。”袁平笑道,只要陳樹立不提出反對,這件事就算是成了。雖然他沒能阻止朱代東昇副鄉長,但是朱代東要想再進步,卻是無論如何也繞不過他的。而朱代東一旦答應了要債這件事,他就會陷入泥潭而無法自撥,到時只要自己再拿這件事做點文章,他以前所做的一切成績都無法抵銷這次的失敗。
“有信心是一回事,能不能辦成又是一回事。要債可是件棘手事,如果有可能,我建議換其他有經驗的同志,比如李金同志。”陳樹立淡淡的說道,袁平現在是在力捧朱代東,但捧得越高,到時摔下來就會越痛,討債這樣的事需要有耐心,需要很好的水磨功夫,李金就很適合做這樣的事。
“書記,你可能忘了,前年鄉里組織了討債隊,當時李金同志正是隊長,忙活了三個多月,只要回來幾百塊,連他們的開銷都不夠。”袁平苦笑道,“馬上就要過年了,鄉里的資金緊張,發完今年的年終獎,鄉里的賬上,連一千元都不夠了。”
“朱代東真的能討回那些債麼?何況他還在辦飼料廠和養殖場的事,翻了年,他負責的教育和計生馬上將要應付上面的檢查,他能用在討債上的時間可不多啊。”陳樹立說道,朱代東已經明確向他提出要爲鄉里討債,只要朱代東能不耽誤鄉里的致富工程,陳樹立也不想因爲這件事而與袁平的關係搞僵。
朱代東機緣巧合而被提拔爲副鄉長,上位得太過容易,也確實該好好磨礪一番,這對他日後的成長也是有利的。討債不利之事可能會耽誤他幾年時間,但與鄉里的其他幹部比,朱代東比別人提前了十年還不止,有的時候提拔的太快並不是件好事。
“飼料廠的設備從調試到生產需要三個月到半年的時間,在這段時間內,朱代東同志是有時間去催款的。”袁平微笑着說道,只要陳樹立不堅持,這件事就算成了,這次陳樹立“支持”了他一次,以後自己再還給他便是。
袁平走後,陳樹立將朱代東叫來,他必須正告他這件事如果沒辦好的後果。李金前年也討過債,雖然他沒有成功,但這並不影響他的仕途。但是朱代東不一樣,他在樹木嶺無根無基,在雨花縣,也不過是與縣委書記和公安局局長是酒友而已,順便說一句,此次縣裡人事變動,趙金海已經由公安局副局長提拔爲局長。
但這又說明什麼呢,如果朱代東不能幹出令人信服的成績,這些人對他的幫助就無從談起。當然,如果朱代東能把飼料廠和養殖場搞得紅紅火火,又不接討債這樣的扯皮事的話,他的仕途將一片光明。
這件事辦成,對朱代東影響不大,當然,這是基本上不可能的。但是辦砸的可能性就非常高,高到包括陳樹立在內的樹木嶺鄉政府的所有人,也許只有朱代東自己例外吧。
“代東,剛纔袁平鄉長來了我這裡,討債的事你確定要辦?”陳樹立問,如果朱代東拒絕,他會讓袁平收回成命,這也是朱代東最後的機會。否則朱代東將會因此而耽擱三年,甚至是五年以上的時間。從參加工作起人的黃金時間其實就在十至十五年之間,如果因此而浪費了三五年,實在有些可惜。
“書記,在沒有看到那些賬單之前,我可以放手,但是現在,我如果說退出,恐怕以後我的良心都會不安。八百多張欠條,八百多筆欠款,加起來了超過了一百五十萬,一百五十萬啊,如果鄉里有了這筆錢,不,哪怕是多五十萬,我們能做多少錢?書記你不是一直想把鄉里通往縣城的公路鋪上柏油嗎?五十萬足夠了。”朱代東說道,討債這樣的事,總得有人要幹,總不能讓公家的錢白白借給別人,甚至是永遠借給別人吧?
“你既然決心已下,我也當了再說什麼。但你要考慮清楚,如果你要不回來債,對你的影響有多大,我相信你自己也應該清楚,這可是個費力不討好的事。”陳樹立說道,他言盡如此,朱代東竟然要拿前程去冒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也許等他撞得頭破血流之後,對他以後的成長會更有利吧。
現在朱代東的做法,在陳樹立看來,是一種很不成熟和理智的表現,當然,這與朱代東的年齡有關。可是作爲一名已經走上仕途的領導幹部來說,做出這樣的選擇,實屬不智。
“只要鄉里能給予支持,我相信一定會有辦法的。”朱代東說道,他的討債工作會從樹木嶺開始,由近而遠,這樣在年前年後也不會影響到自己的工作。
“這你放心,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鄉里一定全力支持!”陳樹立篤定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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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長,朱代東真的要去討債?”李金晚上的時候又去給袁平送粥,從朱代東手裡接過這活之後,他晚上的娛樂活動就受了很大的限制,只有袁平沒在辦公室,他才能徹底解放。雖然很煩瑣,但卻也因此與袁平的關係更加緊密。
“當然,人家可是不畏艱難險阻,勇氣可嘉。”袁平微笑着說道。
“他現在可是陳樹立的紅人,就這麼捨得?”李金知道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沒有把握的事,袁平是不會隨便說出來的。
“這是朱代東自願的,陳書記可能勸過,可這次朱代東犯了犟,沒勁回來。”袁平樂陶陶的說道。
“既然如此,鄉長何不讓他在年前就展開行動?”李金不懷好意的道。
“我已經跟他說過了,他會全力以赴,而鄉里也會盡可能的給他支持。”袁平說道,朱代東向他彙報過,先是要從樹木嶺開始,如果鄉政府能全力支持,對他的討債也是很有幫忙的,如果能把欠款要回來,袁平也是樂於見到的,朱代東就算是借自己的名頭,他也不會有意見。
接近年頭,鄉政府每天都要開例會,都是如部門的總結工作,輪到朱代東彙報時,除了他該管的那一塊外,袁平讓他談談討債的進展。這既是在會上明確了朱代東的義務,也是向他施壓,離過年沒幾天了,你得拿出點行動來了。
“鄉長,這欠債人裡面,刺頭可不少,有些還是鄉政府的工作人員,或者曾經在鄉里工作過,又或是他們的親戚,抹不開面子啊。”朱代東大倒苦水。
“我說過,鄉里全力支持你這次的討債行爲,陳書記跟我都可以表態,不管涉及到誰,你都不要有顧慮,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如果有需要,甚至可以讓派出所配合你。”袁平正氣凜然的說道。
朱代東其實等的就是他這番話,因爲他頭一個要拿來開發的,正是袁平的親戚,他的堂弟,鄉里的袁屠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