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曾斌傑一臉落寞,朱代東也是唏噓不已,希望越大失望也會越大,捧得越高,摔的也會越重。要不然這會讓他更加難堪。可官場就是這麼無情,有的時候你會莫明其妙的升職,而更多的時候,是稀裡糊塗被邊緣化。
朱代東認爲,如果讓曾斌傑去市裡擔任某個市直機關的一把手,一點問題也沒有。但若讓他擔任芙蓉縣的一縣之長,這確實是不成熟和不明智的舉動。如果市裡問自己的意見,他也會如實說出自己的想法。至於劉敏,朱代東跟他的關係倒是還過得去,他能這麼多年贏得黃子良的滿意,也必然是有過人之處的。
雖然機關工作跟基層工作不同,但縣政府也大小算個機關吧。劉敏的機關工作經驗豐富,而且跟着黃子良這麼多年,市長秘書也算當着半個市長的家,讓他下來當縣長,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吧。
“這麼說黃市長調離咱們市,也是真的?”曾斌傑很快就恢復過來,既然劉敏要下來,說明黃子良就要走了,這跟傳言倒是相符。
“黃市長要去哪高就,不是我們要考慮的。縣裡發生了搶劫案,現在所有的無名公司客戶都不能離開芙蓉縣,這些人很焦急,還需要你去安撫一下。”朱代東見曾斌傑這麼快就能調整好心態,也很開心。雖然曾斌傑不是一名合格的縣長,但常務副縣長還是很合格的。
“沒有問題,代東,縣裡還有名副縣長由誰來擔任?”曾斌傑問,既然知道自己的結局,曾斌傑反而放得開了,自己跟朱代東好歹也是黨校的三個月同學,現在他是自己的領導,能跟他處好關係,對自己以後也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我向縣裡推薦了財政局的古建軒同志,但市裡還沒有最後決定。”朱代東如實的說,這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也隱瞞不了。
曾斌傑茫然的點了點頭,古建軒最近確實跟朱代東走得比較近,對於以後自己的路,曾斌傑暫時還沒有想好。但古建軒向朱代東靠攏是必然,在官場上,這種提攜之恩是需要一輩子來報答的,如果古建軒上來後,不能跟朱代東尿到一個壺裡,以後誰還會提拔他?誰還敢提拔他?除非朱代東犯了重大原則性錯誤,又或者朱代東不是古建軒的上級,否則古建軒身上,總會打着一個大大的“朱”字標記。
如果自己也向朱代東靠攏,那新來的劉敏在縣政府還能有什麼作爲?曾斌傑突然明白了,怪不得朱代東一口一個“曾哥”,人家在拋橄欖枝,可自己卻還把自己當成代理縣長,甚至是縣長,這不是貽笑大方麼。
剛纔自己還稱他“代東”,曾斌傑回想起來,真是好笑。別看朱代東比自己年紀了許多,但論這樣的經驗,確實是拍馬也趕不上他。曾斌傑就想不通,朱代東怎麼就知道得這麼多,他又沒有高人指點,難道都是他那當交通廳長的岳父教的?
曾斌傑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朱代東這是自學成才,全靠“偷師學藝”,取別人的精華而去其糟粕,最後形成一套自己的處事方法。再加上他對機關裡的大小事務,事無鉅細,全部一清二楚,做起事來,當然是無往而不勝。
張兵和羅賢如原來是師徒關係,張兵是師傅,在部隊的時候就是汽車兵,復員後,沒給安排工作,家裡就給他湊錢買了輛貨車跑長途。但他這個師傅其實也只比羅賢如大五歲而已,羅賢如滿師之後,張兵就請他跟自己一起跑長途,兩人年紀差不多,在一起相處了好幾年,已經慢慢淡化了師徒關係,轉化變爲朋友。
他們原本是住在縣城邊上的一家小旅館裡,那裡離無名公司近,邊上停車也方便,最重要的是便宜。旅館裡住的清一色都是各地來的司機,正跟旁邊房間的兩名司機玩牌呢,警察找上門來,差點沒嚇得他們奪路而逃。
刑警隊的民警經驗也很豐富,馬上大聲提醒,他們不是來抓賭的,這才讓他們平靜下來。但張兵跟羅賢如還是惶恐不安,特別是羅賢如,手指不由自主的顫抖着,哪怕是住到芙蓉賓館之後,也是如此。
“你總哆嗦幹嘛?”張兵呵斥道。
“兵哥,我怕啊,這幫芙蓉崽,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我看咱們還是逃吧?”羅賢如鑽進被窩裡,只露出半邊臉,現在他很沒有安全感,哪怕被子也不能阻止自己被警察問話,但他還是把被子緊緊的裹着自己。
“你怕個毛,扳手上沒有痕跡,那兩個人根本就沒看清咱們,而且錢也不在身邊,你還有什麼好怕的?現在你應該想想,咱們以後該怎麼花這筆錢,你只要想着馬上就能有五十萬了,就再了不會害怕。”張兵不屑的說,原來以爲羅賢如膽子很大,可沒想到卻是個慫蛋,早知道自己單幹,一樣可以搶到錢。
“兵哥,如果你有了五十萬,你會幹什麼?”羅賢如腦海裡回憶着下午打開那個旅行袋裡,被裡面滿滿一袋子鈔票刺激得直恍眼。
跑長途的司機,如果省吃儉用,一年到頭還是能賺些錢的,可在外面跑長途的司機,有幾個能做到省吃儉用?特別是像他們這樣還沒有結婚的人,就更是按捺不住那顆躁動的心。嫖和賭是他們的最愛,特別是前者,每天一地,兩人就會結伴去尋花問柳,如果運氣不好,碰到掃黃打非,一二個月的辛苦錢就送到了派出所。
跟張兵同時買車的一些人,已經在家裡娶親生子還蓋了樓,而張兵呢,除了貨車被磨損、折舊之外,什麼也沒有得到。也正是這樣,張兵總覺得跑車來錢太慢,他嚮往的能一夜暴富,至少也要能跑一趟車就賺兒萬兒八千的,像現在一千幾百的賺,花得比賺得還快呢。
“那還用說,先把車子的欠款還價,到時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夜夜當新郎……”張兵得意的說。
羅賢如在旁邊聽得直流口水:“我也要買輛車,到時咱們還天天在一起,夜夜當新郎!”
“就你這膽子,還想夜夜當新郎?”張兵不屑的說。
“兵哥,我現在是一點都不怕了,以後我要重新拜師,以前是學開車,現在是學賺錢!”羅賢如把被子一掀,跪在牀上,大聲說道。
“你找死啊!”張兵壓低聲音,呵斥道,“這樣的事可一而不可再,以後你再到哪裡去找這樣好的機會?”
“這有什麼好怕的,難道誰還能來偷聽我們的談話不成?兵哥,你把錢送回去的辦法讓我佩服得五體投地,大不了我們下次搞個假地址寄回去,到時誰還能查得到我們?”羅賢如得意的說。
“你傻啊,假地址能收到包裹?”張兵罵道。
搶劫曾幸的那夥人正是張兵和羅賢如,張兵身手矯健,一出手就搞定了曾幸,先一把搶到了那個旅行袋。羅賢如卻是笨手笨腳,要不是張兵去幫他揮了一扳手,兩人還脫不開身。
這麼一大筆錢,暫時是帶不出去的,可他們在芙蓉縣人生地不熟,要找個地方把錢藏一段時間,根本就不可能。張兵一開始也沒有考慮那麼多,但他在路過縣城的郵局時,靈機一動。他去新華書店買了幾十本書,然後跟錢一起,打成一個包裹,寄回了老家。這樣神不知鬼不覺,以現在郵局的效率,等他們回去之後,恐怕包裹還沒到。
“包裹?”朱代東喃喃自語,他馬上給縣郵電局的人打電話,得知今天寄託的包裹暫時還沒有運走,朱代東大喜。
朱代東立刻指示郵電局,讓他們把今天所有的包裹全部扣下來,朱代東馬上把高傑叫到自己的房間,這件事是不能明着跟高傑說的,哪怕就算是說了,他也不會相信。因此,朱代東只能發揮自己的邏輯推理能力,用盡量合理的理由去說服高傑。
“高傑,你覺得犯罪分子還在芙蓉縣嗎?”朱代東問。
“應該在。”高傑說,他有這種感覺,不但人在縣城,而且還就在芙蓉賓館。當刑警,第六感覺很重要,有的時候,憑着感覺,就能找到線索,繼而找到真相。
“一百萬,哪怕全是一百元一張的,目標也很大,而且也有一定的重量,如果按你說的,是外地人做案的話,他們怎麼才能把錢運出去?”朱代東問。
“我們問過銀行方面的人,曾幸的一百萬全部是百元的鈔票,重量約在十公斤左右。可問題就麻煩在,如果真是這些司機做的,他們完全可以把錢藏到無名康樂的包裝箱裡。”高傑苦惱的說。
“我覺得不會,你想想,現在他們會把錢藏在哪?總不能現在就藏在無名康樂的包裝裡吧?我倒是覺得他們很有可能把錢放在一個地方。”朱代東笑了笑說。
“朱書記有什麼高見?”高傑想了想,想要把錢藏進無名康樂的包裝裡,那就必須還要有個中轉站,外地人在芙蓉縣要找這樣一箇中轉站是很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