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袁慶民第一次迎接朱代東的怒火,自從朱代東來到芙蓉縣後,時日尚短,很少表態,很少拍板,更很少發火。不會拍板,更不會發火!無論朱代東有沒有建立起他的威信,無論他在芙蓉縣的威望高低如何,芙蓉縣內的幹部,都不敢對他屁股下面的那把椅子掉以輕心。他要表態、拍板、發火,誰能說個不字?
而且建立威信最好的辦法就是拿人開刀,袁慶民相信,如果朱代東要拿自己開刀,一定是手起刀落,乾淨利落。何況他跟孫建功的關係,自己想要用原來對付屈有岑的那一招,從中挑撥離間,也不可能了。這段時間袁慶民去見過孫建功幾次,老書記對朱代東是讚不絕口,也不知道朱代東使了什麼魔力,自己根本就不敢在孫建功面前說朱代東的不是,哪怕一句也不行。
而且發生在今天凌晨的這件事,確實是自己的問題,明明知道對方是香港人,卻還是默認了朱拉風的做法。如果這件事被朱代東抓住痛腳,不要說拿自己開刀,就是把自己宰了,也是綽綽有餘。袁慶民馬上給張書軍打電話:“早上的事朱書記已經知道了,那兩人是來縣裡投資的香港大老闆李廣生的保鏢,雨花縣的昌隆達知道嗎?就是李廣生的!他光在雨花縣就投資了九千萬,昨天上午剛來芙蓉縣,就出了這樣的事,你這個公安局長是怎麼搞的?!”
“袁書記,這件事不能怪我啊,情況你也知道……”張書軍張口結舌,我在局裡剛剛把刑警隊的高傑訓斥了一頓,查查查,就知道查!剛纔正在爲這件事窩火呢,沒想到袁慶民打個電話來,反過來又把自己給訓斥了一頓。以前別人都說自己官字兩個口,現在看來,兩個口的可不止自己一人啊。
“我不管什麼情況,我現在正式通知你,剛纔朱書記已經有了明確指示,四個小時之內,必須見到那兩個香港人,否則你張書軍,就地免職!”袁慶民沉聲說道。
“四個小時?!”張書軍驚訝得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真正驚訝的不是讓他四個小時破案,而是如果四個小時不能破案的後果,就地免職。免職是除了直接開除之外,最重的行政處罰了。而且他相信,朱代東絕對說得出做的到,朱代東這段時間跟馮獻平走得近,還不知道公安局被馮獻平編排了些什麼話來,也許朱代東正在等這樣一個機會,一個收拾自己的機會!
而且張書軍也很清楚,朱代東跟李廣生的關係,他在雨花縣任職的時候,正是因爲昌隆達的兩家企業,帶動了雨花縣的整個經濟發展。而現在這樣的大財主來了芙蓉縣,不但沒有招待好他,還讓他的保鏢被綁架,最重要的,綁架事件之前自己知道,還是自己默許的,如果這事要被朱代東知道,他的雷霆怒火是自己能承受得了的嗎?到時恐怕就不僅僅是就地免職這麼簡單,也許……,想想張書軍就不寒而慄。
“現在只有三個小時五十分鐘了。”袁慶民冷冷的說,雖然張書軍一直緊跟自己,但說到底,張書軍並不能算是自己的人,應該說,他跟張書軍,都是孫建功的人。兩人只是合作者的關係,如果張書軍出了事,大不了自己再換一個合作者就可以了。
張書軍失神了的發了一會愣,但他馬上就清醒了過來。現在時間對於他來說,是如此的寶貴,如果這兩個香港人沒有找回來,自己這個局長的任期就只有三個多小時了。恐怕他能呼吸自由空氣的剩餘時間,也只有三個多小時了。這次他沒有再讓其他人插手,直接給朱拉風打了電話。
“朱拉風,我是張書軍,你在哪裡?”張書軍急不可耐的問。
“張局,怎麼親自給我打電話,不敢當啊。”朱拉風笑嘻嘻的說,看到躺在地上像兩條死狗般的香港人,他的心情說不出的暢快。
“那兩個香港人怎麼樣了?”張書軍懶得理會他,直接問。
“還沒死,但也差不多了。”朱拉見笑嘻嘻的說,今天他可是吃了這兩名香港人兩次大虧了,一次是在太陽雨,十幾號人,被對方兩個給打得趴下,這還不算什麼,他們身手好。
但是當自己的人把戴着手銬,並且還被關在警車後面的他們運回來時,還吃了虧,就真是有點說不過去了。當時車一停,自己的人還沒有去開門,那微型麪包車的車門就被裡面的人給一腳踹開,當場就把一個正要去開門的兄弟撞了個頭破血流。爾後,十來個人跟戴着手銬的兩人打,竟然沒能討到一點便宜,這是恥辱!後來還是朱拉風想到辦法,用棍棒,三下兩下就把他們給敲暈,現在他正在想,怎麼玩死這兩個香港人呢。
“沒死就好,你馬上把人給我送到人民醫院救治,記得,必須在一個小時之內送到!”張書軍堅定的說。
“憑什麼啊?張局,就是你能對我說這樣的話,要是換成別人,我罵死他孃的。老子好幾個兄弟的手腳被他們打斷,不讓兄弟們出了這口氣,我會放手?不用說了,這件事我說了算,出了什麼事,以後我來兜着!”說完,朱拉風徑直掛斷了電話,把張書軍氣得一把就將電話摔在地上,變成四塊!
把電話一摔,張書軍知道自己太過意氣用事,在這樣的關鍵時刻,一定要保持冷,否則吃虧的就是自己。他連忙用座機再打過去,可是令他沮喪的是,朱拉風的手機竟然已經關機。也就是說,張書軍再也無法單獨與朱拉風聯繫了。
冷汗一下子從張書軍的額頭上爭先恐後的冒出來,現在對自己來說最寶貴的是什麼?時間!在三個多小時的時間內,要把那兩名香港人找到,必須找到,至於太陽雨以及太陽雨後面的老闆,讓他們見鬼去吧,跟自己的官位相比,他們什麼都不是!
“高傑,你馬上來我辦公室一趟。”張書軍知道,現在唯一能救自己的就是一直與自己不對路的刑警隊長高傑,他早上就去了太陽雨調查,在他那裡,實際上已經爲自己爭取了近二個小時的時間。已經初步掌握了一些線索,要不是剛纔自己粗暴的制止他繼續調查太陽雨,恐怕現在高傑都要採取行動了吧?
“對不起張局,我現在人在外面,暫時回不來。”高傑此時確實在外面,對他來說,現在最要緊的不是破案,而是先把人救出來,既然張書軍不允許刑警隊再查這件事,他可以私底下查,而且這也是縣委書記朱代東的命令,高傑不用擔心由此造成的任何後果。他帶着幾名隊裡的骨幹,開了兩輛車出來,正在對朱拉風常去的地方尋找。
“你是不是還在查太陽雨的事?”張書軍心中一動,問。
“張局,香港人在我縣被綁架,這件事我不知道就罷了,但既然被我知道,就一定要查出水落石出!”高傑堅定的說,哪怕就是跟張書軍這次翻了臉,大不了去師父的保密局嘛,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查,一定要查!”張書軍篤定的說。
“查?張局,你同意查啦?”高傑一愣,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在局裡的時候,張書軍已經明確的表明態度,這才過了多久?但他猛然想到朱代東,有縣委書記做自己的堅實後盾,沒什麼可擔心的。
“我什麼不讓你查案了?只是讓你注意方式方法嘛,高傑,你馬上回來開個會,全局上下全部配合你,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人給我救回來。”張書軍說,他心裡想,朱拉風,這是你自找的,等抓到你的時候,看老子怎麼對付你,敢掛老子的電話,還敢關機,真他孃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是,我馬上回來。”高傑興奮的道,張書軍看來也是真急了,刑警隊查案,哪怕是以前查王守忠的案子,他也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張書軍又把鬍子桐叫來,親自問他今天凌晨發生的事,任何細節也不放過。他必須要給高傑提供有價值的線索,但是又不能把自己或是鬍子桐扯進去,否則這件案子破了,自己也完了,那還不如不破呢。每個人在做決定的時候,都會估計如何選擇纔會令自己利益最大,所有人都是趨利的,這就像做生意,能賺一百塊,絕對不會只賺五十塊。除非賺五十塊是爲了將來賺五百塊或是五千塊。
“你等會要向高傑彙報凌晨出警的情況,這樣的事瞞是瞞不住的,但有一點要特別注意,警車是被朱拉風的人偷走,當時你的人在太陽雨的大堂,根本就沒有注意,這一點一定要特別交代清楚。”張書軍說,警車是朱拉風偷的,還是鬍子桐故意讓他開走的,性質完全不同。
“局長,你放心,我是刑警出身,知道怎麼說。”鬍子桐滿腹憂愁,難道這件事真的要如自己所料般嗎?
“現在的任務是救人第一,只要把人救回來,什麼都好說。”張書軍知道鬍子桐擔心什麼,安慰道。
鬍子桐這才眉頭稍展,只是救人,並不破案,那這件事也許就能捂住,但也僅僅是“也許”而已,高傑那個人的性格,他是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