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並沒有理會這些子弟,而是拂袖一揮,帶着唐凱瞬時離去,過了不久,便有一個弟子匆匆忙忙跑來接過了老頭子的班,並被叮囑這幾日都要他駐守在此。
進入練武塔中的一間靜室,老頭子把唐凱拽了過來。他已經幾乎看不出人形了,渾身淌血,情況不容樂觀,老頭子呆呆的看了他一會,絲毫不在意那血會留在自己的身上、腳上,而後眼中的精光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老人應有的滄桑與渾濁。
幽幽長嘆一聲,老頭子隨手一揮,一個巨大的藥鼎出現在眼前,厚重質樸,有時光的氣息撲面而來,久遠而蒼茫。古樸花紋雕刻其上,充斥着神秘的色彩,帶着力感與美感。陣陣藥香散發,清香四溢,沁人心脾,煉過不知道多少的寶藥,殘存的藥性貼在鼎爐邊緣,形成了一層薄薄的藥膜,乳白色,晶瑩有光澤。
並沒有耽誤太多的時間,老頭子的手中如變魔術般出現了一株又一株寶藥,流光溢彩,有的氣機強盛,宛若剛剛採摘而下,有的鮮豔無比,彷彿萬年不會褪色,這些藥材看起來都是珍貴無比,老頭子卻連眼睛都沒眨,就這樣扔了進去,一股猛烈的火焰自他的手中竄出,包裹着藥鼎,又有清泉注入,噴香撲鼻,寶藥一株接一株被煉化當中,成爲了汁液。藥液漸漸沸騰,老頭子的面色也開始逐漸凝重起來,彷彿到了緊要關頭,他眼睛都不敢眨。旁邊唐凱的氣勢越來越微弱,快要死了,血液都要流乾了,浸在老頭子安置他的木桶中。
藥液表面,一個氣泡猛然炸裂,肉眼可見的深綠色氣體緩緩逸散,有奇異清香,老頭子並沒有理會,而是緊緊地盯着唐凱,唐凱的面色越來越蒼白,肌肉軟化,完全沒有了力量,只是憑着一口氣吊着,纔沒有死去。如此頑強的求生意志,看的老頭子微微點頭,目光中似乎有了什麼決斷。
他不再遲疑,把唐凱扒光,用一絲靈元裹着他,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藥鼎中,而此時,藥液也開始猛烈地沸騰,溫度之高極其駭人,若沒有老頭子的靈元護着,唐凱恐怕早就被煮熟了。然而隨着時間的推移,靈元薄膜很快就消散了,唐凱整個人都浸在了滾燙的藥液中,被熬煮,藥液帶着生猛的勢頭,向他體內逼進。
唐凱醒來的時候,只感覺渾身上下劇痛無比,有的地方像被燒紅的鐵棍炙烤,有的地方恍若被撕碎般,有的地方似乎被完全碾碎了一樣,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更可怕的是,還有一種外來的因素瘋狂地向傷口處,向疼痛處擠壓,要鑽進來,像被萬蛇撕咬一樣。
唐凱再也忍不了這種痛楚,張嘴痛吼,這簡直就不是人能承受的痛苦,他甚至都想要被一刀了斷,這樣可以結束他的痛苦。
“鬼叫什麼,想嚇死老夫?”怪老頭子的聲音適時響了起來,此時他的聲音沒有了暴戾,像一陣冰涼的清風,刮過唐凱的腦海,讓他瞬間從地獄般的折磨中驚醒,打了個冷顫。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竟然被泡在一個大藥鼎中,藥鼎中盡是深綠色的液體,散發着絲絲奇異的清香,滾燙的液體冒着沸騰的氣泡,他明白那些外來的痛感到底從何而來了,是從這液體中傳來的,這麼燙的液體泡着他,不疼才見鬼了!唐凱被這陣勢弄得有點懵了,被老頭喚醒之後半天,才反應過來,“嗷”地慘叫一聲,兩手扒着藥鼎就要跳出去。
“你給我滾回去!”怪老頭子略微釋放威壓就把唐凱逼了回去。他坐着個小凳子,怡然自得地用扇子扇着什麼,唐凱再傻也明白了,這藥鼎下面竟然有火在加熱,這是拿沸水活煮自己。
“瑪德,老頭子你要殺人啊,我的肉不好吃啊,你丫放了我吧!”唐凱惶恐,又憤怒,終於忍不住張口大罵,什麼師父,全讓他拋在腦後了,他想“活命”,不想成爲“肉湯”。
“閉嘴呆着,老子這一鼎藥材可是價值兩萬藍晶幣呢!別浪費老子的錢,掉出去一滴老子就削掉你二兩肉!”老頭子眼珠子一瞪,狠狠地威脅道。
“你都想把我活吞了,我還在乎這二兩肉,我,我和你拼了!”唐凱一臉悲憤,張牙舞爪,像是被壯漢脫光了的少女。
“就你那身酸不啦嘰的肉,聞着我都嫌髒,還吞?”老頭子被他噎得直翻白眼。
“你看上去也沒比我好哪去?”唐凱咕咕噥噥,斜楞着老頭子。
老頭子不再理會他,而是煽風點火,不斷給這鼎藥液加溫。唐凱也不再言語,他正在讓自己的身體極力去適應這股疼痛,透徹心扉的難受,他能感覺到自己肌體的傷勢正在快速修復,而且全身各處都滲透着藥液,在不斷強化,雖然效果並不是很明顯,但感覺確實存在。
“哎,老頭子...”
唐凱有些問題不明,需要向老頭子求證。
“叫師父,他奈奈的,怎麼收了一這麼個白眼狼!”
老頭子咋咋呼呼,對唐凱不滿意。
“額,師父,嗯,你剛纔說你這一鼎藥兩萬藍晶幣?”唐凱小心翼翼地問道。
兩萬藍晶幣是個什麼概念,唐凱在平玉山脈中搜刮無數魔獸巢穴,發現很多修士殘骸,卻只拿到了區區一百個藍晶幣,感覺已經收穫頗豐了,而老頭子給他用的這一鼎藥就兩萬藍晶幣,如此大禮,讓唐凱有點發蒙,不知道該怎樣面對眼前這個萍水相逢的便宜師父。
“恩,兩萬藍晶幣,這是老子新配置的藥液,還沒有人嘗試,所以順手把你拿來練了。”老頭子嘻嘻哈哈道。
“什麼?你拿我做藥物試驗?”唐凱只感覺一股血氣直衝腦門,兩眼冒金星,這是被氣的。
“放心,別那麼激動,凡是被我拎來做藥物試驗的人,沒有一個不在事後感謝我的,你小子,算是特殊優待了,還身在福中不知福。”老頭子自吹自擂,王婆賣瓜。
唐凱無語,身體蜷縮在藥鼎裡,任由滾燙的藥液煮着自己的身體,如果是沸水,可能直接就要把他煮熟了,然而這個藥液也不知道煮了自己多長時間,除了身體內部發熱,皮膚微微泛紅以外,竟然沒有任何煮熟的跡象,這讓唐凱也沒有了太多顧慮。如果老頭子純心要拿自己做實驗,那麼他無論如何都走不掉,所以不如安心地看着自己的變化,更何況,他感覺不到老頭子對他有絲毫的惡意。
“已經七七四十九個時辰了,差不多了。”老頭子自言自語。
“什麼?!七七四十九個時辰?已經過去四天了?”唐凱大驚,沒想到自己感覺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已經過去了四天多!
老頭子並沒有回答他,而是逐漸熄滅了藥鼎下面的火焰。說來這藥鼎和火焰似乎也很特別,火苗往外“撲撲”直跳,甚至有火星粘在了老頭子的衣服上,卻愣是沒有燒着。藥鼎被高溫的火焰炙烤了這麼久,也沒有絲毫焦糊的跡象。
“凝神靜氣,納元於身。”老頭子突然面色嚴肅,語氣凝重。
唐凱不敢怠慢,按照他所說的,擺出奇異的手印,開始吸收藥鼎中的藥液。這深綠色的藥液還有着磅礴的能量,不能讓他們白白消散,而是要全部汲取到自己的體內。
“這是...”老頭子看到唐凱所捏出來的手印,瞳孔一縮,似乎想到了什麼,露出了幾縷沉思的表情,他想到曾在某個殘本上看到過的東西,然而畢竟時間已經太久遠,很難再想起來,晃了晃頭,老頭子便不再去考慮,這世上心法爲數不少,沒有人會把每一篇都記住。
唐凱現在感覺異常舒爽,方纔的疼痛感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只有濃郁充足的滾滾靈氣不斷地衝進體內,滋潤經脈,溫潤肺腑。唐凱這一路的修行幾乎都是充斥着暴力與剛硬,從來沒有柔和的過渡,不論是處在生死邊緣,還是戰鬥,都在生猛地突破,俗話說過剛易折,他從修行開始就太過剛直了,這是一種隱患,容易出大問題。
而今泡在老頭子的藥液中,他感覺肌體都在放鬆,都在舒緩地伸張,身體各處都在貪婪地吸收,飢渴無比,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多少年沒吃過飯一樣。
“你準備泡到什麼時候?”過了一會,老頭子的聲音響起。
唐凱睜開眼睛,赫然發現身下的藥鼎中深綠色的藥液已經幾乎透明瞭,藥力已經進入了他的身體,他遠遠感覺不夠,但是也知道適可而止的道理,飯吃的多了,會撐到。
他戀戀不捨地從鼎中跨了出來,隨手從須彌戒中取出一套衣衫穿上,觀察着自己的身體。枯黃的皮膚已經再度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宛若新生的白皙,身體的線條流暢而自然,隱藏着爆發性的力量,身體比之幾天前已經有了極大地提高,對於唐凱來說這種提升的速度未免有點快了,這不是什麼好事,幾天前他剛突破的時候是剛剛進入吞元境中期,而今已經快要衝到後期了,即使他並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妥,但是穩步向前卻並沒有什麼錯誤。
“謝謝師父。”不管老頭子是不是真如他所言用唐凱來做實驗了,但是這種提升顯而易見,是老頭子給他的好處,這是恩德,不得不謝。
“看來那小子的一頓胖揍對你來說還是有效果的。”老頭子眯着眼睛,掃視着唐凱。
唐凱沉默,不明白老頭子的用意,靜待他的下文。
“小子,告訴我,你不怕死嗎?”老頭子示意唐凱自己找個位置坐下,然後問道。
“怕死。”
“那爲什麼快被打死的時候還不認輸?”
唐凱不語,想起白浩那不加掩飾的蔑視,想起曾經遭受過的屈辱與卑躬屈膝,眼神中有火苗在燃燒。
“我說不出口。”唐凱很平靜,彷彿快要死的那個並不是自己。
老頭子緊緊地盯着唐凱,氣勢逐漸轉盛,唐凱絲毫不懼,與他回視,老頭子的氣息越來越強大,似要壓塌蒼穹,萬物都變得異常沉重,要不堪重負,壓倒在地。唐凱身下的凳子已經破裂,他坐在地上,滿頭大汗,牙關緊咬,青筋凸起,若條條虯龍般盤踞在身體上,猙獰無比,要衝出體外一般。
老頭子收回了氣息,眼底閃過一絲不知名的光彩,複雜無比。
“話說老頭子你找人打我是何用意?”唐凱回過神來,一臉不爽的樣子,找了一個道初境後期的揍他,他也是醉了。
“你多次突破都在生死時刻進行的,突破後沒有好好的沉澱與積累,如同鐵礦石,當中含有雜質,找人揍你是爲了像精煉鐵礦一樣好好捶打捶打你,否則老頭子我要是動手,怕一個不小心把你弄死了。”
唐凱震驚於老頭子的犀利,不過轉瞬之間他的眼神又火熱起來。
“老頭子你什麼時候教我絕世法,無上神功,讓我登臨絕巔,傲視羣雄,或者我要求不多,能長生就行。”
“滾!”老頭子氣不打一處來,一拂袖子把唐凱扇出去老遠。
“別這樣啊,給我整點絕世神功啊,這師父也不能白認不是?”唐凱腆着臉又跑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