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有些冷,路上的行人也很稀少。從車站出來,林君玄揹着登山包走在街上,一邊打量着這個偏遠的城鎮。因爲他小時侯曾經來過這裡,但依稀只有一些模糊印象,但是這個城鎮讓他還是有那麼一點陌生。
後方,杜若瑤拖着大行禮箱一言不發的跟在林君玄身後,林君玄走她也走,林君玄停她也停。
林君玄也不去管她,獨自一人走在前面。林家在玉山還有一個表親,在三代之前,兩家的祖輩乃是親兄弟,只是好像並不是很和睦。林夫人也只是七年前回家過一次,此次兩家便沒有什麼來往了。每年林夫人都會往那表親家寄點年錢,表示一絲念想。表親家也只知道林家好像在外面做大生意,但到底做的什麼生意,卻並不清楚。山裡人家也不想這麼多!
祭祖還有一個星期多,林君玄倒是並不急,很久沒來過這裡,林君玄也只知道那表親住所的一個地名,還有那表親的名字。初來乍到,有很多東西都不熟悉,林君玄決定先找個地方住下,先了解一下這裡的情況,然後再決定該怎麼做。
縣城不大,也不繁華,林君玄一路走來,那種路邊的便宜旅館倒是很多,但大部分不太乾淨,而且往來的人有些雜,不是林君玄所喜歡的。與任何其他偏僻的地方一樣,玉山的地痞、流氓、無賴都聚集在了這座小小的縣城裡。林君玄只看了一眼,便能看出這些傢伙的本質。林君玄並不是一個很挑的人,但小旅館即使髒亂些不是問題,真正的問題是,小旅館不太安靜。
一路問了好幾個人,林君玄終於在一個偏僻的街道旁找到了這家縣城唯一的一個賓館。大幅的落地窗早已佈滿灰塵,也無人擦洗。林君玄四下打量了一眼,便跨了進去。
賓館的生意很冷清,長木櫃臺後,三個穿着制服的服務員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着,看到林清玄進來,三人精神一振,臉上露出職業化的笑容,微笑道:“歡迎光臨,先生請問要住宿嗎?”
“嗯,”林君玄點了點頭。
“先生,請出示您的身份證。”一名服務員微笑道。
林君玄走到櫃檯前,解下背上的揹包,然後從裡面取出身份證遞了過去。
“深城?”女服務員接過身份證,擡頭訝然的看了林君玄一眼:“怎麼會來到我們這種小縣城呢?”
“省親。”林君玄簡單。
“哦!”服務員應了聲,待林君玄交上壓金後,服務員很快的辦理完了手續:“給,先生,這是您的鑰匙,房間號是403。”
林君玄接過鑰匙,正準備往賓館裡走時,卻發現杜若瑤拖着箱子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在林君玄詫異的目光中,杜若瑤垂着頭一副忸怩不安的樣子,這種神情林君玄從沒在這位杜大小姐身上見過。
“你怎麼了?”林君玄走過去,問道。
“我……我……”杜大小姐聲如蚊吶,似乎低聲說了句什麼。
“你倒底想說什麼?”林君玄皺起了眉頭。
“這裡不能刷卡,我身上的現金不高!”杜大小姐指着玻璃門上貼的一個標誌,飛快的說了一句,又低下頭來,臉上早已是紅霞滿面。玻璃門上是一個銀聯的標誌,只不過劃了一槓,顯然表示這裡不能刷卡的。真是丟死人了,杜大小姐從沒覺得這麼尷尬過。林君玄辦房間卡的時侯她就站在一邊看着,壓金是兩百,她口袋裡才一百五,而且還得吃飯啊!
杜若瑤平時要什麼有什麼,大部分是老爹花錢送的,一些自己想買的,杜大小姐是一張卡刷遍各大商場。在深城,她使用信用卡基本沒有什麼限制,哪裡想到這個賓館居然不收信用卡。
“小姐,請問一下這裡最近的ATM機在哪裡?”林君玄扭頭對櫃檯後的服務員道。
“離這裡不遠倒是有一個農業銀行的ATM機,不過早壞了,銀行也沒修過。其他的,就離得比較遠了。”服務員回答道。
林君玄皺起了眉頭,看了看杜若瑤,杜大小姐眼巴巴的看着他,眼神中的乞求之意不言自明。
“給她也辦一張卡吧!”林君玄回到櫃檯,從背後裡取出五百,二百遞給櫃檯,三百遞給杜若瑤。這次他總共取了二千,這一會兒就用去了差不多八百了。
“不會吧,你讓我一個女孩子家住一個房間啊?那多不安全啊,我在這裡又人生地不熟的?”杜若瑤卻並沒有去接林君玄遞過來的錢,這句話她倒說的是真心話,能一路跟到這裡,對她來說已基本接近於最大限度了。她雖然極好強,但也畢竟只是一個女孩子,在這種陌生的地方,也會害怕。
林君玄雙眉一揚:“你不會想和我一起住吧?”
“呃,我們可以住雙人的套間啊!”杜若瑤道:“拜託啊!”
“這是不可能的!”林君玄一口回絕了她。
“可以的,可以的!我們賓館沒有那麼嚴格,我看你們也是熟人,雖然規矩上不容許,但還是可以操作的。”林君玄話纔剛落,櫃檯後三個服務員就興致勃勃的插了進來。三個人閒了好久,賓館裡人也向來不多。在三人看來,眼前這對少男少女,男的俊女的靚,顯然就是一對小情侶。雖然沒有走到一起,但估計也就是鬧個什麼小別扭。
林君玄眉頭皺了起來,杜若瑤正以爲林君玄會拒絕的時侯,耳邊卻聽到一個意外的聲音:“好吧!”
“真的!”杜若瑤驚喜的看着林君玄,有些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嗯!”林君玄的回答再次讓櫃檯服務員們確認這是一對鬧了點彆扭的小情侶。退了鑰匙,林君玄重新辦了一個雙人套房。
“走吧!”接過杜若瑤手中的大箱子,兩個人沿着樓梯向樓上走去。迎面一個女服員走來,杜若瑤甜笑着迎了上去:“姐姐,請問這裡什麼地方最好玩啊?”
“呵呵!”那年約二十左右的女服務員笑着道:“你們是第一次到這裡吧。要玩當然是去大城市了,小城鎮沒什麼好玩的。”
看杜若瑤一臉失落的樣子,服務員接着道:“從這裡出門,左拐,一直往前走,在十字路口左拐往前走有個樹林,樹林深處有一座山,叫做靈龜峰。峰上有座古寺,你們可能會感興趣,對了,那寺裡有座古碑,據說是乾隆年間鑿刻的,你們要是有時間的話,不妨去看看。”
“靈龜峰!”聽到這個名字,林君玄突然停下腳步,一種熟悉的感覺涌上心來。一些原本模糊的記憶突然清晰起來——靈龜峰他原來是去過的!小的時侯,他曾經和母親一起去過那山上的古寺。
搖了搖頭,等林君玄回過神來,發現那服務員早走了,一旁杜若瑤正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已。林君玄也沒解釋,徑直往前走去。
一會兒後兩個人打開房間,林君玄把揹包往牀上一扔,說道:“我出去趟。”
“等等,我也去!”看着林君玄剛進來就出去,杜若瑤趕緊把揹包一扔,也跟了出去。
“師傅,去靈龜峰!”街上行人漸多,拉開了輛面的車門,林君玄坐了進去,同時對前面的司機說道。
“好咧!”司機應了一聲。
“靈龜峰?我也要去!”杜大小姐尖叫一聲,拉開車門也坐了進去。十分鐘之後,面的在一處樹木茂盛的地方停了下來。
“沿着這條路下去就是了,下面路陡,車進不去,你們就在這下吧!”司機扭頭對兩人道。
林君玄沒說什麼,爽快的付了車費。兩個人沿着崎嶇的石道往下走。石道上每隔一段便有一個香火攤,一些四十多的居士在半山腰上叫賣香火,逢人便攔下問句,要不要香火。
買了把香火,兩個人又往前走了幾分鐘,便看到一座新建中的紅樓廟宇隱沒於林間,新的廟宇周圍有很多工人正忙碌着。林君玄找其中一個民工問了下路,那民工指着對面古柏蒼蒼,蒼松掩映的山頭,告訴兩人,那便是靈龜峰。
兩座山間,有一座小石子鋪就的林間小徑,小徑邊緣長着些青苔,明顯有些年頭了。一路往前,人漸漸多起來,都是些還願的香客。再往前,一條寬敞的石道兩側,坐着一排算命的,都是仙須壽相,一副得道高人的樣子。
“小姐,看你滿面紅光,兩腮紅若桃,正是姻緣到來之相啊,來來來,讓老道給你看看,算不準不要錢!”兩人剛剛走近,一個穿着道服,兩鬢微白的算命先生遠遠的便對杜若瑤招手道。
杜若瑤本來跟在林君玄身後,聽那算命先生一說,臉上一喜,便蹲到那算命先生攤前,伸出了手掌:“真的?那你給我算算!”
那老道士長得倒是仙風道骨,但林君玄無意中一看,卻瞥見那道士敞開的道服內露出一截諾基亞手機,心中暗自搖頭。但他也不點破,任由杜若瑤伸着手掌,跟那算命先生興致勃勃的攀談起來。
靈龜寺就在頭頂,沿着石徑小道轉個彎就是寺門口了。留下杜若瑤在那算命攤,林君玄邁開腳步向山頂走去。眼前一幕幕熟悉的景象,林君玄終於確定,他是來過這裡的。
靈龜峰面江而立,一面是陡峭的懸崖,另一面則是莽莽的山林,而靈龜寺就屹立於山頂。遠遠的,一陣濃濃的香火氣息便從空氣中傳來。嫋嫋的香火一股股,直衝上天空。絡繹不絕的香客不斷穿梭于山門中。
在山門甬道中,林君玄見到了此行主要的目標之一‘乾隆古碑’。這是一座殘碑,石碑周圍煙薰火燎。過往的香客不少,卻沒什麼人注意這個古碑,人人都是直接衝着廟裡的大菩薩去了。
駐留在殘碑前,林君玄伸出手掌摸去碑面上的灰塵,讀起碑文來。這是一座記事碑,碑文上記載,這座古廟興建於乾隆二十年,由於山中安靜,很得文人墨客的青睞,後來也有些遊方和尚看這裡風景好,索性駐紮下來,這裡也便成了一處真正的寺廟。之後的歲月,這裡五年的時間居然三次失火,此廟多次重建,山中的和尚也走了,文人墨客也不再來此,以至於漸漸沒落。
碑文是以隸書寫就的,內容也很簡單。也怪不得寺廟中後來的和尚任由這塊殘碑鋪滿塵埃,也不去管他。這座古碑即沒記載什麼出名的人物,也沒記載什麼特別的事情,總的來說沒什麼價值,估計就算盜碑賊也不會對它感興趣。
廟裡都是菩薩,林君玄在廟裡逛了一會兒,看杜若瑤還沒上來,便想下去看看她。從山門出來,轉個彎,林君玄看到杜若瑤正坐在那算命先生旁邊興高採列的講着什麼。
“君玄,快過來,這位先生講的故事好有趣啊!”杜若瑤眼尖,即便與這算命先生聊興正酣,也及時的發現了林君玄的身影。
“講故事?”林君玄心中一愕,算命怎麼跟講故事掛上鉤了。走到兩人身邊,林君玄聽了幾句,心中不禁產生好笑的感興。這位杜大小姐明明是來算命,不知跟這算命先生怎麼扯的,居然扯到了一些這些山村裡的流傳的異事。
林君玄搬了一個矮登子,在兩人身邊坐定。老道士也不在乎旁邊多了一個人,繼續興致勃勃的說着。
“當年搞上山下鄉,那個時侯,老道我還是個愣頭青,隨着大流插進了玉山北村的一個公社。我去之前不久,公社裡發生了一件異事,在社裡鬧得沸沸揚揚。我當時也在那裡,聽到了那個故事,便記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