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快去。朱天兆兩聲快去,趙中崇哪敢遲疑,連忙帶着張孝祥朝大堂外趕。朱天兆則幾步走到一側的椅子上坐下,長長吐了口氣,就這樣望着沈辰,目不轉睛,似看着,又似在回憶着什麼。
“霍大將軍,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皇甫瑞帶着半分試探的問道。
“皇甫大人就不知道怎麼回事嗎?”霍鐵看了他一眼。
皇甫瑞苦笑了聲,搖搖頭道:“半分揣測,不敢當真呀。”二人皆是心裡有數,只是不說罷了,沈元德緊蹙着眉頭,多少也對這眼下之事有所判斷。
丞相鄧江臉色微變着,暗道了聲不妙,但又想着,這事情該不會就真的如此巧吧。
唯有沈潛和一堆衙役,愣在當場,不知道該做什麼,皇甫瑞擺了擺手,衙役連忙退了出去。
刑部大堂裡就這樣安安靜靜過了兩柱香時間,朱天兆一聲不吭,誰也不敢說話,而待到外面腳步聲四起時,朱天兆豁然站起身,朝外望去。
此時,在趙中崇二人的陪同下,沈秋月出現在了大堂入口。
沈秋月十八生子,如今沈辰十九歲,她也才三十七,自沈辰當初受李乘風教導,修煉了九宮御巽訣之後,也討了一套養身功法,傳給了家人。
無論是外公、舅舅還是母親,都因這一套功法而受益不少,沈秋月不僅容貌宛如二十五六,絕美中帶着飽滿的丰韻,更因爲常年居於深閨,靜修讀書,宛如別於塵世之人,更有一種超凡脫俗的氣質。
一襲樸實無華的青色長裙,一枚談不上貴重的碧玉羅簪,便讓她宛如畫中美人一般,讓諸人所見的其他女子剎時間成了庸姿俗粉。
“辰兒,你沒事吧?”
沈秋月一眼看到兒子,連忙趕了過來,上下打量,擔憂得很。
“娘,我沒事,倒是這玉墜,是怎麼回事?”沈辰明知故問道。
“玉墜?玉墜怎麼了,你帶的玉墜到哪裡去了?”
看到兒子脖子上玉墜不見蹤影,沈秋月直是花容失色,聲音都有些顫抖。
“玉墜在我這裡。”
聲音傳來,沈秋月渾身一震,未見其人,先聽其聲,那聲音彷彿穿過了記憶而來,縱然過了這麼多年,縱然這聲音已經有了些許變化,但仍是能夠清晰的分辨。
她緩緩的,緩緩的,轉過身,便見到了慢慢站起身的朱天兆,這一刻,無人敢去打擾,只是大家心裡哪裡還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二十年前,他還是風流倜儻的英俊青年,二十年後,已微胖了一些,但容顏眉角卻清晰可辨,尤其是那一雙充滿熾熱的目光,就彷彿那日初見時般。
“趙郎……是……是你嗎?”沈秋月嘴脣顫抖着,語不成聲,眼眶更微微一紅,沒骨氣的便要落淚下來。
是啊,無數個日夜的想念,無數個日夜的煎熬,愛之深,恨之切,但卻是有相思寸斷。
“是我,是我。”朱天兆想笑,只是淚水卻先流了出來,就算他身爲一國之君,卻也是一個活生生,有着七情六慾的凡人。
呢喃着,爾後朱天兆從懷裡摸出另一枚玉墜來,放在手中,顫聲說道:“二十年,二十年,我……我從未忘記呀!”
兩枚玉墜從手指縫中懸掛下來,一枚雕瓶畫竹,刻有“天”,一枚雕瓶畫花,刻有“月”字。
只這一句話,一個動作,便將女子心裡那二十年積累的仇恨一瞬間擊潰,那無盡的相思翻涌而出,化爲了萬般的柔弱。
無論多少恨意,無論多麼辛苦,當發現男子心裡還有自己,二十年將這玉墜不曾離身之時,沈秋月的眼淚已止不住奪眶而出,泣聲道:“我……我找得你好辛苦。”
“我也找得你好辛苦,泯河橋畔,弦月之夜,字字句句,未敢忘懷!”朱天兆傾訴着,一步上前,將嬌柔女子擁入懷中,而再見這一幕,趙中崇也由不得老淚縱橫。
二十年的艱辛不是一句兩句就能夠解釋清楚,但朱天兆一副深情所爲,卻讓沈秋月連半點抗拒之心都提不起來,這懷抱的溫暖,好生懷念,好生懷念呀。
而見到這一幕,霍鐵諸人已經完全確認了心頭所想,一個個神色莫測。
朱天兆深吸了口氣,爾後朝着沈秋月說道:“秋月,我知道這二十年來你必定受了不少的苦,但請你給我一個機會,好好的解釋。”
身爲一國之君,能夠誠懇如此,衆大員皆是面面相覷,只因爲從未見過他如此模樣。
沈秋月點了點頭,雖然未曾完全諒解他,但她願意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爾後,朝着沈辰看了一眼,朝着朱天兆說道:“他是你兒子。”
“我知道,我知道……”朱天兆慨嘆一聲,爾後肅了肅神色,說道:“你等我處理完這事情,我再和你回沈府。”
說罷,朱天兆便神色一沉,一步步朝着沈潛走去。
沈潛人在座椅上,卻已經是一臉的驚恐,他會不知道這眼下的狀況對他是極爲不利的,不止是他,丞相鄧江此時也是臉色大變。
原來沈辰的母親竟和皇帝有過陳年往事,而且,沈辰還是皇帝的兒子,那豈不就是——真正的龍脈子孫,堂堂的皇子殿下!
沈潛怎會知道這滿盤打算,竟會出瞭如此變故,沈辰不是沒爹嗎?突然冒出個爹也就罷了,但偏偏這爹竟然是當今皇上。
此時他內心的惶恐已到了極限,朱天兆一步停下,眼中閃過半分陰冷,冷叱道:“沈潛,朕親口問你一句,是不是沈辰打傷的你?”
朱天兆一句話,龍威畢露,更透着極度的威脅,沈潛嚇得雙腳一軟,幾乎是本能的朝着鄧江望去。
鄧江連忙狠狠瞪了他一眼,沈潛嚇了一跳,趕緊又收回目光,顫聲便要回答。
他一個字還未說出來,朱天兆便冷喝道:“回答前,你給朕想清楚,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夠誣陷朕的兒子!如果朕親自查出來,你有半分謊言,朕會讓你遭受這世上最殘酷的刑法!”
護犢之情讓一向沉穩的朱天兆宛如變成一頭蒼龍猛虎,一身龍氣沸騰,彷彿隨時要衝天而上。
皇甫瑞等人何曾見過朱天兆如此霸氣兇猛的一面,頓時間也深受震撼,雖說朱天兆這帶着威脅口吻的審問已經不合規矩,但是誰又有膽量出來阻止?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無論是非黑白,皇帝要他黑就黑,要他白就白,沈辰的身份已經讓他不可能遭受這場牢獄之災了。
沈潛哪裡承受得住這種威勢,頓時嚇破了膽,是啊,縱然有丞相撐腰,但他惹上的已經不是一個沒有背景的寒門子弟,而是堂堂的皇子呀。
他縱有千膽萬膽,豈敢忤逆皇帝,但是,他也不敢將丞相和四皇子給拖出來,唯有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顫聲道:“是,是臣,是臣誣陷沈將軍!”
“如何誣陷的?你給朕從實招來!”朱天兆一聲虎吼,嚇得沈潛一個哆嗦。
而聽到沈潛認罪,鄧江不由暗暗搖了搖頭,一聲苦笑。
沈潛哪敢遲疑,連忙說道:“那個北一號房和旁邊房間的牆壁上有一層隔板,待我們進去之後,便有找來的高手經由隔板過來,將我們打傷,然後又從隔板出去,所以小二纔不會發現。”
這一說,便算是水落石出,畢竟,若然沈潛是因爲懼怕而受罪,不可能立刻編出如此理由來,而且,這事情是真是假,一去調查便可得知了。
朱天兆冷笑一聲,目光落到沈元德身上。
沈元德暗道不好,連忙跪在地上,說道:“臣教育子弟無方,還請陛下責罰!”
他此時心頭也爲恐慌,更直呼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是啊,沈家小姐未婚先孕,這事情從倫理上而言,自然是一大恥辱,三弟藉此責罵其實語氣過分了點,但也不是就那麼無禮。
但偏偏這導致沈家小姐未婚先孕的人,就是當今陛下,那罵沈家小姐,罵沈辰,豈不就等於辱罵皇族,辱罵皇上了嗎?
而這沈潛更是如此不開眼,竟然設計陷害沈辰,如此一來豈不拖累沈家。
“哼,這件事情朕日後再和你算帳!”朱天兆重重哼了一聲。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趙郎你是……”沈秋月一頭霧水,若有所悟,但又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路上我慢慢講給你聽。”朱天兆笑了笑,拉着沈秋月朝外走去,走了一步,又朝着沈辰說道,“辰兒,走吧!”
一聲辰兒,叫得沈辰渾身雞皮疙瘩都給起來了,他翻了翻白眼,直罵狗血,無緣無故多了個皇帝老爹,這樣一來,他又多了個皇子身份。
不過不管如何,以眼下的情形而言,卻也算是一件好事,他也不應聲,轉身便朝外走去。
待到朱天兆一行人走了之後,刑部大堂的大員們仍尚未在這震驚中清醒過來,沈潛則是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兩腿間一熱,尿了出來。
無論他有多高的才華,多好的背景,如今卻已經是前程再無,剩餘的便是牢獄之災了。
【作者題外話】:週六三章,週日會有小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