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轟隆隆的聲音不停的迴盪着。
這是一個人的聲音,卻響亮的如同千萬人在聲竭力撕的吶喊着似的,彷彿連整個開嶸國都的所有人都能夠聽得到。
這一縷聲音之響亮,傳播的範圍之廣闊,遠非在場的任何人能夠比擬。
這一縷聲音凝而不散,雖然僅有一聲,但卻是重重疊疊,如同漲潮之水般一浪高於一浪。
然而,整個城市中的其他人聽到了這個聲音,最多不過是嚇了一跳,感到不可思議和莫名其妙罷了。
但是,在這裡的這些先天強者們,在聽到了這個聲音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能夠保持平靜了。
特別是那些曾經與賀一鳴對戰過的先天強者,都是一臉的呆滯,似乎在這一刻,他已經喪失了思考能力似的。
至於成傅,那雙緊握着的雙手早就在不知不覺中鬆了開來。
他看向賀一鳴的目光先是複雜之極,隨後慢慢的就變得輕鬆了,裡面的那種渴望一戰的情緒已經完全消失了。
如果賀一鳴還是一位百散天的先天高手,那麼他就有信心追上他,並且與之再戰一次。哪怕如今的賀一鳴已經能夠與木盡天相比,他也未曾絕望。
因爲,他可以得到一線天強者詹天豐的指點,只要他能夠吃苦,那麼他就一定能夠快速進步,並且在最終獲得與之相符的超強實力。
但是,如今的賀一鳴已經不再是百散天強者了。
生死一線,就好比先天后天,一線之隔,就是天差地遠。
成傅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那心中的鬱悶之氣彷彿在一瞬間泄光了。
百散天的高手想要與一線天的強者對拼……
就算是想不開,也不至於選擇這種死法吧。
所以,此時的他,已經徹底的熄了想要與賀一鳴一戰的決心。然而,不知爲何,當他將心中這股強烈的鬥勇好狠的想法放下來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卻突地輕鬆了起來。莫名的,他似乎是悟通了什麼東西,雖然真氣的強度並沒有什麼增長,但是他的心態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讓他的心境在武道的修煉之上,比身體走了更快的一步。
當那空中迴盪着的隆隆的聲音消失之後,賀一鳴一步踏出。
他並不是朝着木盡天的方向,而是朝着蜷縮於蘇軍身後嗦嗦發抖的步悻聰走去。
木盡天的臉色微變,但是他身體剛剛動彈了一下,胸腹間就是一陣難受,身子骨更是軟綿綿的沒有了一絲力氣。
他知道,這是因爲真氣消耗殆盡的緣故。方纔賀一鳴的身體就像是一個無底的大洞,貪婪的將他的全部寒系真氣都吸入其中。如果不是他身懷異寶,並且能夠從中補充力量的話,那麼此刻怕是已經變成一個人幹了。
不過曉是如此,他想要恢復如初,也需要靜坐三日以上。
此時縱然是想要阻止賀一鳴,也絕對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長嘆了一聲,他別過了臉去,不想再自取其辱了。
當賀一鳴大步走過來之時,蘇軍和另一位先天老者頓時是毫不猶豫的向後退去,他們對着步悻聰求救的眼光視而不見。
並且在看向這個紈絝王子的眼中,都帶着一絲深深的憎惡。
如果不是這個傢伙,又怎麼可能將賀一鳴這個煞星引來。又怎麼可能讓一位先天強者隕落,又怎麼可能讓賀一鳴有機會突破百散天。
當然,這所有的一切,若是與木盡天的失利相比,那就什麼也不是了。
在這數十年中,木盡天是第一次失利於同階高手之下,這對於他的自信心將會是無與倫比的打擊。若是一個不好,他不能夠從這一場失敗的陰影中走出來。那麼他今生就再也無法突破到一線天境界了。
而這,纔是他們最爲痛恨步悻聰的地方。
當然,若非他們的實力不濟,與賀一鳴已經是二個檔次的人物了,那麼他們所痛恨的首個對象就應該是賀一鳴。
只是,看着那慢慢走進的賀一鳴,他們二個卻再也沒有了這種心思。
記恨一線天的強者?
他們二個還沒有活膩呢。
賀一鳴面無表情的來到了步悻聰的身邊,看着哆嗦着,再也沒有了半分男子氣概的步悻聰,賀一鳴的心中瞬間泛起了無數的念頭。
那一鞭子,雖然並非打在他的身上,但卻將賀一鳴徹底的打醒了。
其實在最初看到那一鞭子的時候,賀一鳴除了強烈的憤怒之外,並沒有多少的殺意。而真正令他感到震驚、甚至於驚恐的是,他怕有朝一日,突然得到了袁禮薰或者是家中的某人死亡的消息。
受傷了沒有關係,只要留下了性命,就有辦法可以治療。但若是連性命都丟了,那就什麼都晚了。
今日袁禮薰可以被人打一鞭子,那麼日後是否就有人騎到了他的頭上,將他的家人朋友擊殺了呢?
一念及此,縱然是賀一鳴也是有着如墜冰窖的感覺。
這是一種恐懼,發自於內心的恐懼,所以纔會讓他做出不顧一起,也要報仇雪恨的決定。
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是傷害了他身邊的人,無論是什麼來歷,無論他將要付出任何代價,他都會討還公道。
區區一個幫兇步榮,他都可以廢掉此人的丹田,而當主犯在此之時,他若是退縮或者是軟弱,那麼日後他將成爲所有人的笑柄。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只要是賀一鳴放過了他,那麼他今日所取得的效果,必將大打折扣。日後若是有人想要動賀家莊的腦筋,肯定會少了幾分顧慮。
特別是那些有着雄厚背景之人,就更不會將他放在眼中了。
這是一個無比現實的世界,強者的態度決定一切。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再加上以前所經歷過的一切,都讓賀一鳴在此刻做出了某種決定。
站在驚慌失措,幾乎就要崩潰的步悻聰之前,賀一鳴的臉色冰冷,眼中逐漸的平靜了下來,看向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似的無情。
步悻聰哆嗦着,他突地叫了起來:“你不能殺我,我是圖藩國的王子,我是王子,日後的國王陛下,你不能殺我。”
賀一鳴冷然一笑,他甚至於已經懶得和此人廢話了。
霍然間,他的臉色微變,目光朝着某一個方向看去。在他的感覺中,清晰的感應到了,一股強大的氣息,以絲毫也不遜色於他和木盡天的速度朝着這裡快速而來。
只要再過數息時間,此人就將來到這裡。
他心中一動,手下再不遲疑,一掌揮出。這一掌輕飄飄的,彷彿是沒有一點兒的力量。但是當他這一掌揮出之時,木盡天卻是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啪……”
那彷彿是發了瘋般,在聲竭力撕拼命嚎叫着的步悻聰突然停住了口,因爲他已經再也沒有了一點兒的力氣開口說話了。
他膛目結舌的看着賀一鳴,眼中的神采逐漸的消失。不過他的眼睛依舊是瞪得大大的,就像是怎麼也不敢相信,他竟然會因爲縱馬傷人這點兒小事而斃命。
這種事情,他做過了無數次,從來就沒有人前來指責他,就好像他天生具有這種權利一般,除了他自己之外,他並不將其餘人的性命放在心上。相比於他而言,所有人都是可以犧牲的螻蟻,而那些人的存在,只不過是爲了博取他的高興和快感而已。
但是,在生命的最終時刻,他看到了以前赫赫有名的衆多先天強者們看待他的眼神。
他終於明白了,原來在某些人的眼中,他這個王子殿下的身份也是異常的可笑。
在那些人的眼中,他和那些普通的賤民們同樣沒有任何區別。
當步悻聰最後一口氣嚥下去之時,賀一鳴也轉過了目光,看向來自於開嶸國的毛烈光等人。
這些人雖然是最後來到這裡的,但也是基本上全程看過了賀一鳴與木盡天之間的戰鬥,更是清晰的感受到了此刻賀一鳴的那種無法形容的強大。
此刻,在他們的感覺中,似乎只要賀一鳴一出手,就可以將他們全部擊殺了似的。
是以在見到了賀一鳴那有些不善的目光之後,毛烈光等人都是識相的低下了頭,哪怕是成傅亦是如此。
在賀一鳴成功達到了另一個境界之後,成傅已經徹底的放下了心中的那份糾結,在一線天高手的面前低頭,並不是什麼難以令人接受的事情。特別是對於這些深深明白一線天可怕的先天強者眼中,象這種級數的強者低頭,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看到了他們的表情,賀一鳴才露出了一絲滿意之色。
他目光流轉,在衆人的面前一一瞥過,所有與他目光相對之人雖然是表情不同,但無一例外的是,他們都表達出了足夠的尊敬。
哪怕是水炫槿老人,都是恭敬的彎下了腰去。
無論敵友,此刻的心中都是激盪萬分。能夠親眼目睹一線天強者的誕生,對於他們而言,無疑是一種強大的刺激,也是一筆難的可貴的經驗。一旦回想剛纔的那種天地之氣大量涌動的情形,衆人都是若有所悟。
其中感觸最深的,無疑是木盡天。他的心中百感交集,雖然步悻聰的身亡對於他的聲望有着致命的打擊,但是今日的一戰對於他而言,卻同樣是不可多得的經驗。日後他若是能夠有所突破,成就一線天,今日一戰,絕對是至關重要。
在這些人中,唯有謝鳴金一個人弄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雖然知道先天強者的厲害,但是卻並不明白一線天和百散天之間的區別。
不過此刻他卻看出了一點端倪,在賀一鳴大喝一聲之後,所有的先天強者對待他的態度頓時變了,就有些象他們謝家長輩對待賀一鳴的態度一樣。
只是,他們謝家的長輩都是後天修煉者,又如何能夠與這些先天強者們比肩呢?
這一點,任他想破了頭皮,也難以明白其中究竟有何貓膩。
冷冷的目光轉了一圈,終於重新落在了已經身亡的步悻聰身上。賀一鳴朗聲道:“此人是我所殺,日後你們圖藩國若是有何不服,儘可以向我提出挑戰。但若是敢傷及無辜,那麼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報復貴國了。”
聽到了如同宣誓一般的話,蘇軍和另一位先天強者都是唯唯諾諾的低下了頭,他們竟然連分辨的勇氣也沒有了。
而此刻已經是近乎於脫力的木盡天則是苦笑一聲,道:“賀大師,你說笑了。步悻聰縱馬傷人,落得如此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此事若是賀大師願意就此揭過,我們都是感激不盡,哪裡還會再度挑戰。”
他的聲音中蘊含了一絲苦澀的味道,但卻絕對是真心實意。
如果賀一鳴還是百散天,那麼殺了圖藩國的王子,或許他們的一線天強者會遠赴天羅國尋仇。但是如今的賀一鳴已經是一線天,而且還是一個年僅十七的一線天。
那麼只要圖藩國的那位一線天強者沒有腦袋進水變成白癡,那就決計不可能爲了一個小小的皇子而與賀一鳴結下生死大仇。
同樣的,步悻聰的母親其實也是木盡天一門的某個後輩,所以他纔會對步悻聰另眼相看,希望他日後能夠繼承圖藩國主之位。但是步悻聰得到了他的幾分傳授之後,卻招來了這等恐怖的敵人。
那麼無論是站在什麼立場之下,木盡天也唯有完全的將其放棄了。
這就是百多歲老人與賀一鳴想法的不同之處了,
得到了木盡天的承諾之後,賀一鳴先是一怔,隨後隱約的把握住了他的想法,他昂首望天,感受着衆人望向自己的目光中所蘊含着的那種發自於內心的懼意,他的心中莫名的興起了一種興奮的感覺,這種感覺甚至於比他當初成功晉升先天還要舒服的多。
半響之後,賀一鳴睜開了雙目,朗聲道:“何方高人來此,還請出面一見。”
他的聲音隆隆傳出,朝着一個方向衝擊而去。
破風之聲在那個地方驟然響起,一個青袍人仿若是鬼魅般的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
當看到此人的面容之時,所有開嶸國的先天大師們都是面露喜色,他們同時躬身道:“見過老太師。”
賀一鳴是雙目一凝,驚訝的道:“詹天豐?”
詹天豐大笑一聲,道:“不錯,正是老夫。”
水炫槿和木盡天等人雖然是屬於不同的勢力,心中對於詹天豐的感覺也不僅相同,但是當他出現的那一刻,這些人的態度卻是同樣的畢恭畢敬。
賀一鳴深深的打量着眼前這人,此人的面相並不蒼老,比起毛烈光都要年輕了許多。但是修爲到了他這等境界,已經不能單從外貌上來區別一個人的真正年齡了。
只要是進入了先天境界,那麼容貌的衰老就會大幅度降低,更不用說這種一線天的超級強者了。
詹天豐遙遙一抱拳,道:“賀兄神功大成,恭喜。”
賀一鳴還了同樣的一禮,道:“詹兄過獎了,賀某不過是一絲僥倖而已。”
他的這句話立即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鳴。
人家爲了衝擊一線天境界,那可是小心謹慎,甚至於是窮盡舉國之力來培養一人,在他開始衝擊之時,更是舉國戒嚴,所有的先天強者們如臨大敵一般。
但是看看人家賀一鳴……
竟然是在與人搏鬥之時,肆無忌憚的衝擊一線天境界,而更不可思議的是,竟然鬼使神差的讓他衝擊成功了。
望着這位新出爐的一線天強者,衆人的心中都是有着一種感慨,老天爺的良心被狗吃了,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詹天豐搖着頭,他的神情無比的凝重,道:“賀兄,你可知昔日我是如何成功進階一線天的麼?”
賀一鳴茫然搖頭,道:“不知,請詹兄指點。”
詹天豐長嘆一聲,道:“無他,只不過老夫的運氣較好,所以最終成功罷了。”
這個答案顯然大出賀一鳴的意料之外,他驚訝的道:“您老是在說笑吧?”
詹天豐肅然道:“衝擊百散天,需要的是超強的天賦,不懈的努力,但是衝擊一線天,那麼個人的運氣纔是真正的關鍵所在。”他的目光朝着木盡天看去,道:“象他這樣達到了百散天巔峰的強者,縱觀西北,沒有二十,也有十七八個了。但是在這百年內,能夠順利突破這生死一線的,卻也僅有寥寥三人而已。”他的目光閃爍了一下,道:“他們的修爲,心境都是相差無幾,但最終能否成功,卻是無人能夠保證。而這,就是一線天最大的魅力和遺憾。”
所有先天強者都低下了頭,他們的心中震撼無比。
原來在整個西北,竟然還有着如此之多的與木盡天相若的高手。
不問可知,這些高手基本上都是隱匿在山林之中,或者是在那些隱世的門派之內。而他們這些在外界闖蕩的先天大師們,卻都變成了井底之蛙了。
詹天豐輕輕一笑,雖然他對於木盡天也很看重,但是隻要他一天沒有達到一線天,那就一天不可能獲得他平等對待的資格。
以他爲例子,哪怕木盡天心中再不高興,也是無可奈何的。
賀一鳴沉吟了片刻,並沒有對此評價什麼,但若是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心中所思,那麼肯定會有着強烈的自殺傾向了。
在他的心中,暗自嘀咕着。
什麼運氣啊,晉升一線天,不是很容易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