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朱代東發動車子,準備要離開華潤大廈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上面的徐峻平與斯托克司已經走到了一個很隱秘的地方。對於美洲俱樂部來說,其實沒有哪個地方是真正隱秘的。這裡五千多平米的營業區,對所有的會員都是開放的。但越是這樣的地方,有些情況,就越不能以常理度之。
而且對方的談話裡,還說到了自己,這不由得讓朱代東馬上把車子熄火,他很想知道,徐峻平跟斯托克司的私人關係到底好到了什麼地步。
“你剛纔其實沒有必要得罪那位市長。”斯托克司輕聲說道,他說的英語,而且刻意壓低着聲音,雖然在這樣的俱樂部裡,英語並不能算是真正的外語,可是這總比用中文說要安全一些。而且有些話,他用英語也更能清楚的表達自己的意思。
“他只是地方上的幹部,是管不到我頭上的。你不要擔心原漿保健酒,憑我的關係,不要說二瓶,給你搞兩箱都不成問題。”徐峻平輕輕說道。
“作爲一個管理幾百萬人口的市長,我相信他一定有過人之能。好了,不要在這個人身上浪費時間。上次你不是說要介紹兩個朋友給我認識麼?”斯托克司說道,對於他來說,朱代東只是一個過程,他的主要工作對象是徐峻平,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忘記這一點。
“是的,但對方這段時間比較忙,他是負責科技的,而且他們那個局長,又很敏感,如果是非正常出來活動,肯定會被懷疑。”徐峻平說道。
“六局的局長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你不是有你助我一臂之力,我相信我的工作,完全沒辦法展開。”斯托克司微笑着說道。
徐峻平聽得微微一笑,但坐在下面車裡的朱代東卻是一陣耳鳴。爲了若指掌讓徐峻平覺得他是個重要人物,斯托克司可謂煞費苦心。原本朱代東見他們說到的事,已經跟自己無關,就準備離開。沒想到他們突然說到了六局,如果他們隨便換成哪一個局,朱代東可能都不會感興趣。因爲他不能確定徐峻平跟斯托克司的對話,是受組織委派還是個人行爲,不管是哪一樣,他都沒有資格去管這件事。
但現在這件事涉及到蔡冰瑩,朱代東就不得不再次重視起來。不管這件事是正常運作,還是私人行爲,他都有義務通知蔡冰瑩。如果是統一行動,自己也不過是多此一舉。如果不是多此一舉呢?一條內部的蛀蟲,將給整個組織帶來多大的損害?恐怕不是以金錢能衡量的。
“雖然這裡很隱秘,但我希望還是要保持足夠的警惕。”徐峻平內心很受用,但對於斯托克司說到六局這個詞很是不滿。
“你們中國不是有句話,說小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麼?你難道不清楚這裡到底有沒有裝竊聽器?”斯托克司說道,作爲駐華武官,他的身份其實是半公開的。而徐峻平作爲所有駐華武官的聯絡人,他跟自己接觸,也是得到中國官方認可的。
而且美洲俱樂部內部所有的場所,都是經過斯托克司用專門儀器測試過的,在這裡如果再發現竊聽設備,中國官方將會很難堪。現在他們在這裡交流,只要注意不被人旁聽,在安全上基本上沒有問題。
但徐峻平跟斯托克司恐怕都想不到,他們此時正被旁聽,而且還是光明正大的。他們自認爲非常隱秘的談話,實際上對朱代東來說,就像坐在朱代東車後座說話一樣。
“我們中國還有一句古話:小心駛得萬年船。”徐峻平緩緩的說道,他現在跟斯托克司的合作,既有組織上的要求,也有他自己的想法。組織上讓他跟所有的駐華武官搞好關係,大家一起做個朋友,他也是切實履行的。
作爲總參二部美洲司的司長,同時也是海外情報工作的一名核心人員,掌握中國海外情報網絡的大量機密。他的大腦就是一座金庫,現在他還在總參二部工作,就有跟別人討價還價的資本,也能把自己所掌握的信息,賣到一個最高價。如果他沒有了現在的身份,馬上就會喪失主動權。
斯托克司也是一次老資格的情報人員,徐峻平既然有這方面的顧慮,他自然不會再堅持。其實從內心上講,他還希望中國的情報部門對徐峻平有所懷疑,要不然的話,徐峻平總是不停的提着各種各樣的條件,而他到目前爲止,並沒有給出太有價值的情報。有的時候斯托克司甚至會懷疑,徐峻平是不是隻想從他這裡拿好處,而從來沒有想過要背叛中國。
聽到樓上的兩人把話題轉向了其他方面,朱代東再次拿出手機,給蔡冰瑩撥了個電話。此時的蔡冰瑩纔剛剛下班回家,一見是朱代東的電話,馬上就接聽了。
“代東,是不是跟徐峻平又起衝突了?”蔡冰瑩笑着說,現在她的級別只比徐峻平高半級,兩人的分工又不同,她對於徐峻平,其實並沒有太大的約束力的。如果朱代東真的跟徐峻平起了衝突,只有一個辦法解決,勸朱代東息事寧人。
“我一個小小的地方官員,哪怕跟國家權力機關的人發生衝突?”朱代東調侃道,對於他來說,很少會主動惹事,但也絕對不怕事。不管徐峻平是什麼樣的機關出來的人,只要他覺得自己不理虧,絕對不會退讓半步。剛纔他只是跟安德里亞斯打了招呼就出來,對於徐峻平跟斯托克司,連多看一眼的心思都沒有。
“你可是堂堂一個地級市的市長,也算是一方諸侯,怎麼說是小小的地方官員呢?如果連正廳級幹部都像這樣妄自菲薄,那讓其他的官員情以何堪?”蔡冰瑩笑着說。
“蔡姐,不開玩笑了,你現在有時間嗎?我想跟你見一面。”朱代東收起笑容,正色說道。
“有事?”蔡冰瑩愣了一下,她以爲朱代東是剛到北京,想跟自己聯絡一下感情。朱代東是知道自己工作性質的,很多時候,她都是身不由己。
“是的。”朱代東鄭重的點了點頭,說。
“那好吧,你去萬壽路吧。”蔡冰瑩說道,她感覺得出朱代東要跟自己談的是公事,既然是公事,最好的談話地點自然是辦公室。否則放到任何一個地方,她都會覺得不安全。這麼多年的情報工作做下來,她早就養成了小心謹慎的性格。不管什麼事情,寧可用獅子搏兔的氣勢,也不能陰溝裡翻了船。
朱代東知道萬壽路就是總參二部的所在地,總參謀部是一個很大的單位,雖說對外,國防部纔是我國的最高軍事指揮機關。可是實際上,總參謀部纔是指揮全軍的指揮部,特別是總參一部,全軍大部分的軍事作戰命令,都是在那裡發出去的。包括現在的神舟飛船,也都是由總參一部具體指揮和調度。
雖說朱代東是正廳級幹部,堂堂的木川市長,但是到了總參二部,他享受的待遇跟普通老百姓沒有什麼區別。如果不是有蔡冰瑩在等候他,朱代東一樣只能在外面等着。甚至他等的時間過長,門口的武警還會來驅趕他。
“我在美洲俱樂部的時候,無意中聽到一個消息,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徐峻平對斯托克司,要介紹一個負責科技的六局人員給他認識。當然,可能是我多管閒事了,但不管怎麼說,既然聽到了這個消息,自然要告訴你。”朱代東緩緩的說,這件事對蔡冰瑩有沒有用他不知道,但如果自己不及時把這件事通報給蔡冰瑩,一旦出了事,將會是大事。
自己作爲地方政府的官員,都儘量不跟斯托克司這樣的駐華武官有什麼關係,而現在六局的那位負責科技的情報人員,卻要在徐峻平的介紹下,主動跟斯托克司取得聯繫,這樣的事情,本身就透着一股怪異的味道。
“你能介紹的說說這件事的經過嗎?”蔡冰瑩沉吟道,這件事她並不知情,徐峻平負責聯繫在京的駐華武官這件事她是清楚的,但把六局的人員介紹給斯托克司這個美國情報人員,事先沒有通知自己,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將是一起很嚴重的事故。
“好吧。”朱代東最怕的就是蔡冰瑩讓他介紹詳細經過,幸好跟蔡冰瑩合作也不是一次二次,而且這件事除了自己,沒有其他人知道,可以任由他自編自說,他要做的,就是如何自圓其說,讓蔡冰瑩找不到漏洞。
朱代東的記憶力是非常好的,他雖然是編故事,但編好之後,無論過多久,只要有人問起,他馬上就能回想起來。對於這一點,蔡冰瑩也是領教過的。
“代東,你能給我一個書面性的東西嗎?”蔡冰瑩說。
“可以。”朱代東說,在來的路上,他已經把自己要說的話在腦海裡過了好幾遍,直到自認爲找不到漏洞爲止。現在要寫材料,也只是把剛纔所說的話,詳細的記錄下來而已。
“你在這裡坐一會吧,等會我們一起離開。”蔡冰瑩說,這件事必須馬上向部領導彙報,甚至有可能部領導還會聽取朱代東的再次彙報,畢竟朱代東不同於普通老百姓,他所說的話,本身就有很高的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