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勤元下班之後,把小車鑰匙交到班上,自己一個人默默回了家——作爲原市委書記曾鬆如的專職司機,他曾經是市委小車班當之無愧的一哥,像車鑰匙這樣的事情,交不交上去,從來就不會有人來說他。但是曾鬆如在調到衛生廳之後,他的情況馬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來那些巴結他的人,現在好像都成了自己的仇人,不是每天對自己冷嘲熱諷,就是當面奚落。
對此,付勤元也只能在心裡暗暗嘆氣,他原本就不是一個多話之人,不管是領導還是自己的事情,都不會輕易告訴別人。雖然曾鬆如好像把他忘記了似的,可付勤元表面上從來沒有怪過曾鬆如。而且付勤元也知道,不僅僅是他,包括曾鬆如原來的秘書肖凌風也一樣,現在也在市委辦公室坐冷板凳呢。
曾鬆如離開焦遂到現在,僅僅半個月時間不到,但是付勤元已經體會到了從天堂到地獄的感覺。原來他不管走到哪裡,所有人,包括市裡的領導都對他客客氣氣。不是拍着他的肩膀就是親切的握着他的手,熱情的交談着。可現在,哪怕他主動給別人打招呼,那些人也是唯恐避之不及。
而那些願意跟他交談的話,不是想奚落他就是想污衊他,所以現在的付勤元,比原來更加不願意說話。他每天也沒有什麼出車任務,每天上班的時候就拿着報紙,獨自坐在角落裡,對於其他司機的活動,他也是從來不參與的。
幸好付勤元的家人對他還是依然故我,剛到家,熱氣騰騰的飯菜已經擺到桌上。這也成了付勤元最大的欣慰,同時對妻子的愧疚之情更深。說出去或許有人不會相信,他的妻子到現在還沒有工作,一直在家當家庭主婦。
但是今天。付勤元剛進家門的時候,往餐桌一瞥,發現上面空空如也,而妻子江胡霞也沒有在廚房。反而陪着一個陌生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這讓他一愣,難道來的是什麼親戚?可是自從曾鬆如調走之後,自己的那些親戚,已經基本上不再上門了。
“你回來啦。”江胡霞看到付勤元進來後,馬上站了起來。付勤元纔是這個家的主人,來了客人,自然得他來陪。而且這位還不是普通的客人,理應由付勤元接待。
“嗯,這位是?”付勤元換了鞋子之後,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客人,隨口問道。
“你不認識?”江胡霞詫異的說,剛纔那人不但說是付勤元的同事,而且還是市委的幹部,怎麼付勤元就會不認識呢?這不會是騙子吧。幸好對方只是說要來噌頓飯吃。否則的話她就地聯繫市委保衛處了。
“你好,是付勤元同志吧?我是朱代東。”朱代東站起來,伸出右手。微笑着說道。
其實早在省城的時候,他就在心裡挑選着自己身邊的工作人員。直到跟曾鬆如見了面之後,他才最後確定這名司機。對於自己身邊的工作人員,朱代東總是很謹慎,絕對不會假他人之手。至於自己的秘書,他從今天湯偉澤給的名單中,並沒有選到合適的。其實早還在木川的時候,朱代東就已經在考慮這個人選,只是到現在,他還沒有拿定主意。
既然確定要讓付勤元來給自己開車。朱代東自然要趁着今天還有點時間,親自到他家裡來一趟。除了表現自己的誠意之外,也能讓付勤元完全放下包袱,全身心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去。
“你……好,朱……書記。”付勤元結結巴巴的說道,他剎那間突然想到自己很失禮。連忙向朱代東衝了過去,至於拖鞋已經被甩了出去,根本毫無知覺。
對於這位新來的市委書記,他從來就沒有關注過,就算是今天的幹部大會,他也沒有資格參加,雖然小車班的消息歷來也是很靈通,可是他從曾鬆如離開之後,就從來沒有想過,還會給市裡的領導開車。所以班裡的司機在那裡熱烈討論新來的市委書記時,他是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可哪想到,就是這位自己連相貌都不知道的市委書記,竟然親自到了家裡。
“沒有提前給你通氣,有些意外吧?今天也沒有特別的意思,晚上想來噌頓飯吃。”朱代東微笑着說。他自然能想像得到,自己突然到付勤元家造訪,會給對方造成什麼樣的震撼。但今天自己才上任,在焦遂也沒有什麼用得上的人,如果可能的話,付勤元將會成爲他第一個用得上的人。
“求之不得,歡迎歡迎。”付勤元雙手緊緊的握着朱代東的手,有些語無倫次的說道。新上任的市委書記,突然造訪家裡,先不說朱代東的身份,哪怕現在一名普通的幹部能來自己家吃飯,他都會非常感激。
“那就麻煩了。”朱代東對着付勤元夫婦微笑着說。
江胡霞聽到付勤元稱這位客人爲朱書記,心裡的那塊石頭總算落了地,她這纔想起朱代東是來噌飯的,馬上走進廚房,準備今天的晚餐。熱情好客是中國人的傳統,既然有了客人,今天的晚餐自然會很豐富。
“勤元同志,你家有幾口人?”朱代東微笑着問道,他知道現在付勤元既興奮又緊張,讓他平靜下來最好的方式莫過於拉家常。看到付勤元手足無措,朱代東拿了盒煙出來,遞了一根給對方。
“五口人,我父母,我們夫妻,還有一個孩子。”付勤元連忙站起來說道。
“他們呢?”朱代東手向下壓了壓,示意付勤元坐下來,又向房內看了看,問。
“我父母已經退休,前兩天說想孫子了,就把小孩送過去了。”付勤元說道,原本父母提出來要給他們帶小孩,可江胡霞一直沒有工作,就想自己帶,只是隔三差五的就把孩子送到父母那邊,讓他們享受一個天倫之樂。
“你愛人在哪個單位工作?”朱代東又隨口問道。
“她一直沒有參加工作。”付勤元有些難爲情的說道,原來他擔任曾鬆如司機的時候,曾經有很多單位負責人跟他提及過這個問題,他也就這個問題諮詢過肖凌風,但肖凌風告誡他,最好問問曾鬆如的意見。可他幾次提起,曾鬆如都是不置可否,直到曾鬆如離開焦遂,江胡霞的工作問題都沒有最終落實。
如果說他最懊悔的一件事,就是沒有及時給妻子安排好工作。現在曾鬆如一走,哪怕他主動去找關係,恐怕也不會有人搭理他。幸好江胡霞很開明,並沒有在這件事怪上,要不然他會更難受。
“孩子可以交給爺爺、奶奶帶嘛?你有幾個兄弟姐妹?”朱代東微笑着說,看到付勤元已經不太緊張,拿出了火機。付勤元見狀,哪怕讓市委書記給自己點火,他馬上接過打火機,先給朱代東點上,然後纔給自己點燃。
“我還有個姐姐,但嫁到外地去了。”付勤元說道,去年的時候,他姐姐曾經想回焦遂做點小生意,畢竟他給一把手當司機,雖然不是幹部,可是手中無形的權力卻很大。但卻給他拒絕了,江胡霞的工作都沒有解決,姐姐想找關係做生意,又怎麼可能做得好呢。
“那就更沒有關係了,勤元同志,你該不會是捨不得你愛人出來工作吧?”朱代東調侃道。既然付勤元的父母只有他一個小孩在身邊,他們又退了休,自然有大把的時間來照顧這個孫子。況且看他們的情況,還很樂意讓帶孫子。
“不,她自己也很想出去工作。只是……”付勤元忙不迭的說道,但在說到原因的時候,他卻突然之間說不出口了。難道怪曾鬆如沒有同意這件事?傳播領導長短是司機的大忌,對此,付勤元一直做得很好,哪怕他現在不再是曾鬆如的司機,這一點也能一直堅守。
“勤元同志,我剛來焦遂,人生地不熟,兩眼一抹黑,你願不願意來給我開車?”朱代東淡淡的說道。
“我願意!”付勤元喜出望外,一臉堅毅的說。不要說朱代東親自上門跟自己說這件事,哪怕讓辦公室通知自己,他也會很樂意的。雖然他在小車班裡不太合羣,但這並不意味着對於自己的事情就失去了進取心。
“那好,明天早上你就到賓館裡來接我吧。”朱代東微笑着說,付勤元的回答沒有出乎意料之外,而且通過自己的觀察,付勤元也確實是一名優秀的領導司機。作爲領導的司機,開車的技術並不是最主要的,能進小車班的人,駕駛技術肯定都很好,能不能管好自己的嘴,纔是能否擔任領導專職司機的重要依據。
“朱書記,喝點酒吧?我那裡還有兩名茅臺。”付勤元見妻子做的菜已經差不多都上桌,問道。
“酒,中午我已經喝酒了,還是吃點家常便飯吧。”朱代東笑了笑說。
飯後,付勤元堅持要送朱代東回去,雖然朱代東明天才讓自己正式上任,但從現在開始,付勤元就已經在履行司機的責任。朱代東一想,從付勤元這裡可以瞭解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就讓他陪着自己回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