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業的人把門打開以後，三少就迫不及待地衝了進去，挨個房間轉了一圈。
小葉果然不在。
“你回去吧，我在這裡等着就好。”三少坐在沙發上，衝着傻站在門口的物業如是說。此刻他雖衣着普通，但是那物業已經知道了他擁有豪車，再看他的外貌，就怎麼看都覺得氣度不凡了。
“是是是。”物業連連應聲，小心地退了出去，關上門以後擦了把額上的冷汗。
那些有錢人都是手眼通天的，他可不敢得罪，萬一人家一不高興，隨便發動一下人脈，他不光飯碗不保，甚至可能再幹不了這一行。
現在他只能慶幸，對方真是大度，沒跟他斤斤計較。此刻的他，竟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三少一個人靜靜地在屋裡等着，時鐘的滴答聲在靜謐的環境中變得格外明顯。沒有她在的房子，那麼空曠，那麼冷。
看電視，無趣。
用她的電腦上網，沒意思。
看書……她的書架上擺着的，竟然全都是醫學方面的書籍。這讓三少很是意外。
他不是頭一回來這裡了，那些書也不像是新買的，只是他從前一直沒有仔細注意過。
難道小葉是學醫的？
的確有這種可能，不然一般人誰會對醫學書籍感興趣？什麼解剖啦、寄生蟲啦之類的玩意，三少光是看看名字就不想翻開。甚至還有很多英文書籍，也全是跟醫學有關的。
她不是早就被學校開出了麼，爲什麼還要研究這些？
難道……這些年來她一直在自學？
三少忽然覺得，自己彷彿從來都不認識她。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真正的性格，不知道她的興趣愛好，不知道她的理想追求……
他從來都只把她當成一個歡場女子，覺得她和其他人一樣，空洞而沒有內涵，從來都沒有想要去好好了解……
可是今天他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
江大的醫學系，全國聞名。小葉當年的學習成績一定非常好，不然絕對考不進江大醫學系的。
她考進去了，可是又被開除了。因爲在夜總會裡工作。
其實，三少覺得，如果她一直只是當服務員的話，就算被學校知道了，也未必是開除這麼嚴厲的處分。
她被開除，一定是因爲學校知道她陪客了。不知廉恥，傷風敗俗，這樣的帽子扣下來，纔會讓學校再也容不得她。
如果他沒有遇見她，沒有用隱含期待的眼神詢問她是否願意陪客，她是不是就不會墮落？
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他遇見了她，佔有了她，斷送了她的前程。
如果沒有他的出現，也許她現在已經成爲了醫生，挽救無數人的性命。她會活得光鮮體面，受人尊敬，而不是……備受輕視。
都是因爲他，她纔會變成現在這樣。
三少的心，好難受……
小葉還是沒有回來。
三少憋悶得受不了，竟神使鬼差般地從書架上取下了一本醫學書籍，翻開某一頁，一字一句地讀了起來。
怎麼說呢……
上面每一個字他都認識，可是連在一起的含義，就變得很難懂。
他真是無法想象，這麼艱深的玩意，那個小女人是怎麼耐得下心日復一日地鑽研的？
書頁微微有些卷，上面還有她用鉛筆寫下的小字，密密
麻麻的，全是寫給自己看的筆記和備註。
這書，她一定已經翻看了不止一次。
三少又隨手換了一本，翻開，也是一樣的。她做滿了筆記。
再換依然如此。
三少的腦海中開始浮現出這樣的畫面：無數個晚上，那個纖弱的小女人挑燈夜讀，一會兒托腮沉思，一會兒去翻查各種資料，然後害怕自己忘記，把想到的、查到的，全都記在書頁邊上。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些書才變成了現在的這種樣子。
她一定非常熱愛她的專業，即便已經被學校開除，她也從未斷絕過對醫學的鑽研，從未磨滅過那顆行醫救人的心。
三少忽然放下手中厚重如轉頭一般的書籍，雙手捂住臉，身體輕輕地顫抖着。
有溫熱的液體，從他的指縫中滲出。說不清是出於感動，愧疚，震撼，還是別的什麼……
咔噠——
門鎖打開，有人開門走進來，然後輕輕地“咦”了一聲。
三少趕緊慌亂地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然後起身走到玄關處，用力地抱住了小葉。
你回來就好！
小葉怔了一會兒，語氣軟軟的：“三少，你……一直在這裡等我？”
“當然了，說過要陪你一整天的。”三少的語氣淡淡的。不知道爲什麼，他可以對蘭沁死皮賴臉，可以說出“喜歡她、要追到她”之類的話來，可是面對小葉，他卻說不出。
不是拉不下來面子，而是緊張。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自己沒有結巴。
面對這個被他養了兩年的女人，他竟然會連說一句“喜歡”的勇氣都沒有。他甚至自己都在心裡問：“你怎麼這麼慫？”
可他就是說不出。
太過劇烈深沉的情感，是無法是用語言來表達的。就像……
就像是每個人都愛自己的父母，可是有幾個人能說得出“爸，媽，我愛你們”這樣的話來？
說出來，就矯情了，就顯得假了。
同樣的，父母對於子女的愛，也從來不會宣之於口。
單薄的語言，如何能表達那樣濃重的情感？
說了，反倒彆扭。
三少對於小葉的情感，當然與那種父母子女間的不同，可是卻同樣的濃厚……濃厚到近乎無形，一不小心就會忽略掉。
就像，孩子小的時候，往往不能理解父母對自己的愛。直到有一天長大了，纔會忽然之間明白。
類型不同，卻是同樣的厚重，同樣的後知後覺。
同樣的……說不出口。
說出來，就顯得淺薄了。
三少害怕小葉又說出什麼冷淡的話來，如今的他，已經不能再承受那些。他趕緊用吻封住小葉的嘴，深沉的，熱烈的，與她糾纏在一起。
一如彼此從此再也難解難分的生命。
他小心翼翼地索取，照顧着她的感受，知道感覺到她的迴應，感覺到她的默許和期待，他纔將她抱進了臥室裡。
再一次，擁有她……
再一次，再再一次……
天，不知道什麼時候黑了。小葉已經筋疲力盡地睡去，三少輕輕地擁着她，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地吻着。
她太累了，睡得很沉很沉，毫無知覺。
三少第一次覺得，擁有她，是那麼美好的一件事情，給他什麼他都不換。
她在他眼中，忽
然變得那樣吸引，他像個貪婪而不知饜足的孩子，還想要索取更多。
可是她已經無法承受了。
三少只能最後輕吻了她一下，悄悄地下了牀。再抱下去，他會忍不住的。
看了看時間，比他想象中要早一點，七點鐘而已。秋天了，天黑得一天比一天早，要是夏天的時候，這會兒還沒徹底黑透呢。
他穿好衣服，有些不捨地摸了摸小葉安靜的睡顏。他真不想離開她，一分一秒都捨不得，可是有一件事情，他想要儘快完成。
出門，開車，朝着旭陽廣告公司的方向開去。
他其實不能確定，這個時間蘭沁是否已經下班離開，他只想去碰碰運氣，看看老天爺是不是也想成全他的做法。
他沒有給蘭沁打電話，因爲她總是躲着他，如果打了，可能會適得其反。
七點半，他到了旭陽廣告公司樓下。車子剛剛挺穩，就看見蘭沁從大樓裡走出來。
天意如此。
看來是老天也要用這樣的方式來告訴他，小葉纔是那個他命定的女人，纔是他應該珍惜的對象。
“蘭沁。”三少慌忙地下車，叫住了她。
蘭沁轉過頭，瞧見是他的那一瞬間，眼中閃過明顯的厭惡。
果然，強扭的瓜是怎麼樣也不會甜的。是他在錯誤的對象身上，浪費了太多的時間。
“蘭沁，我來，只是想告訴你一句話。”三少的聲音很沉穩，臉上的表情也是嚴肅而認真的，絲毫不見昔日的痞氣。
蘭沁很少在他臉上看到這樣嚴肅的表情，不自覺地就頓下了腳步，問他：“你想說什麼？”
三少輕輕地笑了一下，平靜地說：“我不會再來纏着你了。”
“當真？”蘭沁有些詫異，不明白這個狗皮膏藥一般，怎麼甩都甩不掉的傢伙，怎麼忽然就要自動脫離了。
“嗯。我已經弄明白了，我愛的人不是你。”三少說得非常認真。
蘭沁愣了一會兒，然後笑道：“是麼，那我祝你早日找到真愛。”
三少的嘴角泛起溫柔的笑意：“我已經找到了。”
他的真愛，一直都在他的身邊，只是他從前太傻，沒有發現罷了。如今既然知道了，他就再不會允許自己忽視她、失去她。
“那……祝你們幸福。”蘭沁由衷地祝福。
“謝謝。”跟蘭沁把話說清楚了，三少也了卻了一樁心願，跟她道了個別，就迫不及待地鑽回車裡。他想趕快回到他的身邊，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擱。
蘭沁目送着他開車遠去，心裡也鬆了一口氣。看來，以後他是真的不會再來糾纏了。
但願他的那個真愛，也能同樣喜歡他吧，蘭沁默默地想着。她可不希望自己被“狗皮膏藥”糾纏的那種鬧心勁兒，再在另一個女孩子的身上重演。
手機響了，蘭沁接起，嘴角掛着一絲淺淺的弧度，語氣柔柔的：“錦痕，什麼事？”
“你加完班了麼？”
“嗯。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加班？”
蘇錦痕笑了一聲：“看你QQ呀，你下班就回把QQ下掉。”
好吧，原來他那樣關注着她。
蘭沁心裡暖暖的，問他：“那你忙完工作了麼？”
“我也剛剛下班，我去接你如何？”
“好啊，我等你。”蘭沁掛了電話，在微涼的夜風中，小小地甜蜜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