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大學附屬醫院手術室裡,大夫和護士正有條不紊的忙碌着,這樣的病號並非沒有出現過,但如此小的年齡卻令他們意外,一般這種程度的鬥毆造成的傷害,通常是發生在成年人身上的,十五六歲的少年被打成這樣他們還是第一次遇到。
渾身上下刀傷、淤青幾乎有上百處,而且不乏皮開肉綻甚至露出骨頭的重傷,當然最危險的傷害還是頭部,數次的重擊導致腦震盪已經是難以避免了,只是暫時難以確定程度大小,目前最緊要的是止血、檢查頭部有沒有致命性的傷害。
其實醫生和護士都不怎麼緊張,因爲這名少年雖然傷勢恐怖,呼吸卻異常的平穩,心臟更是律動正常,絲毫沒有因失血休克的跡象,看起來倒更像是睡着了一般。
一個小時之後,寧昊被推出了手術室,雖然沒有了生命危險,但看起來卻是個重傷員,渾身被綁帶纏的跟糉子似的,想動了動不了。而且醫生並沒有找到寧昊仍然昏迷不醒的原因,頭部檢查結果顯示只是輕微的腦震盪,並沒有致命傷口,至於爲何還不能甦醒,醫生暫時也無法解釋,只能留院做進一步觀察。
警察見狀暫時先撤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刑事案件,沒必要派人保護,可這樣一來卻令院方爲難了,警方只是送人來搶救,卻沒有支付任何費用,等搶救完了才發現沒有人付錢!
護士長自然不允許沒有交錢的病人進入病房,現在牀位如此緊張,交了錢都未必有,何況是沒交錢的,負責送寧昊的護士也沒轍,只好將情況上報,結果誰也做不了主,最後住院部主任電話裡拍板先安置在病房門口的走廊裡,反正也沒有生命危險,用藥也可以緩一緩,等家屬來了再說。
所以當寧昊父母接到夏子渝電話匆忙趕到醫院的時候,看到的是這令他們痛心的一幕,寶貝兒子像個無人打理的大糉子的似的被仍在走廊的病牀上,沒有輸液,沒有照料,而他們找到護士站時等來的第一句話也不是病情介紹,而是冷冰冰的一句“先去把錢交了。”
兩口子都是老實巴交的人,如今兒子的小命還指望着人家呢,哪裡敢有二話,至於服務態度怎麼樣,也不是他們現在關心的事情,聞言寧昊父親急忙跑到交費處,可一問就呆住了,光是手術費就要一萬塊,住院費加定金還得先交一萬。
一次抗兩袋水泥都不彎腰的魁梧中年漢子,整個身子似乎都虛脫了,伸到口袋裡的手遲遲沒有拿出來,幸好善解人意的妻子及時跑了過來,家裡的銀行卡平時是她保管的,那裡有全家所有的積蓄。
值班護士不耐煩的看了看其貌不揚的兩人,打着哈欠催促道:“我說你們趕緊的,麻煩!”
寧昊母親趕緊將卡遞過去,護士麻利的敲打鍵盤,刷卡,滴滴——,護士當時臉就垮了下來:“逗我玩呢麼?卡里才一萬二,不夠!”說着直接把卡給扔了出來,低頭玩手機去了。
寧昊母親急得淚都下來了,苦苦哀求:“姑娘您行行好,差的錢我們明天就交上。”
“明天?那你們明天再來看病吧。”姑娘頭都沒擡,跟男友發着微信撒嬌。
“你怎麼能這麼說話,救死扶傷是醫院的職責,我去找你們領導去!”關鍵時刻還是男人硬氣,寧昊父親畢竟見世面多,這種時候自然不能讓自己的妻子衝在前頭受氣。
沒想到小護士根本不吃這套:“吆喝,不交錢還有理了?你去找領導去吧,去啊!我這是按規定辦事,真是,還是第一次見到看病賒賬的呢,你以爲這裡是小賣部啊。”
“你!”寧昊父親氣的說不出話來,妻子心疼兒子,啥都顧不上了,說着就要跪下,頭磕在收費窗口的大理石上,梆梆直響,哀求道:“姑娘我求求你了,我就這麼一個兒子。”
小姑娘被鬧得心煩,道:“你們不要在這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怎麼你們了呢,有這功夫去提錢啊,一樓大廳裡就有取款機。”
寧昊父親見威脅沒用,也改用祈求的語氣說道:“我們手頭沒有那麼多錢,先辦住院手續吧,總不能讓在走廊裡過夜,明天一定把錢補上。”
小姑娘一愣:“不是吧,幾萬塊錢都沒有?”當下更是不同意了,這種事兒可不能沾上,否則將來錢補不上,領導不得罵死自己。
兩口子老臉通紅,自責不已,若非自己無能,豈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兒子受這罪?其實他們之前還是有些積蓄的,可爲了幫助寧昊轉學幾乎都花光了,大城市裡租房生活消費又高,暫時又沒找到合適的工作,這段時間着實沒攢下什麼錢。
“怎麼辦啊,國強,你快想想辦法啊!”寧昊母親雙手握着丈夫的胳膊,整個身子都撲倒對方身上,已經是站不住了。
鍾國強深吸一口氣,安慰道:“愛雲別急,會有辦法的,我這就去弄錢,你去那邊等我會兒。”
“你上哪兒弄錢?”肖愛雲疑惑的問道,接着臉色一變:“你又要去賣血?不行,我不同意,太糟蹋身體了,咱們還是去求求護士長吧,據說她說話管用。”
“也好。”夫妻二人正欲轉身回到寧昊的病牀處,正好遇到護士長急匆匆的走來:“怎麼回事?”
小護士急忙站起來將事情說了一遍,話裡話外自然是說鍾國強夫婦倆胡攪蠻纏,護士長家裡有事正想着提前下班回家,也沒多少心思管這些破事兒,丟下一句:“按規矩辦。”就匆匆走了,硬是沒給肖愛雲求情的機會。
夫婦倆手足無措之際,夏子渝和雲輕舞從外面跑了進來,她們是受害者身份也比較特殊,做完筆錄就離開了,第一時間自然是來探望寧昊,瞭解清楚情況之後,夏子渝火冒三丈,對着值班室的小護士便是一頓訓斥。
小姑娘也不知從哪裡跑來兩個絕色美女,本就因爲值班不能和男友約會心煩的她,哪裡會有好脾氣,當下也不客氣的頂了回去,激烈的吵鬧聲驚動了不少人,值班的副院長也跑了來,是個四十多歲的禿頂男子。
一看到兩位美女,尤其是夏子渝的時候,立刻收起了氣勢洶洶的形象,搖身一變成了主持正義的使者,對小護士嚴厲訓斥了一頓,並立馬安排人先給寧昊安排病房,至於費用可以暫緩交納,“人命關天嘛!”副院長展現出平日裡難得一見的和藹與親切。
夏子渝拿出工資卡先墊付了費用,因爲醫院裡的病房也確實非常緊張,前前後後忙活了半個小時才終於安頓下來,寧昊雖未甦醒,但生命體徵卻異常的正常,暫時不需要做治療,但副院長堅持要求上點滴,護士無奈只好弄了些葡萄糖應付着。
雖然醫生護士一再強調寧昊沒有生命危險,但卻解釋不清爲何會昏迷不醒,而且表面上看起來的確很是嚇人,全身除了繃帶幾乎沒有裸露的地方,鍾愛國夫婦既心疼又擔心,夏子渝和雲輕舞二人也看的觸目驚心,可恨副院長一直在大講醫德建設、服務態度云云,對於病情卻是絲毫不提。
夏子渝決定轉院,副院長大驚失色,急忙擺出各種理由阻攔,並當即拍板召集醫院的專家進行會診,保證第二天上午查出病因,其實這家醫院在全省也是很有名氣的,轉到其他醫院未必更好,夏子渝這才作罷。
一番折騰,此時已至深夜,雲輕舞的家人來接其回家,夏子渝見這裡也沒什麼事情,便讓她回去了,鍾愛國讓夏子渝也回去休息,夏卻不肯離去,她是老師,回去也沒法安心睡覺。
副院長聞言大喜,立刻表示安排房間供夏子渝休息,被拒絕後也不氣餒,厚着臉皮留在病房中沒話找話說。
很快,各科室的專家陸續回到醫院,副院長得意之情溢於言表,怕是院長也沒有這麼大的號召力,他像模像樣的組織了集體會診,提了一些無關痛癢的要求,寧昊又被推進了觀察室。
夏子渝三人在走廊裡等候的功夫,副院長在一旁親切的安慰,這時候護士長也從家裡趕了回來,見此情景立馬瞭然於胸,上前簡單詢問了一下情況,擺出白衣天使的形象對鍾愛國夫婦安慰了一番之後,主動跟夏子渝介紹起來:“這是我們醫院最年輕的副院長於振華,因爲平日裡工作過度操勞,才顯老了些,其實今年才39歲。”
于振華咳嗽了一聲,臉色不大好看,護士長立馬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尷尬一笑:“於院長是省廳於廳長的乾兒子,前途不可限量!”
“呵呵,小劉你提這個幹什麼,工作嘛還是要靠自己。”于振華故意裝作不滿的樣子。
劉護士長笑道:“那是那是,全省醫院系統誰不知道於院長的水平,對了姑娘,您在哪裡工作?怎麼長得跟明星兒似的?”
“我是老師。”夏子渝客氣的說道。
“哎呀,是老師啊,失敬失敬!”于振華表情誇張,動作更是誇張,竟是直接伸手過來去握夏子渝的手,害的夏子渝急忙縮手躲避。
“呵呵,呵呵。”于振華臉皮之厚,根本沒當回事兒,笑道:“老師好啊,教書育人,跟我們醫務工作者很像啊,對了您怎麼稱呼啊?”
“我姓夏。”
“夏老師啊,好,很好。”于振華說話間目光緊緊盯着劉護士長,劉護士長會意,接過話頭道:“小夏老師啊,有對象了沒?我這人最喜歡當紅娘了。”
“呵呵,我還小呢。”夏子渝有些不耐煩了。
此時觀察室裡忽然傳來一陣驚呼聲,接着觀察室的門被用力的撞開,專家們一個個面露驚色的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