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代東到了酒店門口,眼看着就要走出來了,可在最關鍵的時刻,竟然又退了回去,這讓剛剛在沙常賓館對面樓頂埋伏的楊舟察很是懊惱。朱代東就是八百萬的化身,眼看着就要到手的八百萬,可剛見了個影子,馬上又沒了。這樣的心情,要多鬱悶,就有多鬱悶。
這次他用來對付朱代東是一支狙擊步槍,這也是他設想的最佳槍擊方案,從三四百米以外射擊,不管能不能成功狙殺朱代東,他都能從容不迫的退走。他原本選擇的第一理想伏擊點是在沙常市委對面,第二伏擊地點就是在這裡,沙常賓館對面一棟六層的居民房屋頂。
這裡視野開闊,交通便利,只要到了一樓,四通八達。他仔細計算過,開槍之後,自己最多隻需要一分半鐘,就能抵達一樓,而一分半鐘,沙常市警方,是絕對不會有這麼快的響應時間。兩分鐘之後,自己可能就在一公里之外,十分鐘之後,已經離開了沙常市區。半個小時之後,應該就出了沙常市的地界,一個小時之後,已經到了另外一座城市。五個小時之後,已經不會再在古南省。只要離開了古南省,任憑沙常市警方出動多少警力,都是徒勞無功。
朱代東到市裡,最主要的就是開會。他最經常去的地方有兩個:市委市政府和沙常賓館。楊舟察白天的時候,過市政府踩過點,發現在市政府外面停着好些警車,不但有特警,還有武警,這讓他馬上打消了在市政府動手的念頭。
八百萬確實很誘人,可也要有命花才行。如果爲了八百萬把命搭上,那就太划不來了。作爲一名獨來獨往的殺手,沒有什麼再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了。錢,什麼時候都可以賺,哪怕再幹幾年也不成問題。但命就可以一條,如果命沒了,哪怕給他八千萬,也只是鏡花水月。
剛纔看到朱代東準備走出來的一剎那,楊舟察還在感慨自己的運氣真是太好了,財神爺也太眷顧自己。剛剛抵達伏擊點,把狙擊手組裝好,就看到朱代東要推門出來。楊舟察相信,只要再給他三十秒的時間,朱代東就將命喪黃泉,而自己下半輩子衣食無憂的生活就要到來。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三十秒一下子變得無比漫長。
但楊舟察很有耐心,他相信,既然朱代東到了這裡,總會出來的。而自己也抵達了這麼個非常理想的伏擊點,那這一切就都是上天安排好的。也許十分鐘,也許五分鐘,只要朱代東一出來,八百萬就算到手。至於這件事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到時會有多少人來追查自己,在八百萬面前,這一切就都顧不上了。
楊舟察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剛剛抵達這裡,馬上就被朱代東發覺了,這在他看來,根本就是不可理解的事。這樣的情況,完全有違常理,因此,楊舟察根本就沒有想到過這一點。
但是半個小時之後,楊舟察突然變得煩躁不安,這並不是因爲他的心靜不下來。他用狙擊步槍殺人,最長的時間,曾經在一個糞堆裡躺了兩天兩夜。現在令他心煩意亂的是從心底突然冒出的直覺,一種很危險的信號。
多年形成的警覺,讓楊舟察立刻做出一個決定,撤離。楊舟察剛要動手把槍收起來,突然,他的頸部一僵,這次他有一種非常明顯的感覺,自己被來自某一處的狙擊手盯上了。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可是往往這樣的感覺很準確。他感覺遠處已經有一支狙擊槍在瞄準自己,這個時候楊舟察再也顧不上什麼八百萬了,也沒有時間去想,爲什麼天衣無縫的狙擊,會讓自己成爲別人嘴裡的肉。這個時候,逃命纔是最重要的。只要給自己兩分鐘的時間,他相信,還有機會重整旗鼓。
原本趴在地上的楊舟察,突然一個翻身,就從樓頂滾到了樓梯口,那支心愛的狙擊步槍就擺在樓頂上,他連多看一眼的心思都沒有,這個時候逃命最最重要。此時的楊舟察,只恨爹媽給他少生了兩條腿,一進樓梯口,馬上就向下狂奔。一層樓梯,他最多隻需要四下就能跳下來,他剛纔的位置在六樓,他最快的話,不用四十秒就能跑到樓下。
只要到了地上,他預先在後面巷子裡停着的摩托車就能載着他快速離去。而在市郊,他準備了一輛汽車,而一旦上了那輛汽車,他就能逃之夭夭。
可是當楊舟察跑出樓道的時候,他向前狂衝的身體突然一滯。此時在外面,密密麻麻站了好幾十名警察,人把一把槍,圍成一個半包圍形狀,把樓梯口緊緊的堵住。黑漆漆的槍口,冷酷無情的對準着他,只要他稍一異動,身上絕對千瘡百孔、彈痕累累。
“楊舟察,放下武器,雙手抱頭!”高傑見到楊舟察,馬上拿起一個擴音器,厲聲說道。
楊舟察想往樓道里退,可是他的腳剛想動,高傑馬上就在他身後果然的開了一槍。這砰的一聲,讓楊舟察立刻停住了腳步。他臉色煞白,也曾經無數次幻想過,這一天的到來。可他完全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他每次殺人,都是單獨行動,因此,在情報上,根本沒有泄露的可能。他相信,除了自己,絕對不會有知道這個計劃。而且自己的反跟蹤能力,是經過無數次的實踐檢驗的,那麼,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呢?
楊舟察沒有反擊,他知道,如果自己反擊,命運只有一個:當場擊斃。而如果束手就擒的話,也許還有機會。畢竟自己並沒有開槍,光是這一點,這條命也許能保住。
“你第一次見到我,就開始懷疑我了?”楊舟察看到高傑,一眼就認出他就是那天在芙蓉賓館,問自己話的那位警察。只是那時的他,肩上的槓槓少了一條。
“你既然這麼聰明,爲何還要犯法呢?”高傑微微嘆了口氣,他看了一眼樓梯口,楊舟察遺留在樓頂上的狙擊步槍已經拿了下來,看到那支狙擊槍,高傑的眼睛眯縫了一下,這是一支美國現役軍用制式狙擊步槍:M40A1。
“這把槍是我的最愛,現在歸你了。”楊舟察留戀的看了一眼這把自己心愛的狙擊步槍,以後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用到他。
“能告訴我,你的真名嗎?”高傑問,現在楊舟察的意志已經接近崩潰,兩個人站在一起,自己是勝利者。他拿過這把狙擊步槍,在楊舟察面前晃了晃。
“我……這還有必要麼?”楊舟察淡淡的說。
“帶走!”高傑喝道,最佳的審問時間已經過了,再問下去,恐怕楊舟察要轉守爲攻,返過來調侃芙蓉縣公安局。
“朱書記,這次真是太懸了,只差一點,就讓楊舟察得逞了。”高傑心有餘悸的說,如果不是朱書記及時通知自己,後果不堪設想。
“不還是差了一點麼,怎麼樣,我現在可以回縣裡了吧?”朱代東笑着說。
“書記要去哪裡,還用得着請示我?”高傑訕笑着說,成敗其實就在一線,現在楊舟察在最後一刻被抓住,他就成了有功人員,如果出了錯,他就成了罪人。
“你們剛纔成功抓捕楊舟察的事,我已經向王書記彙報了,在這次行動中,芙蓉縣公安局表現出了很高的專業素質,事實證明,芙蓉縣公安局是一支作風優良、素質過硬、能打硬仗勝仗的警察隊伍。王書記讓我轉告你,他祝賀芙蓉縣公安局又取得一次勝利。”朱代東微笑着說,他晚上吃飯的時候,就跟王大可說起高傑的情況,結果高傑馬上就取得了一次重大勝利,正好是自己對他評價的最好證明。
“如果不是朱書記及時給我打電話,我們怎麼能取得這樣的成績?”高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說。
“我的電話再及時,如果你們不能迅速趕到,並且周密部署的話,那個什麼楊舟察哪怕就是隻煮熟的鴨子,也會飛走。向王書記彙報工作,一定要突出同志們,特別是基層一線的公安戰士,該謙虛的時候要謙虛,但該表現的時候,就一定要表現!”朱代東鄭重的說。
高傑終於明白朱代東的意思了,這次主要是表功,但當着王大可的面,又不好直接誇讚自己。最好的辦法莫過於講述基層民警的功勞、集體的功勞。
一個星期之後,市委組織部派出考察組,來芙蓉縣對高傑進行考察。考察聽取意見的範圍主要是:縣委領導班子領導成員,人大班子領導成員,縣委內設機構的負責人,縣直機關部門負責人,各個鄉鎮黨委負責人。高傑所在縣公安局、部門的領導成員和有關工作人員。以及各個鄉鎮派出所的負責人、鄉鎮政法委書記等等。
雖然要聽取意見的範圍比較大,考察組要接觸的人員也比較多,但是高傑的表現有目共睹,而且朱書記也很看重他,這樣的考察,當然會很順利,哪怕就是對高傑有看法的人,在這個時候,都不會去設置障礙,因爲這是大勢所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