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張青元口中的“朱書記”,林玉梅母女卻沒有往市委書記上面想,朱代東看着這麼年輕,說話又這麼和氣,級別肯定不高。在她們想像中,朱代東最多也就是哪個小單位的所謂書記,否則也不會提着東西到自己家裡來啊。
特別是張秋雅,鄙夷的瞥了他一眼,這個“朱書記”真是一點眼色也沒有,自己父親連自己的工作都安排不了,還能幫你辦成什麼事?但相比家人的無動於衷,張青元卻有些激動,不管怎麼說,朱代東還是第一個登門的正廳級幹部。
“朱書記,你來就來,怎麼還帶東西呢?”張青元連忙走上去,雙手握住朱代東的手,有些激動的說道。自從參加工作之後,登他家門的同事都非常罕有,更不要說外地的幹部。特別是近幾年來,更是絕跡了。
當然,這跟張青元的性格有着直接關係,剛開始的時候,逢年過節的時候,還有人到家裡給送點東西。但張青元不是嚴詞拒絕,就是當着別人的面,把東西扔出去,這樣搞得幾次,誰還會到他家找不自在呢。
“一點焦遂的土特產,第一次登門拜訪,總不能空着手吧。”朱代東微笑着說,隨手就把美容膏交給林玉梅手中。
“朱書記,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愛人林玉梅,這是我女兒張秋雅。這是焦遂市的朱書記。”張青元介紹道,他認爲自己已經介紹得很清楚,但林玉梅跟張秋雅都不是體制內的幹部,不明白“焦遂市的朱書記”指的就是市委書記。對她來說,焦遂市的村支書、鄉鎮黨委書記,都可以稱爲焦遂市的書記。
“嫂子你好。秋雅你好。”朱代東微笑着跟他們一一握手,親切的說道。他倒沒有在意她們的冷淡,畢竟剛纔她們還跟張青元在爭吵呢,現在沒有塌張青元的臺,就已經很不錯了。
“朱書記,家裡太窄小了。還是到外面去吧。”張青元知道朱代東不會無緣無故找上門來,再說馬上就年底了,作爲焦遂市的市委書記,朱代東肯定非常忙碌,他能擠出時間來自己家裡,肯定有着非常重要的事情。只是他想不透,自己有什麼能幫得上朱代東的。對焦遂的核查已經結束,按說自己跟焦遂方面,不可能再發生任何交集。
“好吧。嫂子、秋雅。我暫時把張處長借走,沒打擾吧?”朱代東謙和的笑着說道。
“沒關係,反正他下午也沒什麼事了。”林玉梅笑着說道,朱代東的謙和讓她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斷,這不是一個有權勢之人。但對朱代東的態度,還是很滿意,這麼年輕的書記,不管是什麼單位的。都能算是青年才俊。如果他沒結婚的話,就最好了。
“你啊。”張青元不滿的看了她一眼。真是一點眼色也沒有,朱代東來這麼久,不說泡茶,連杯水也沒端上來。只是當着朱代東的面,他也不好呵斥,只能嗔惱的瞪了她一眼。
“朱書記。我知道你時間寶貴,有什麼事情你就直說吧。”張青元陪着朱代東到附近一家茶樓裡,一進包間,他就說道。
“張處長,這次我來找你。主要是有件事想徵求你的意見。”朱代東清楚張青元的性格,跟他談話如果拐彎抹角的話,純粹就是浪費時間。
“什麼事情?”張青元詫異的問,自己既不是焦遂的幹部,更談不是朱代東的領導,他有什麼事情要徵求自己的意見呢。
“我想請你到焦遂擔任統計局局長。”朱代東望着張青元,真誠的說道。若是別人,或許他還只會說:請你到焦遂工作,但面對張青元,他卻把自己的底牌全部露了出來。
“到焦遂?朱書記,你難道沒聽說過我的‘名聲’?”張青元詫異不已的說,因爲自己在臭脾氣,把跟女兒相親的對象都嚇跑了,整個湘北省十一個地級市,哪個單位敢接收自己?他很擔心朱代東是一時頭腦發熱,真要等自己去了,到時非頭疼欲裂不可。
“我當然知道張處長爲人正直、作風正派、堅持原則,我相信你會是一位優秀的統計局長。”朱代東誠懇的說,溜鬚拍馬的幹部隨手就能抓一大把,但像張青元這樣正直又能堅持原則的人,卻很難得。當然,如果他能再稍微圓滑一些,以後肯定會成爲一名優秀的領導幹部。只不過性格決定命運,張青元這輩子恐怕都改變不了了。
聽了朱代東的話,張青元突然沉默了,他握着茶杯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自參加工作以來,不是沒有領導誇過他,但那都是剛參加工作那會,現在他就是一個萬人嫌。單位的同事看着他就躲,上級領導看到他就煩,下面的單位,看到他就怕。
可在這樣的時候,朱代東卻對他有如此高的評價,怎麼能不讓他感動。這就像是一個走在黑夜中的行人,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根本不知道前面的路在何方,可突然出現一道亮光,給他指明瞭方向。而朱代東,就是這道亮光。
“朱書記,我很感謝你的看重,但我擔心,恐怕無法勝任局長這個職務。”張青元沉吟半晌,才緩緩的說道。正因爲朱代東如此看重他,他纔會猶豫不決,自己不但要對自己負責,更重要的是要對朱代東負責。如果真的去了焦遂,以自己的性格,想要改變作風根本不可能,那到時可就會給朱代東製造很多麻煩,這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能不能勝任,要乾了才知道。既然我來找你,肯定是相信你能力的。我希望張處長也能給焦遂一個機會,目前焦遂的統計工作亟需張處長這樣的干將。”朱代東誠懇的說道,以張青元的性格,目前確實只能稱之爲干將。他的性格,不適合政治層面的工作。
“朱書記,如果我要再推辭,就顯得虛僞了。”張青元原本想說幾句感謝的話,但話到了嘴邊,又被他吞了下去。他到現在還不能確定,朱代東讓自己去焦遂擔任統計局長的目的,但既然自己擔任了這個局長,就一定會堅持原則。這一點,相信朱代東也很清楚。
“張青元同志,歡迎你來焦遂工作。”朱代東站起來,高興的說道。只要張青元答應了,這件事就不會再改變。至於省統計局那邊,根本就不用做工作,自己能把這尊“瘟神”領走,不知道他們會有多高興呢,搞不好還會搞個宴會慶祝一下。
“朱書記,我的臭脾氣你是知道的,以後希望你能多理解。”張青元也站起來,說道。他不得不再次提醒朱代東,自己到焦遂可不是給你朱代東做事,而是胸懷坦蕩,不會聽任何人招呼。
“如果你沒有這個臭脾氣,我還不請你到焦遂工作呢。統計工作,就需要你這樣的同志。”朱代東握着張青元的手,大笑着說。他相信張青元到焦遂之後,會慢慢認識自己,到時張青元也一定會積極配合自己的工作。
“謝謝朱書記的信任。”張青元感激的說,他聽得出來,朱代東是真心歡迎他到焦遂工作。看中的也確實是他這身傲骨,他相信自己到焦遂,一定會在事業上獲得豐收。
朱代東時間有限,跟張青元敲定了統計局的事情後,隨後就離開了,張青元親自送到茶館門口。他剛纔還在猶豫不決,可事情一旦確定下來,他反而平靜了下來,但心中的激情,卻在慢慢迸發!因爲心態的變化,讓他在不知不覺間,整個人的氣質已經發生了明顯變化。這一點,張青元自己倒沒有注意到。
“咦,你怎麼沒有陪那個什麼朱書記一起吃飯?”林玉梅看到張青元纔出去一會,就回來了,很是驚訝的問道。既然朱代東找上門來,肯定是有什麼事情要求張青元幫忙,這會又快到飯點了,怎麼着也得吃個飯纔回來吧。
“人家朱書記很忙的,哪有時間陪我吃飯?”張青元淡淡的說道,從現在開始,他就把自己當成了焦遂市統計局的局長,作爲還沒上任的局長,自然要對焦遂的統計工作有一個全面性的瞭解才行。雖然前幾天纔去過焦遂,可那個時候的他,只是檢查組的組長,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爲焦遂市統計工作的負責人。
“我就知道。你啊,連混頓飯吃的資格都沒有。”林玉梅看到張青元一副順其自然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譏諷的說道。
“你知道什麼,剛纔朱書記來了,水也不會端一杯,一點眼色也沒有。還有你,秋雅,你媽不懂禮貌,難道你也不懂?”張青元訓斥道。
“爸,我這不是忘了嗎?”張秋雅吐了吐舌頭,低聲說道。對父親突然的態度轉變,她一時之間還真有些適應不了,這還是那個在家裡唯唯諾諾的父親嗎?怎麼感覺有些不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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