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多征戰,沈辰亦把自己的未來想了很多,其實予他而言,無非三條路可走:其一,取霸州國皇帝而代之,坐上這皇帝之位,自然就沒人敢來找自己麻煩,家人自也平安。但這也並非長久之策,畢竟,還有一個個敵國虎視耽耽,坐上皇位,要想高枕無憂,就必須橫掃諸國,一統這中土八國。
但是,若然這皇帝老兒橫徵暴斂,民怨四起,奪位取而代之倒也罷了,但是這朱天兆倒還有幾分明君的樣子,所以於情於理,取代皆不是上策。
其二,則是把重心放在青嵐國這邊,做個福王殿下。但仔細一想,這也並非是上策,畢竟他就向皇帝老兒表個忠心,若然把重心放在青嵐國,很可能會惹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而且,如今他站得穩這位置,乃是兩國還處在蜜月期,一旦,蒼漠國被攻佔結束,兩國開始正式瓜分地盤,到時候各有利益在,鬧出什麼矛盾也不得而知。
其三,正式成爲清微宗弟子,他現在雖是是拜在楚長天門下,但更象是頂個名分的俗家弟子,真正的道宗弟子是不會象他這樣領兵打仗,肆意干擾凡間秩序的。
但若然正式束髮戴冠,到時候便有一堆的清規戒律,更是麻煩。
這三條路都讓沈辰難以決斷,更想花些時間來好好考慮,但不想,這一回皇城,霍鐵便來了個開門見山的邀請。
就在沈辰未下決斷之時,只聽丞相鄧江一笑道:“霍大將軍你也太心急了吧,沈大人從沙州一路趕回,風餐露宿,還未休息半步,你就要邀請他明日去狩獵?再硬朗的身子骨也經不起這樣折騰。沈大人,本官在府上擺一桌宴席,爲你接風洗塵,大家暢飲閒談,豈不樂哉?”
鄧江這麼一說,沈辰更暗道頭疼。
霍鐵是大皇子一系,這丞相鄧江的侄女恰恰就是如今皇帝跟前最得寵的寵妃,因此霍鐵和鄧江之間早已是有着重重矛盾,明刀不尖,暗刀子卻是都握着的。
沈辰如今被夾在中間,暗道不好,這同意誰也都不是件好事。
這時,趙中崇便大聲說道:“二位大人要邀請沈大人,也不必急在這一時嘛,沈大人這麼匆忙回來,必定是有重要軍情要稟告,還是先見過陛下再說了。”
這把陛下一擡出來,衆人皆以爲是,沈辰不由感激的望了趙中崇一眼,霍鐵和鄧江倒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互相瞪了對方一眼,冷笑着離去,自有一衆要員跟在二人身後,派系涇渭分明。
而見到兩人之邀,沈元德自是知道這其中奧妙,只是沈潛三人卻是面面相覷,嘴角泛着苦笑,這能夠得到百官之首的丞相和武將之首的鎮國大將軍的邀請,這是何等的榮幸。
自然,他們也未曾想到這派系之爭,究其原因,以他們這樣的身份,還根本不配得到進入派系的許可,僅僅是隨着大流而走的皇城螻蟻罷了。
沈辰有着宮中行走的封號,吏部尚書趙中崇和侍郎張孝祥自也都有着如此資格,三人一邊讓人進去通報,一邊趕往側殿等待迴音。
待來到側殿,只有三人在此之時,沈辰才拱了拱手,感激道:“多謝趙大人解圍。”
趙中崇擺擺手,說道:“這還不算爲你解圍,如今這狀況早在本官預料之中,只是沒想到發生得如此快呀。”
張孝祥在一邊說道:“沈大人你如今手掌百萬兵權,雖說日後這兵權會交給陛下,但是以你的威名和功績,卻已經成爲了能夠影響到皇子之間權勢爭奪的籌碼呀。”
趙中崇說道:“所謂樹大招風,便是如此,你若只是小官小卒,是沒有能耐涉足到這皇子之間的爭鬥來,但當你到了一定位置的時候,總歸是要做出個抉擇。”
張孝祥又說道:“若你是文官,那倒還好,趙大人自可保你站在咱們這一邊,咱們文官說到底沒什麼權勢,也就是隨大流。但是,你身爲武將那就不一樣了,更何況你年紀輕輕,立下這麼大的功績,這眼紅的,嫉妒的卻也不在少數呀。”
“那兩位大人的意思,我現在該怎麼辦呢,其實,我並不想參與到這皇子之間的爭鬥來。”沈辰誠懇的詢問道。
趙中崇慨嘆道:“看得出來沈大人不是那種極有野心的人物,但是你如今站到這高度,而且,霍大將軍和鄧丞相都已經當着這麼多人發了話,你若不給點回應,只怕難免讓二位大人生氣,他們一生氣,那可就麻煩了。”
沈辰聽得略略明白,試探道:“大人的意思是,我還是照常去拜訪一下二位大人,探探口風。”
趙中崇微微頷首道:“若然你現在難下判斷,這也是能夠拖延時間的一種方法,而且,你還有着青嵐國皇子的身份,這也能夠讓爲你爭取到一些時間。但是,還是那句話,身在高位,看似權大勢大,其實卻是身不由己啊,說到底,我們只是臣子,無論做出多少功績,都無法和皇子皇孫相比,而他們更是我們萬萬惹不得的角色,你始終,是要有個選擇其中一方纔行。”
沈辰心頭暗沉,他並不喜歡這種被逼得被動的感覺,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是佔據主動,各種可能性都把握在手中,就算是這場浩大的戰事,那也是運籌帷幄,盡在手中。
然而,趙中崇說得卻沒有錯,無論他如何做,始終只是一個臣子,沒有任何力量和皇子做鬥爭,除了服從,除了歸降,沒有第二個途徑可走。
“那陛下那裡……”他遲疑了一下,說道。
趙中崇擺了擺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的確,陛下討厭結黨營私,但是,就算陛下也沒辦法阻止臣子們傾向於某個皇子,皇子的勢力越大,越可能左右陛下的意見,成爲下任皇帝,但也可能因爲勢力越大而引起陛下的不滿,最終敗給默默無聞之輩。陛下的喜好如何,不是我等臣子能夠揣測的,我們是要知道的,便是官場如戰場,這裡亦是大浪淘沙,必須要有着一定的眼力才能夠穩穩站在這裡呀。”
沈辰聽得明白,張孝祥在一邊說道:“如今競爭皇位最有力的兩個皇子便是大皇子和四皇子。大皇子母親乃霍大將軍的親妹妹,位列正宮,除霍家之外,還有諸多武將及文官勢力支持,大皇子殿下爲人也甚有魄力,只是似乎自小受霍大將軍教導的緣故,好武學而輕文才,更不免有幾分驕橫之氣;四皇子殿下的母親乃是鄧丞相的侄女,從下飽讀詩書,其文才堪比當今大學士,只是,相比起大皇子而言,柔弱幾分,同時,據說其手段……”
話到這裡,不由朝着趙中崇望了一眼,趙中崇亦左右看看,低聲說道:“聽說四皇子殿下擅耍手段,朝中曾有幾個本來歸順了四皇子的臣子,後來秘密投靠了大皇子殿下,不知道怎麼的被四皇子知道了,後來,這幾個臣子陸陸續續因爲貪污、瀆職甚至殺人等等罪名被摘官抄家。若然這些人真個犯了這事情倒也罷了,若是沒有的話……”
這話未說完,但沈辰已經很明白了,以皇子的能耐,要想誣陷一個臣子,那自是找得到各種辦法,若真如此,那四皇子的手段就太過陰險了。
趙中崇語重心長的說道:“和陛下相處越久,便越不知道陛下心裡所想的是什麼,究竟大皇子、二皇子還是哪位皇子會繼承大統,都不在我們這些臣子的推算之中。我們八部尚書皆是一心向着陛下,也就是隨大統,陛下讓誰當皇帝,咱們這些臣子只有遵從的份,但你們年輕一代而言,只要選對了人,那就是前途無量,至於選誰,只有沈大人自己去思量了。”
話到這裡,沈辰心頭更加沉重,大皇子重武輕文,爲人驕橫,四皇子輕武重文,文弱卻有心機手腕,誰都不是省油的燈。要他乖乖的臣服聽命,成爲兩個皇子之間爭權奪利的犧牲品,這更是絕對不可行的方法,但又有什麼能夠兩全其美,讓自己脫離這爭鬥?或者——凌駕其上?
未曾想完,已有內侍過來,讓沈辰前往後花園晉見。
於是三人便停了話題,趕到了後花園,一身便裝的朱天兆在池塘小亭前負手而立,一隻手從內侍捧着瓷盆中抓起一把魚食,丟入池塘裡,引得游魚爭相躍食。
“臣等參見陛下。”三人齊聲躬身。
“都起來吧。”朱天兆心情大好,微微擺了擺手,爾後看着沈辰說道:“沈大人一路趕過來,辛苦了吧?”
“敵國未破,臣不敢自稱辛苦。”沈辰拱了拱手,同時暗想着,若能夠摸清楚朱天兆心裡的想法,那就再好不過了,畢竟,他所想的只是不想成爲皇子利用的工具,畢竟,這皇子間的爭鬥何等殘酷,若然家人因此受到牽連,自是得不償失。但如果知道了朱天兆內心的想法,那就好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