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焱轉向定西王:“我要你親口說出來。當年之事,到底是真是假?”
“說了又怎樣,不說又怎樣?你已經聽到趙忠剛剛的話了,當年的事情不管是真是假,都是過去。
屍鬼族這千年來的成長和發展都是定西王府的恩賜,都是我的福澤。
如果不是我,他們能有今天?如果不是我,當年的胎兒早就暴曬沙漠了。
不管我培養他們用來做什麼,哪怕送上絕路,但改不了我給屍鬼族新生的事實,我是他們永遠的恩人。
與其糾結當年的真假,不如回報千年的恩惠。趙忠這句話說的很好,不枉我栽培千年。”
冥龍惱了:“讓你說,你就說,哪那麼多廢話。搞清楚現在狀況,老子脾氣不好,別逼我屠城!!”
定西王能感受到對方不是在說瞎話,遲疑了很一會兒,看了屍鬼族那裡幾眼,最後還是緩緩點頭:“當年趙曦忘恩負義,爲了葬花族的傳人不惜勾結屍鬼族背叛了家族,他們……該死!”
“譁!”
屍鬼族兩千多人齊齊驚動,驚愕的看向了定西王。傳說是一回事,從定西王嘴裡親口說出來,則是另外一回事。
趙忠等三位半聖的眉頭都是微微挑了挑,暗地裡攥緊了拳頭,但終究沒有作何發作。
唐焱正容道:“歷史擺在面前,事實已經給你們澄清了。背叛有背叛的理由,屠殺有屠殺的理由,後期圈養你們也是有圈養的理由,對待歷史,對待每件事,每個人心裡都有個不同的衡量標準。
我現在給你們選擇的機會。
選擇妥協選擇放棄的,留下來。我以性命起誓,絕不殺害你們。
選擇正視歷史,勇敢面對那次屠殺的,向前一步,我帶你們離開,帶你們回到你們真正的族長趙曦身邊。我也會以性命起誓,終生守護你們。
但無論哪一方,我都保證不會再讓你們跟定西王府爲敵,不會強迫你們親手殘害定西王府的族人。”
屍鬼族的族民們議論紛紛,對他們而言,這個抉擇太殘酷,卻並不爲難。
因爲幾年以來,隨着傳言的廣泛流轉,族內上下都知道了事情,不管相信還是不相信的,不管牴觸的還是平靜的,其實都在暗中做過選擇,有過考慮。
如果是事實,自己該怎麼樣,如果是假的,自己又該怎麼樣。
現在,事實來了,他們不敢選擇,卻不代表不會選擇。
趙忠三人垂眉不語,他們不是傻子,自從定西王限制他們上戰場以來,他們心裡其實已經有了判斷。直到這一刻,定西王親口承認,直到今天先祖趙曦還活着的消息傳回,在他們心裡掀起了層層波瀾。
他們沒有迴應,其實就是一種迴應——我不會阻止族人正視歷史,我不會橫加阻攔,不會蠱惑人心,一切由他們自己做決定。
良久的良久,屍鬼族裡稀稀拉拉走出了三個人,走向了唐焱方位。
正像唐焱重申的那樣,歷史擺在那裡,至於怎麼去面對,怎麼去判斷,每個人心裡的標準不一樣,每個人的感受也會不一樣。對於仇恨,有些人選擇寬容,有些人刻骨銘心,有些人以殘忍彙報,有些人十年忍辱,等等。
有人選擇遺忘和重新開始,有些人則選擇重拾仇恨和使命。
有了開始就會有繼續,自三個人離開後,陸陸續續又走出了一些人,最終達到了七百多人,而其餘一千八百人……全部選擇了留下。
冥龍背上,趙強生被六個護衛牢牢按住,強行留在了這裡。
他們早已選擇仇恨,也不允許趙強生這個新生代的希望再留在定西王府。
趙忠睜開了眼睛,選擇了留下,不過悄然示意了身邊兩位半聖,意思是……去吧……回到先祖身邊,回到你們應該去的地方,也請替我活着,替我復仇。但我自己會留下了,用我的命償還定西王千年養育之恩。
恩與仇,兩不相欠了。
“您保重。”兩位半聖向着族長趙忠深深鞠躬,沒有多言。他們忍住不捨和痛苦,走向了唐焱。
他們依舊沒有向族人呼籲什麼,但他們的舉動再次在屍鬼族裡引起了波瀾,畢竟這代表着族老的決定。
不久之後,再次走出了近五百人。
至此,一千兩百人選擇了唐焱,一千三百多人選擇了定西王府。
這種結局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說明屍鬼族沒有丟了血性,也沒有失去了人性。選擇留下的那部分代表着屍皇族血脈裡的恩義,選擇離開的那部分代表着屍鬼族血液裡的勇敢和桀驁。
也表明這個種族在重生之後發生了蛻變,不再是絕不彎腰的極致的硬,而是多了幾分人性。
“養你們千年,這就是回報?”定西王怒斥那一千兩百多人。
可那一千多人此刻全部挺胸昂頭,勇敢的直視了定西王。既然做出了選擇,就不會在後悔了,既然選擇了仇恨,就將勇往直前。
冥龍大眼一瞪,鼻腔噴火:“這老東西臉皮厚到了一定級別了!你臉皮也是武聖境的?你怎麼不說你屠殺了他們先祖?殘忍到一個不留?殘忍到後期撫養他們千年只爲培養死士?一半對一半,仁至義盡了,老子都認了,你還不認?”
唐焱平靜了會,認可了他們的選擇:“你們有你們選擇的權利,我尊重。選擇離開的,跟我回返星洛古國。選擇留下的,我會給你們新的生存環境。”
“什麼意思?”屍鬼族全部擡頭,這話怎麼聽着怪怪的。
“我給了你們選擇的權利,只是給你們順着選擇走下去的權利!!我保證了不會殺你們,卻沒有允許你們還在這裡生存。我保證了你們的生存,卻不會再讓你們被定西王當成死士。”
唐焱尊重他們的選擇,卻不會放任他們‘一族之人兩地生存’,甚至生死相向,更不會允許他們繼續被定西王利用。
他們正要爭辯,冥龍突然低吼:“愚蠢的人類,不要給臉不要臉!你們留下來除了送死還能有什麼?定西王還會信任你們?”
趙忠仰頭,怪怪的看着天上的唐焱。這個前輩……有點意思哈。
“你是在耍我?”定西王這輩子受的羞辱都沒有今天多。
流金鼠儘管滿心警惕,也不由得暗暗感慨,碰到個比我更無恥的。搞了這麼大動靜,最終還是把這羣人給劃拉走了。到頭來,把定西王乾巴巴晾這裡了。順便把屍鬼族或明或暗的刺激了一把,我是你們祖宗,是來教訓你們的,不是來求你們的。
玩逼格玩出特點了!
兩位半聖族老壓下了族人的議論,向唐焱稍稍行禮:“老夫趙春秋(趙恩),見過前輩。”
既然選擇了,就要坦然相待。
他們首先要對自己身後的一千多族人負責,所以要對唐焱表達禮數。
更重要的是唐焱把另外一千人也帶走了,在外人看來是霸道,在他們看來卻是恩情。反正我們願意報恩了,剛剛的選擇已經向世人證明了這些,可問題是……他要搶抓我們走了,我們沒辦法,只能認命了……認命了……
“葬花血脈的族人在哪裡?”唐焱問道。
“死了。”
“什麼?”
“葬花血脈繁衍能力很差,又因爲不斷反抗定西王府,被全部推向了戰場,可葬花血脈的族人從沒有認真作戰,以至於去年……被屠殺了。”趙春秋不做任何掩飾了,直接捅出了事實。
咯噔!唐焱心頭狠狠一縮,差點喘不過氣來。
拯救了凌若惜的族民,卻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