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一天。
雪片緩緩的從長空中飄落,整個大陸彷彿都被籠罩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那個時候的他還很年輕,至少一顆心還很年輕,作爲黑巖谷內最傑出的的大弟子,他的命運實在要比別人好上太多,但他卻也在面臨生死的抉擇。
在死亡面前,每個人都是那樣的弱小,即便是他也不例外,他畏懼死亡,所以在看見面前的那個強大的人之後,他一步步的開始後退。
他有些驚慌的被自己給絆倒,然後倒了下去,倒在雪地上,地上的雪累計的很厚,亦或者綿軟,所以他並沒有感覺到疼痛,他的全部心神都被眼前的人給吸引過去了,所以他也無法再去感知到別的事情。
“爲什麼要殺我。”他喃喃的說道,在他的身後,是一片懸崖,他此時正站在崖畔邊上,退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站在他面前的那個人只是冷笑着看着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四下很寂靜,又像是很嘈雜,他無法理會這種感覺,只是能夠察覺到自己的一顆心正在極爲不安的跳動着,幾乎要脫體而出。
站在面前的這個人就是屍陰宗的三長老,嶽峰,他的一雙眼睛此刻就是黑色的,正等着這樣一雙黑漆的眸子冷冷望着他,絲毫不掩飾身上那濃郁的殺氣。
他現在的境界不過纔是命途境的地階,根本不可能是天星境強者的對手,即便他有很多的手段,所以在這一刻,濃濃的絕望籠罩在他的頭頂。
“爲什麼要殺我?”聽見沒有人回答,他更有些絕望的開口問道。
這個時候,身前的嶽峰終於開口:“你的肉體很不錯,如果毀滅你的神識,製作一具傀儡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聽見這句話,他的臉色變得一片慘白,就像是身畔地面上的雪片一樣。
他曾聽自己的師傅說過屍陰宗的一些秘密,比如他們會將死去的修士抹掉一切,然後製造成傀儡,自此便如行屍走肉一般,永遠聽從別人的差遣。
他不願意成爲這樣的東西,因爲這已經不是人了,如果真的那樣,那將會變得多麼的痛苦,如果選擇只有這一種,那麼他寧願後退一步。
所以他站起身來,冷笑着看他,說道:“如果沒有死,一定要殺了你。”
然後他真的退了一步,墜落進了懸崖。
他體內的玄氣早就已經消耗一空,自然無法御空飛行,而且這後面的懸崖中存在着某種他看不出來的古怪,十分難纏,所以他一旦落下去的時候,身體就像是一片輕飄飄的羽毛,在風中搖曳,卻無法控制自己。
然後他重重的摔落到地面上,劇烈的疼痛撕扯着他身上的血肉,痛苦不堪,意識開始逐漸朦朧,直至變的黑暗,他再也看不清楚任何東西。
然後他昏迷了。
他醒過來的時候,並沒有死,只是感覺體內一陣寒冷,他是被凍醒的,渾身瑟縮的睜開眼睛,想要站起身來,然後便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感覺自己的胸腹上似乎是被壓上了某種奇怪的東西,這東西似乎是活的,正在不斷的移動着,其巨大的重量讓虛弱不堪的他喘不過起來,然後再次昏了過去。
他活了下來,但他卻來不及高興,等到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了,殘陽如血,天上的雪片卻仍舊在不停的墜落下來,將這一滴血暈染的通紅一片。
他是被痛醒的,感覺體內的內臟似乎是在一瞬間被碾壓成一團,幾乎窒息,全身骨骼似乎是在這一剎那完全被移位了,然後他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首先便是一雙血紅的眼睛,這雙眼睛殺氣極爲強盛,血紅的
瞳子很小,只有米粒大小,而且更爲讓他恐懼的是,眼前的這個根本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巨蟒。
這巨蟒有一根柱子那般粗細,長約兩丈,將他的身體盤在巨大的身體裡面,他想掙脫開來,可是這巨蟒上面的鱗片極爲光滑,手掌觸在上面,輕而易舉的便被劃開了,他人生的前二十年中,從未經歷過如此大的絕望,眼中一片死灰,沒有想到剛剛脫離虎口,又要進入蛇腹。
劇烈的疼痛讓他仍不住想要痛苦嚎叫出來,但是喉嚨中彷彿被什麼堵住一般,嘴巴張的很大,卻是一句話都無法叫出,他眼前的視線開始變得更加黑暗,身體內的骨骼聲響變得更加強烈,他幾乎就要暈過去,但這次,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暈,否則的話,將再也不會醒來,他已經有一次好運氣了,不能要求上天在垂憐他,給他第二次。
他咬住舌尖,吞了自己半條舌頭,劇烈的疼痛終於讓他清醒過來,然後張口咬在這巨蟒的身上,但根本無從着力,嘴巴剛剛沾在上面,便被劃開,怎麼辦,他滿心的焦急,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從未如此絕望,忍不住流下兩行淚。
他在心裡掙扎的吼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誰能救救我?
然而便就在這個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那聲音極爲飄渺,就像是不存在於這天地之間,但是他卻真切的聽到了。
那聲音說:“想活着嗎?”
他連忙點頭,雖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但是嚴重卻充滿了希冀的光彩,他無法確定說出這句話的人能否真的讓他活下來,但他此刻就像是見到了大海中的一塊浮木,忍不住便向抱住,然後那聲音接着問道:“做個交易如何?”
他連連點頭,喉嚨中的血水不斷從嘴角滲落處,發出模糊不清的幾個字:“求……求……你……救救……我。”
此時,曾經所有的一切都從他的腦中消失,過往的輝煌也再也不存在,他只有一個簡單的願望,活下去。
那聲音說:“想要活下去,就要成魔,以後你的身體由我掌控,但大多數時間,你仍舊是你自己。”
聽到這句話後,他猶豫了,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一個代價,但是在感覺自己體內的生機下一刻便要消失的時候,他終於還是說道:“好。”
這個字說出之後,他便再次失去了意識。
醒來之後,他出現在一個黑漆的山洞中,醒過來的那一剎那,他的體內就莫名多出了一股黑氣,這黑色氣息開始逐漸蠶食着他的身體。
他並不知道,其實這黑氣很虛弱,現在根本無法主宰他,只能在他意志最薄弱的時候,勉強掌控他的身體,但他現在卻再也無法捨得這股黑氣,因爲他感覺到了他的強大,就像此時他一掌就斬殺了那個曾經要了他命的巨蟒。
在這一刻,他以前從未有過像現在這一刻的渴望,那麼的渴望力量,那麼的渴望殺戮,他不知道這是爲什麼,只知道自己需要血,血越多,他便會越強大。
他望着這黑黝黝的閃動,感覺從前的那個自己實在是太過弱小,眼睛微微閉上,然後再次睜開,於是,從前的那個自己慢慢死去,現在的他,是一個嶄新的人。
他擡起手指向這黑洞,一團黑色氣息便從指尖滲透出,瀰漫出去,下一個瞬間,這個黑洞便徹底的碎裂開來,而他,仍舊站在這黑洞中。
黑洞坍塌,無數嶙峋巨石砸在他的身上,卻沒有受到多少傷害,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強大,肉體更加強大,於是在這一刻,他的實力到了命途境天階的層次,距離那命宮境,只有很短的距離。
他從廢墟中走了出來,看到在這片廢墟之中,那團黑氣似乎又升騰了起來,這黑氣波動並不算太快強烈,但卻給他很深沉的危機感,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然後驚恐的發現,就在那前方的不遠處,黑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潰,然後化作一塊雲團,這雲團極爲漆黑,看不清裡面究竟存在着什麼,然後那團雲中突然伸出一隻手,這隻手虛浮,看起來卻充滿了力量,他在這片廢墟之上不停的旋動,似乎是想從下面尋找出來什麼,下一刻,他感覺到腳下的地面一陣顫動,以他如今的境界,竟然幾乎要站立不穩。
他踉蹌的後退幾步,有些驚駭的望着在那地下,有一根黑色的長槍正慢慢的從下面滲透出來,他完全能夠感受的到,這根黑色的長槍與他體內的黑色氣息如出一轍,只不過卻更爲的強大,他的眼中忍不住露出一抹熱切,喃喃說道:“好霸道的長槍。”
這時,他的身體內突然傳出一道若有若無的冷哼聲,說道:“這根槍就叫做霸王槍。”
他聳然一驚,不知道究竟是誰在說話,有些茫然四顧的望着。
“是本王救了你一命,將你從深淵中拉出來,難道現在就忘記了。”
他有些驚恐的問道:“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那聲音笑得有些輕蔑,說道,“現在的你還沒資格知道,不過我想,很快你就會清楚了。”
他不再說話,只是覺得這一切有些詭異,他好想回到宗門,趕快去找自己的師傅,讓他化解自己此刻的危機。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發現那根黑色的長槍慢慢漂浮在半空中,繼而緩緩移動,向他飛了過來,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突然伸出手,然後握住了那根長槍,他本不願意去做這些,卻發現自己的身體真的不受掌控,他猛然想起,在被那巨蟒纏繞住的時候,這個聲音說出的那句話。
想要活下去,就要成魔,以後你的身體由我掌控,但大多數時間,你仍舊是你自己。
“難道我已經成魔?”他有些難以置信的自語說道。
然後他像是一根大海中的浮木,隨波逐流,卻根本不能受到自己的控制,然後他看見自己的靈魂彷彿被某種極爲強大的存在扯到一邊,然後被另外一個靈魂佔據,他靈魂冷冷的瞧着他,然後握着那根聲音冰冷說道:“從今天開始,我就是魔王顧南天。”
他看着這個蠻橫的靈魂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自己竟然也不受控制的說出了這句話,頓時心中一片死灰,憤怒說道:“你究竟是誰?我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那靈魂冷笑說道:“不瘋魔,不成活,想要活下去,便要與我做交易,現在,你的身體與靈魂都將被握在我的掌心。”
他驚恐的吼叫一聲,說道:“不。”
然而下一刻,他感覺到自己的這具身體中的黑色氣息開始不斷的滲透進入他的靈魂之中,這黑色氣息就像是一根絲線,不停的纏繞住他的那顆緩緩跳動的心臟,他每掙扎一下,那絲線便會勒緊的更深一份,直至嵌入心臟之中,他的一整張臉痛的幾乎要扭曲,卻還是在死死的支撐着。
他不願意活的失去自己,一直在試圖抵抗,然而那黑色氣息化成的絲線不停的纏繞他的心,漸漸就要包裹住,他眼中的那一絲清明漸漸變得暗淡,臉上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喃喃說道:“我是魔王顧南天。”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突然能夠重新掌握自己的身體,而適才看見的那個靈魂早已消失不見,他以爲一切不過都是自己的幻覺,可是手掌仍舊在不斷的顫抖,整個後背都被汗水浸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