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芙蓉縣的參觀,確實給了李廣生很大的震動,作爲一名專業的投資商人,因爲自己的膽怯,或者說猶豫,而失去了一次上佳的投資機會,這是讓他最懊悔的。事實證明,自己在有些方面,確實不如朱代東。
雖然朱代東只是政府的官員,但他在這方面確實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賦。或許內地的經濟,很大一部分跟政策着着緊密的關係,很多在國外被公認的經濟學規律,到了內地,就必須要適應中國國情,否則的話,再好的規律,也會出問題。
李廣生回去的很匆忙,他與朱代東回到省城之後,就馬上訂了直飛香港的機票,當天晚上,就離開了楚都市。明天就是週一,他也要回昌隆達,主持召開公司高層的正式會議。
朱代東親自送李廣生去的機場,今天是星期天,用自己的車子比用公車更加方便。可是當他回到市政府的機關宿舍之後,發現鄭陽鬆正在自己的樓下徘徊。看到朱代東的車子之後,鄭陽鬆連忙小跑着過來了。
“朱市長,你回來啦?”鄭陽鬆站在車門旁,微笑着說道。
“小鄭,星期天不在家裡休息,到這裡來幹什麼?”朱代東下車之後,看了看手機,又有而且也有信號,詫異的問道。
“朱市長,有件事我覺得有必要跟你說一下,關於聯華服裝廠的。”鄭陽鬆說道,他也是下午才聽到消息,急忙就趕到了過來。今天是星期天,他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打擾朱代東的休息,剛纔他到了朱代東家裡,沒有人,才一直在外面等着的。
“聯華服裝廠?”朱代東詫異的說,“走,到我家裡坐坐吧,我老婆和孩子都沒有回來。”
“朱市長,下午我聽到一個消息,雖然還沒有證實,可是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你。聽說聯華服裝廠並不打算參與市裡的規劃,他們已經在跟廣東的一家服裝公司在談合併的事。”鄭陽鬆說道,市裡已經確定聯華服裝廠搞企業改制,由市裡統一領導,但是現在聯華服裝廠卻在私底下行動,這是很嚴重的問題。而且據他所知,這件事還有市裡的主要領導支持,這纔是讓他最爲擔心的。
“合併?這是好事嘛,如果企業都能自謀出路,那市裡的任務反倒輕了。只要他們能保證國有資產不流失,只要他們能妥善安置職工的工作,我非常支持他們自謀出路。”朱代東微笑說,這件事他之前確實沒有聽說,自己去聯華服裝廠的時候,那個廠長塗翰毅也沒有向自己彙報過。招商局與計委也都沒有向自己通報,如果不是鄭陽鬆現在告訴他,恐怕到現在他還矇在鼓裡。
“恐怕他們保證不了,而且……而且我聽說孫市長好像很支持他們。”鄭陽鬆輕聲說道。
“如果保證不了,那就必須按照市裡的規劃來,他們如果有更好的條件,可以脫離這個規劃,否則是不允許的。”朱代東堅定的說道,或許是因爲他的改制觸及到了某些人的利益,或許是有人已經知道了聯華服裝廠那塊地皮所蘊含的巨大價值。
“這也正是我擔心的。”鄭陽鬆小心翼翼的說,朱市長剛出去兩天,市裡馬上就出了這樣的事,他不得不聯想,這件事是故意針對朱市長而來。
“小鄭,謝謝你,你明天通知譚滿鏗同志,我要跟他談談這件事。”朱代東說道,聯華服裝廠現在已經停工,如果要跟外面的企業達到某種協議,市計委必須要參與進去,進行指導和督察。
等鄭陽鬆走後,朱代東拿了兩瓶茅臺出來,他發現自己在不喝醉的情況下,越是喝酒,頭腦反而越清楚。他喝酒的功效,跟有些人喝茶或者喝咖啡有異曲同工之妙。
剛纔鄭陽鬆在的時候,他並沒有多問,可是對於鄭陽鬆所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記得清清楚楚。此時再仔細回味,發現鄭陽鬆的內容中,其實透露了很多的信息。朱代東現在做工作也好,調查研究也好,喜歡傾聽,然後再細細的體會,分析其中有用的信息。
他一個人在官場中闖蕩,必須隨時小心謹慎,不管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都得保持如履薄冰的態度。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有人給自己挖個陷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有人從暗中射出一支毒箭。言多必失,絕對是機關生存的真理。
孫劍佛已經清楚了自己的規劃,對於東城區的規劃,元騫振也跟他溝通過。這件事自己沒有向他彙報,而是直接跟元騫振通了氣,或許孫劍佛心裡有怨氣。而且對於東城區的區長,原來的連解淦是孫劍佛的人,現在卻換了一個自己從雨花縣特意調上來的人。恐怕這也會讓孫劍佛對自己很有意見,但爲了把工作儘快做好,朱代東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想要乾點工作,不得罪一些人根本就不可能。他只能寄予孫劍佛能冷靜的思索,連解淦這所以出事,並不是自己故意陷害他,只不過是撥出蘿蔔帶出泥。他如果不是這麼貪心,怎麼可能出事?
朱代東與孫劍佛沒有在一棟樓裡,可是孫劍佛家裡的一切聲音,他都能聽得很清楚。這個時候孫劍佛並不在家,因爲自己也纔剛回來不久,對於孫劍佛的情況,暫時也不是很清楚。但鄭陽鬆既然言之鑿鑿,聯華服裝廠的事,孫劍佛是支持的,搞不好現在他就跟塗翰毅之流一起合計呢。
但朱代東相信,如果孫劍佛敢讓國有資產流失,他就敢當場拍桌子反對。只要他們接受不了這個條件,這次的合併,也就無從談起。
孫劍佛回來的時候,朱代東特意看了一下時間,十點四十。明天是週一,市委、市政府都有非常重要的會議,今天晚上如果不休息好,會影響下週工作的。
八點半的常委會,朱代東一般提前十分鐘走進市委的會議室,一般這個時候,除了孫劍佛與元騫振之外,其他的常委也快到齊了。孫劍佛會在正式開始會議之前一二分鐘內趕到會議室裡,而元騫振則每次都要準時掐着時間,在八點半的時候,按照走進來。這也是一把手的威嚴所在,他到場了,說明會議可以正式舉行。當初朱代東在芙蓉縣的時候,也是準時出現,但到了楚都市,就只能隨大意,這是職務決定的,與習慣無關。
但今天朱代東在去市委會議室的時候,走的比較急促,因爲“聽”到了孫劍佛的腳步聲和呼吸聲正往市委會議室趕。孫劍佛的腳步聲很有特點,“喀嚓、喀嚓”,不緊不慢,很有節奏。朱代東必須要搶在孫劍佛之前抵達會議室,這是對領導的支持,也是一種慣例。哪怕這種慣例因爲孫劍佛這次“擅自”提前抵達,朱代東也不想改變。
市委大樓有好幾個樓道,朱代東從另外一個樓道口迅速的跑了上來,他的體力很好,他拿着茶杯坐到自己位子上的時候,正好看到孫劍佛從會議室裡走了進來。
會議室裡常委們原本正說着這個星期的見聞,不要以爲市委常委會就一定會很嚴肅,至少在開會之前,會議室就像一個情報交換中心,嘰嘰喳喳、交頭接耳,跟菜市場也差不了多少。但因爲今天孫劍佛提前到的,他一進來,常委們都是一怔,很快就停止了交談,正襟危坐的握着身前的保溫杯,眼觀口、口觀心,如入坐的老僧般。
“現在會議還沒有開始,大家可以繼續。”孫劍佛坐到前面右邊的位子上後,笑吟吟的說道。在常委會上,他的位子與元騫振是並列的,畢竟他與元騫振的級別是一樣。只不過元騫振是實質上的領導,名義上,跟他享受同等待遇。
說話的氣氛已經被破壞,不是孫劍佛一句話就能挽回的,直到元騫振走進會議室,除了抽菸、喝水的聲音之外,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
今天與朱代東有關的議題其實只有一個,關於東城區代理區長陳樹立的任命,會在今天的會議上正式發佈。陳樹立將會被市委任命爲中共楚都市東城區區委委員、區委副市長,代理區長。並且建議東城區常委會,推薦陳樹立同志爲本屆東城區人民政府區長的候選人。
這件事已經討論過多次,而且組織上也對陳樹立進行了考察,評語很好。陳樹立調楚都市,已經是沒有異議的事,加上朱代東原來又在省委組織部工作過,不管哪級組織部,都會給他幾分面子。
“元、同志們,我這裡有份關於本市聯華服裝廠引進外資,優化重組的計劃,請求在會上通過。”孫劍佛一直不急不緩,等到會議快結束的時候,突然拋出這樣一個議題。
“哦,那大家都看看吧。”元騫振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看到孫劍佛已經把材料都準備好了,讓馮州龍分發下去。
:沒想到會這麼晚,但大可說到就會做到,總算趕了出來。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