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微微一笑道:“周大人能夠爲家人拋棄這官位不做,令人佩服。只不過,周大人可知道,在你從虹關城被關進來之後,整個五城的地方官員已經遭到了幾乎完全的調動。虹關城中已經沒有了你的舊部,這些人全部都被調到了大城郡和三陽郡,虹關城和望山郡連同五都城,所有的將領全都替換成了姜家的直屬部下。”
“什麼?”周沼義直是一愣。
要殺出牢獄不難,要去救走家人也不難,但問題就在於,這事情必須要有舊部的幫助,否則的話,人未出城便驚動到了這駐城的人馬,那就麻煩了。
沈辰又說道:“周大人即是忠肝義膽之人,我倒也想問一問,就算你這樣逃掉了,另尋一地安生,不求這榮華富貴。但是,你以爲姜經年就會這樣罷休麼?你也知道他之前將和你有關的那些將領全都關在這裡的事情,你這一逃豈非是給他一個理由,將這些將領悉數投入牢獄,甚至斬頭取命?”
“這……”周沼義朝後退一步,臉色一黯。
沈辰又微微一笑,問道:“那敢問大人,你效忠陛下,是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還是爲了造福這一方百姓?”
“本官不敢說毫無私慾,但民衆祥和纔是國家之根本,自然以民爲上!”周沼義大聲回道。
沈辰便一笑道:“那敢問大人,你現在不僅自身難保,難保家人,難保親戚朋友,難保舊部,更難保這一方百姓不被姜經年之流勒索禍患,那你又有何能耐造福這一方百姓?”
周沼義被說得一愣,更雙拳顫抖,他身爲父母官,無法阻止權貴橫行,讓百姓蒙禍,確實痛心疾首,但奈何權貴後臺霸道,仗義直言,反倒自己鋃鐺入獄,當真是天道不公。
沈辰神色一肅,沉聲說道:“我要給予周大人的,不止是一個安生之所,更是一個能夠讓你的忠心有足夠回報的世界。霸州國也有權貴,青嵐國也有權貴,但是以我的身份,卻可以把大人你變成權貴之身。權貴者,惡者大惡,善者大善,以大人的忠心和能耐,足可以造福一方百姓。”
周沼義被這話說得爲之動容,一時間矛盾猶豫,不知該如何做纔好。
只聽沈辰又繼續說道:“大人爲了忠義,不惜揹負冤屈罵名。那大人,有沒有勇氣,爲了這一方百姓,背棄一個叛國之名呢?更何況,追溯六百年,你的祖輩也是青嵐國人,在你身上也流傳着青嵐國的血液。歸順我方,並非背國叛國,不過是認祖歸宗!”
話到這裡,周沼義不由長長的嘆了口氣,苦笑一聲道:“認祖歸宗麼……沈……沈將軍你真的是巧舌如簧,巧舌如凰吶……”
他苦笑連連,只是這一聲沈將軍,稱呼的改變,也意味着內心深處的動搖。
想他忠心耿耿,爲國爲民,但是,這姜經年仗着皇城權貴的身份地位,魚肉鄉民,他出言阻攔卻反被投入牢獄,若如此倒也罷了,他相信時間會爲自己所正名,更有千千萬萬的百姓會爲自己正名。
然而,姜經年卻打起自己女兒的主意,這徹底觸怒了周沼義,而這無奈的處境卻讓他無力可使,沈辰親自到此,良言苦勸,讓周沼義確也深受感動。而且,所謂的爲這一方百姓,認祖歸宗之說,也在逐漸解除周沼義道德上的枷鎖。畢竟,這背叛祖國本身就是一種大罪大過。
但是,如果是爲了讓百姓少蒙遭禍患,而且從血緣關係上來說,沙州本就是當年青嵐國的土地,收復失土,雖然晚了六百年,但又何嘗不是名正言順。
而沈辰以自己的身份給他所下的保證,讓他能夠晉升權貴,這對不無私心的周沼義而言,確也是一大誘惑。
沈辰知道自己勸說得差不多,但要讓周沼義一時下定決心,仍需一把火,他便站起身來,說道:“在下話說到這份上,希望周大人還能有所決斷。但是,縱然你不歸降,本將仍然佩服大人你的爲人,所以,若你願意,你的家人便有我來保護。今晚便可送入城外,不必再遭那姜經年的魔爪。”
“當……當真?就算我不歸降,沈將軍也願意這麼做?”周沼義自是大爲意外,畢竟一般來說,他苦口婆心的勸說,禮待如此,自己還未下決斷,他拂袖而走也不是什麼意外之事,但他萬沒料到,沈辰竟然一點都沒有生氣的意思,仍然器重自己的爲人。
沈辰微微一笑道:“正如在下所說,沙州之土本來就是青嵐國的土地,在這裡生活的,都是流着青嵐國血液的子民,所以我在戰場上,都儘可能的避免戰火的波及程度,讓百姓能夠不受這戰亂之禍。大人雖不歸降於我,一點也不影響我想做的事情,不止是你的家人,你若想誰家的家人不受這戰火波及,都可告訴我,我會盡我所能,在戰前將他們全都轉移出去。”
“……沈將軍……”周沼義鐵骨錚錚一條漢子,此時卻是感動涌上心頭,眼眶微紅。
自姜一春來到五城,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不允許城中將領私自將家屬送到城外,爲的就是防止有逃兵出現,同時也讓將領有着死守城心之心。
如此一來,自是讓將領們不得不一心抗戰,但私下卻是怨恨極重,畢竟,有家屬的都是本土的地方官員,而姜一春和其手下,那都是孑然一身過來,就算城破,也沒有任何的損失,顯然,姜一春是將這地方五城當成了炮灰。
沈辰在看到情報上顯示出這一條的時候,心裡便已然有了想法,姜一春雖然熟讀兵書,善使兵法,然而,卻不懂得兵法中最重要的“人心”。一旦人心逆反,所有埋下的隱患就成爲送葬之音。
而此時,沈辰如此大義着想,終於贏得了周沼義的臣服,他慢慢跪下來,沉聲說道:“在下不過區區一城之都尉,有何德何能讓將軍冒險來見,更苦心勸說,若我周沼義還不識趣,那豈非是一愚蠢蠻夫。”
沈辰大喜,連忙將他扶起來,笑言道:“周大人言重了,象周大人這樣的良才,理應重用,只怪姜一春不識貨罷了。待本將攻下五城之地,全都交給周大人你一手管轄。”
“這如何使得?”周沼義又驚又喜。
雖然這只是空口承諾,但以少年的身份,這卻絕不是隨口一說。周沼義雖然忠心耿耿,但並非愚忠之輩,正如他自己所言,也並非沒有私慾野心,這麼多年了,雖說馬上就要成爲司馬,但這事情都還是個未知數。
然而沈辰一口將五城交給他全權管轄,那便是一統文官武將,權限之大,可想而知,更盡顯器重之意。
事情到了這裡,周沼義哪還會不認主,更因爲被如此器重而深爲感動。
沈辰微微一笑,說道:“那周大人現在可否與我共飲一杯了?”
“將軍美意,乃末將之榮幸。”周沼義連忙拱拱手,隨着沈辰坐了下來。
沈辰斟好酒後,二人一杯飲盡,沈辰便笑言道:“這醉香樓的酒釀,當真醇厚香甜,他日收復虹關,我便買下這醉香樓所藏的所有酒釀,犒賞三軍將士。”
周沼義笑道:“只怕醉香樓的藏釀不夠這數目,不過這五城之地的美酒美食末將都清楚,到時候必定爲大人獻上。”
沈辰微微頷首,爾後慢慢說道:“那接下來,便是如何攻下五城之地,不知道周大人可有良策?”
這話終於說到正題上了,周沼義倒也正了正臉色,爾手拱拱手道:“聽將軍剛纔所言,姜大將軍……不,姜一春……”
他如今歸降,自然不必再對這姜一春有何忌憚,索性也就放開了,直呼其名。
接着說道,“這姜一春將我地方五城的將領全都集中到了大城郡和三陽郡?”
沈辰微微頷首道:“正是如此,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姜一春是將整個五城之地分爲了三個戰場,一是最北的大城郡,交由弟弟姜經年負責,駐軍十五萬,二是最南的三陽郡,駐軍也是十五萬,交由其心腹杜唯負責,而望山郡則和虹關城、五都城形成三角之勢,郡城駐軍三十萬,兩城駐軍各五萬。”
周沼義便明白過來,說道:“我五城原本有的兵力是十萬人,隨後從各方調集過來的兵力也是十萬,加起來二十萬人。姜一春帶領過來的人馬是五十萬,總共七十萬人。只怕,姜一春是因爲對地方將領的不信任,將我各城將領全都集中在了兩郡中,接受管轄,以防止他們鬧事。”
沈辰點點頭,卻嘆息道:“姜一春雖擅兵法,卻不懂人心,這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偏偏非得要仗勢而爲,除了自己的心腹外,對其他人如此提防,若非手上有足夠兵力,只怕難打勝仗。”
周沼義略略一想,便說道:“將軍,要破大城郡和三陽郡並不難。”
沈辰便問道:“那你有何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