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沁心樓頂樓的一處小房間裡,光線昏暗,簡陋普通,唐焱見到了九年未見得任天葬。
正站在窗臺前,凝望着城外墨黑色的戈壁,還是普通的黑色衣裳,邪氣森森的氣息,令人忌憚的蒼白紙人,但沉沉死氣更重,森森寂冷更甚。站在他面前,就跟陪着樽棺材一樣,紙人帶來的感覺更是邪意,明明是個普普通通的紙紮小人,卻像是具蒼白的屍體在直愣愣的看着你,森冷感覺直透靈魂。
唐焱自認已經有了些閱歷和實力,普一進來還是不由的頓了一步,感到股森然從心窩幽幽散發,向着全身各個細胞擴散。
“你的小夥伴好像對我有敵意。”唐焱怎麼看怎麼感覺那紙人慎得慌,向旁邊挪了幾步,卻發現它空洞蒼白的眼睛好像始終在鎖定着自己,直讓他感覺後背涼颼颼的。
任天葬轉過身來,面無表情,蒼白的瘮人,幾乎跟背後紙人融爲一體,就那麼冷硬的看着他。
唐焱扯扯嘴角:“老朋友見面,你是不是……呃……擁抱我就不奢求了,起碼得稍微露出些笑容吧?”
任天葬還是冷冰冰的看着他,一股邪意的森冷感。
“得得,算我沒說。”
任天葬突然探指,虛空一點,一片雪白的碎紙屑迎面飈落在唐焱的額頭,終於出聲,但聲音乾澀冷沉:“別動!”
還是老樣子。唐焱無語的翻個眼兒,沒有避開紙屑。
紙屑觸碰額頭,傳來絲絲清涼,接着並沒有了任何感覺,擡手摸了摸,也沒有任何凸出的感覺,像是融進了腦袋裡。
“要不是看在你幫我助勢的份上,我真想把你這紙人給一把火燒了,每次看你向我身上貼這破玩意,我就恨得牙根子癢癢。”
任天葬救了自己不止一次,也能看出他沒有惡意,但唐焱是真不適應這種被控制的感覺。
任天葬沒有理會,面無表情,僵硬的跟具屍體似的,細細感知後,蜷指一收,消失在唐焱額頭額頭的小紙屑再次出現,化作一縷白煙似的熒光消散在昏暗的房間裡。
“幽靈青火已經結出火種,青火的威力在復甦,像是有個生命體要甦醒。”唐焱沒有避諱,也知道任天葬能探查出些什麼。再次看了看蒼白的紙人,微微皺眉,走到窗臺邊的木桌旁,自顧自的倒了杯冰涼的清水。
“甦醒的不止是幽靈青火!”
“什麼?”
“幽靈青火的成長速度很快,比我的預想提前十年結出火種,得益於你體內一樣東西的協助。但是這樣東西究竟是在協助你,還是在孕養你?你自己可曾探清楚?”
“我曾在德洛斯太武礦區的地下世界裡有番機遇,是一株成長數十萬年的血魂樹,我把它栽進了我的身體。”唐焱說了些秘密,也相應的保留了稍許。
任天葬眼底冷芒一閃,身後紙人宛若復活般轉過了頭,空洞的眼睛像是定在了唐焱身上:“你要當心,它更多的可能性是在在孕養你!地下古城皆是邪物,諸多冤魂也是霸道陰毒,血魂樹若是在誕生期間被某種邪靈侵蝕,便會變得不再純淨,存在很多變數,你把它栽進身體,任何可能性都能發生。何況……你體內的東西應該不止血魂樹!”
任天葬聲音沙啞低沉,幾番話說出來,比這九年說的字數總和還要多。
唐焱偏了偏頭,沒好氣道:“大哥呦,先看住你的紙人,別讓它瞪着我,我真是很慎得慌。我體內確實還有別的東西,也知道他們都不尋常。但是你應該也能探的出來,他們都很強,我臨時奈何不了他們,他們也勉強能提供些輔助。”
“隨我回宗族祭壇,以煉魂爐淬鍊氣海!”
唐焱眼睛一瞪:“氣海還能淬鍊?”
任天葬冷冰冰的道:“敢不敢,舍不捨得!”
“祭臺?煉魂爐?把我扔進個爐子裡,周圍一羣揹着紙人的傢伙看着?你這是送葬啊?算了吧,一步一步來,我對你們任家怵頭。”唐焱沒有放棄對邪祖和血魂樹的警惕,但相比起任家那羣死氣沉沉的傢伙,他倒是更願意去度空的禪房坐一坐。
“幽靈青火的火種已經顯形,表明度過了最危險的混沌時期,開始孕育火靈,並形成靈智,這個階段更重要,它未來是否能夠願意追隨你,還是煉化掉你的身體獨自成長,就看這個階段的發展。現在除非遭遇不可抗拒的危難,幽明青火不會再遭毀滅,你也大可放心施展。但依照現在的古城態勢,你最好不要顯現青火,就算是偷襲小王爺那樣,都儘量要避免。”
“我就知道你當時在附近觀戰。”
“幽靈青火的火種已經成型,能承受住,也需要吃一場飽餐!”
“你的意思是……我吞了燕雨寒?”唐焱用怪異的眼神看着他,這傢伙真不是一般的狠。“你應該還記得艾琳達,你認爲我能下得去手?”
“我殺!你吞!”任天葬惜字如金,簡單兩個詞卻鮮血淋漓,從他嘴裡說出來,更是透着難掩的森冷。
唐焱眼角抽動:“我接受你的好意,但接受不了你去殺她!我已經想明白了,燕雨寒不是艾琳達,我當天揚言娶她的話是一時衝動,不現實,更不公平,但她跟艾琳達太像了,我想……盡我所能保護她,至少是在這黑石古城,誰若傷她,我寧可神魂俱滅脫離輪迴,也定血戰到底,我不希望當年巨象城的悲劇再在這黑石古城重現,也不允許!”
當年艾琳達捨命相助,如今燕雨寒被天鷹鎖定,當年巨象被靈王府困封,如今黑石被諸方豪雄窺伺,又是一場殺局,又是註定的生死搏殺,像是命運的輪迴,如此的相似。
無論是爲了償還當年的愧疚,還是遏制聖靈教的計劃,唐焱都得狂暴一回,竭盡所能救住燕雨寒的性命。
今天這場刻意的藉機造勢,也有幾分威嚇的意思,爲到時候的混亂提供稍許的便利。
“措施良機,莫要悔恨!”任天葬的神色泛出稍許的陰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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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會並非只有這一次,也並不是非得在燕雨寒身上獲取。不談這個了,你這幾年在哪活動?有沒有見過杜洋和許厭?杜洋你認識,許厭就是個……看起來像是個男人的女漢子,跟你一樣,冷冰冰的,半天憋不出一句話。”
“杜洋進了滄瀾。許厭進了萬古獸山。”
“什麼??”唐焱噌的站起來,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真的問出了線索。
“我在太武塌陷區遇到過杜洋,約計是在六年前。他提到過,許厭在晉入二階武王后就離開太武,要徒步翻越大衍山羣,尋找萬古獸山。”
“杜洋呢?”唐焱感覺心裡熱熱的,當年一別,也是九年,杜洋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是來到異世第一個相認的兄弟。唐焱並不像打斷杜洋追尋自己的武道,卻迫切的想要知道他現在是否安全。
“他的血脈完全覺醒,曾以二階武王境轟殺三階武王,你不需擔心他的安危。他只說要進滄瀾歷練,探尋一處古老遺蹟,其他的沒有留下。”
好!很好!唐焱鬆口氣,只要不是被什麼人抓住,或者是追殺,杜洋應該是安全的。
“但是……”
“啊?說啊!你冷不丁一個但是,讓我這心跳的厲害。”
“天魔聖地曾向滄瀾各國發布通緝令,追殺一個少年,我見過畫像,跟杜洋類似。”
“天魔聖地?向各國通緝?杜洋怎麼惹到他們了?”
“天魔聖地在燕國三大聖地中排名最末,但其天魔老祖已晉半聖五百年,座下尊者達十二之數,天魔功最善碎魂破防。據我們瞭解,天魔聖地跟中原某個超級古派有牽連,可能已經依附,也可能是分支。你若挑釁天魔聖地,最好謀劃周全。”
唐焱目光陰晴不定的變化這,隨口問道:“你們任家來黑石古城有什麼目的?恐怕不是看熱鬧和尋寶吧?”
“煉魂!”黑石古城風雲積聚,大量的尊級強者涌入,暗中更有半聖強者蒞臨,真若是爆發混亂,註定會是場生死惡戰,隕落的尊者數量將遠超十年前的碰撞。
任天葬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收魂!煉魂!
所有隕落的靈魂,煉!所有受創之人,煉!所有挑釁之人,煉!
爲了最大程度的利用這場滄瀾古地少有的混亂風暴,任家此次共計出動八位尊者,將以黑石古城爲爐鼎,以八處城角爲爐基,組建八兇煉魂爐!
“你煉魂,我煉人!其實我有時感覺咱倆是絕配,你如果是個妞,我還會考慮跟你做個……”唐焱本想開個玩笑,但看着任天葬那張死人臉、白紙人,頓時興致全無:“今天就到這吧,跟你見面很……嗯……很愉快。咱們至交一場,必要的時候出手助我一次,哪怕造造聲勢也行。”
“暫定!黑石局勢錯綜複雜,各方勢力相互牽連,你最好小心行事。”
“拔出蘿蔔帶出泥嘛,我明白,會妥善處理的。”唐焱擺擺手,正要準備離開,卻冷不丁注意到遠處出現稍許的喧譁,再仔細凝視片刻,竟然再次發現了道熟悉的身影。
“是瑤池聖地!”任天葬乾巴巴的留下句話,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