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國最後一州之土融入了邊族之地,成爲一片草原上的廢墟之城。
六百年來,要麼是蒼漠國發動進攻,要麼是霸州國發動進攻,但多是試探性的局部戰爭,尤其是霸州國地盤朝東和南擴張,和東部的五龍國,南部的天武國接壤之後,戰事更顯得有幾分力不從心,因而從攻勢轉爲守勢。
相反,蒼漠國仗着地勢的優勢,常常出兵挑釁,尤其是近年來,戰事更是頻繁發生,讓朱天兆頗爲頭疼。
季君然之所以選擇進攻霸州國而不是蒼漠國,並非是沒有視蒼漠國爲仇敵,而是考慮到大局,相比起蒼漠國而言,霸州國的處境顯然更爲艱難些,再加上是其攻下的皇城,更導致皇族遭滅,所以自然而然把第一目標投向了霸州國。
沈辰一路慢行,觀察着周邊邊關之地,六百年的時間,這原本屬於青嵐國的土地早已改朝換代,雖然根據霸州國的調查,在民間亦有着不少光復前朝的勢力蹤影,但多是半途夭折,或是隱而不發。
而近年蒼漠國苛捐雜稅增多,民怨不少,加之青嵐國突現,因此民間亦有恢復國土之聲。
約莫着小半個月的工夫,沈辰一行終於抵達了元門郡。
雖然氣候和環境都不及南方之地,但仍然不影響郡城的繁榮,街道上人滿爲患,車馬不絕,可見玉山王在治理郡城上亦頗幾分能耐。
待入城找到郡王府邸之後,沈辰便派侍衛遞交了信函,未過多久之後,便有一位中年管事走了出來,將衆人引入府中。
沈辰這一行是作爲青嵐國皇族特使的身份而來,自然不好帶着二女,而隨行的也都是文太后身邊的侍衛。
待入廳等待後不久,便見一箇中年男子從側廊而來,此人年過四十,尖臉而蓄着鬍鬚,雙眼微眯,陰沉着臉,透着幾分陰鷲之色,一看便不是好惹的角色,而此人顯然就是玉山王端木燁了。
當年,成爲至上皇權最有力的競爭者,端木燁可謂一時春風得意,依附者衆衆,但就差那麼臨門一腳,最後失利,於是便成爲新皇帝排擠的對象,這也是爭奪皇權者必須付出的代價。
如今,雖然封有三郡之地,但遠離皇城,縱然手上積攢了不少的勢力,但卻缺乏和皇權再作鬥爭的底氣,就算是如今頂着南方大將軍的封號,這其中的風險卻也絕不少。
而青嵐國來人的拜訪,則讓端木燁心頭疑惑,自不知道來意有何用意。
“你就是青嵐國派來的使者?”端木燁把玩着這信函中夾雜着的令牌,令牌之上雕刻着霧鳥花紋及王者字樣,雖然他並沒有見過真正的青嵐國皇族令牌,但是,這頂尖的做工和充滿神韻的霧鳥花紋絕非是他國工藝所能夠製成的,而且,令牌的材料確也是青嵐國特有的工藝混鑄而成,烏黑中透着淡淡金質,無法僞造,所以對於來人是青嵐國人的身份,端木燁並不懷疑。
“正是,在下乃是二皇子殿下麾下的侍從官陳力,此次特奉了殿下的密令,前來拜見玉山王殿下。”沈辰微微躬身道。
“喔,二皇子麼……”端木燁面無表情的嘀咕了聲,青嵐國隱於蠻夷大山之中,就算是現在,關於其情報也相當之少,關於皇族究竟有多少人,也並不清楚。
沈辰看透他的心思,便說道:“我國陛下乃是由先帝后宮正室,也是如今的太后娘娘所生,二皇子殿下則是由側妃所生。玉山王殿下可能不知道,我國之皇族子嗣人數並不多,而且代代都是由嫡系繼位,二皇子殿下自出生起,便註定沒有繼承大統的權力。只是,二皇子殿下並未因此而懈怠,勤於上學,鑽研百書,就算對太后娘娘亦是極爲孝順。”
端木燁嘴角一勾,陰冷冷的笑道:“陳侍從,貴國二皇子殿下如何勤奮愛學,和本王似乎牽扯不上任何關係。”
沈辰便拱拱手道:“二皇子殿下說,殿下與他,是有着同病相連之苦。”
“同病相連麼……”端木燁笑了起來,那笑容中透着幾分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前塵往事雖少有人提起,但任何一個野心強大的人,只要未死,便絕對不會忘記所想所得之物。更何況,身爲皇子,從當年一心繼位到淪落爲如今的三郡之王,如此差距豈能忘懷?
沈辰未放過觀察玉山王的神色,心裡略略有底,又繼續說道:“這重回中土的大戰,二皇子殿下本是極力支持我國陛下的。只是,如今陛下停戰求和,令我國人臉面大失,而且,根據殿下最近收到的情報,太后已經和霸州皇帝達成了協議,只是具體的協議內容尚不得知。”
“已經達成協議了麼?”端木燁蹙了蹙眉頭,身爲主導雲州戰事的南方將軍,他自是知道有特使曾經去拜訪過端木玄,而且關於兩國結盟的條件也很清楚。只是沒想到,季君然爲了拒絕和蒼漠國合作,竟然和霸州國結盟。
關於文太后此行,早在蒼漠國鬧得沸沸揚揚,多方揣測,而端木燁最不想看到的自然便是這兩國結盟之事。
沈辰說道:“殿下無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看到我國屈辱成臣的結果,因此,已經是下定決心,要奪取皇權!”
“奪取皇權?”端木燁正想着這結盟之事可能帶來的影響,聽到這話頓時一愣,免不了幾分好奇道,“那成功了嗎?”
沈辰一笑道:“我國陛下不象端木國君一樣,他對於二皇子殿下十分信任而毫無戒備心,就算當了皇帝,也從未將二皇子殿下放逐於其他州郡之地。而二皇子殿下也從未忘記過對皇權的企圖,早就安插了無數棋子,只要一句話,便可奪得皇權!”
端木燁眼中閃過一絲厲芒,然後嗤笑道:“奪取皇權真個如此輕鬆麼?”
這微笑背後多有幾分苦澀和無奈,當年他是何等意氣風發,誓要將大皇子給打壓下去,而當時的風光場面,出入朝堂,一呼百應,只可惜,父皇一句話,便讓他從高高的雲端給跌落下去。
自然,當時也召集無數智囊進行登位的謀劃,神經崩得一點都不敢放鬆,到最後仍是失敗。因此聽到這所謂二皇子能夠如此輕鬆奪權登位,他自是覺得有些好笑。
沈辰便說道:“殿下有所不知,我國國人身在蠻夷大山之中,生性淳樸,陛下也是如此,雖有雄心萬丈,但說句斗膽的話,也到底是經不起場面,你看貴國一提出聯盟條件,他便怯了場,轉而向霸州國求和。皇城內有識之士早就心生不滿,皆依附在了二皇子殿下身邊,只待他振臂高呼,一切便可塵埃落定。”
端木燁聽得微微蹙了下眉頭,沈辰的話有條有理,青嵐國皇帝發動進攻,本該一路打下去,收復失土纔對。現在卻向敵國擺出求和之態,確實會引發皇庭內的不滿,若然有信任之人在背後捅上一刀,只要籌劃周全,說要奪權登位卻也並非是一件難事。
他只是有點不解,這個二皇子派來的特使,千里迢迢跑過來,就是爲了給自己說這些話,他便說道:“貴國的事情如何發展,和本王有何關係?”
沈辰一笑道:“此中大有關係,待二皇子殿下登位,到時候必定是要和貴國結盟的。貴國提出的割讓兩郡和繳納各種貢稅的條件,二皇子說不是不可以接受,但是,若然有更好的方法能夠減少這條件,那自然更是上策。所以,殿下才派我來拜見玉山王殿下。”
“你以爲本王能夠讓陛下改變主意,減少條件?那你們找錯人了。”端木燁搖頭冷笑。
沈辰便說道:“殿下莫非沒有看到,如今戰事乃是一個讓殿下東山再起的契機麼?”
“什麼?”端木燁皺了下眉頭。
沈辰說道:“想來殿下也知道,貴國陛下對殿下是極不放心的,這次任命南方大將軍,也是暗藏殺機,尤其是在如今兩國結盟的情況下,要想發動對霸州國的戰爭更加不可能,如此拖延下,對殿下自也不是什麼好事,但如果殿下能夠和二皇子殿下通力合作,裡外夾擊,要想攻入霸州國的疆土那簡直是輕而易舉。”
端木燁神色微凝,並未說話,沈辰又說道:“只要攻入霸州國疆土,以我青嵐國人馬和殿下的人馬合力,要想繼續擴張地盤並非難事,而到時候,殿下你的勢力將不斷增長,而我國又可拿回自己的屬地,可謂兩全其美。”
端木燁看着沈辰,問道:“那如此對你們青嵐國又有什麼好處?”
沈辰笑道:“如果殿下能夠在這條件上有所退步,合了二皇子殿下的意思,那自然對我國大有好處,而到時候我國也會傾全力助殿下你登基爲皇!畢竟,您和二皇子殿下出身相若,二皇子殿下認爲,若殿下你當蒼漠國的皇帝,當更有共同語言呢。”
端木燁沉吟一下,然後臉色一沉,陡然吃喝道:“貴國皇子真是打的好算盤呀,只是,本王並沒有什麼成爲皇帝的野心,也不會做出這種持兵逆反之事來!今日的事情,本王就算沒聽到過,你我也不曾會面,來人,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