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調整好心情後,將糊塗堂衆人齊聚在大廳,安排任務。他讓勞桑心和冉必之去鎮上新房子裡住着,兩人以兄妹相稱,在鎮上打點着關係,並隨時注意着江湖中的大事。莫天都和冉弄衣依舊留守糊塗堂,而夏星辰,最終夜未央還是收了她,因爲胳膊有傷,也留在糊塗堂修養。
如此,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
這日,夜未央閒來無事,溜達到鎮上,和冉必之拼起了酒。兩人正喝的盡興,勞桑心忽然來報:“剛剛聽到的消息,霍嫣華要下嫁蘇州。”
“嫁給誰?”夜未央放下酒杯。
“邱歡的兒子,邱楓。”勞桑心道。
“六日,你從哪裡聽來的,這可不是江湖大事。”夜未央輕笑。
勞桑心有些尷尬,輕聲道:“霍春秋說的。”伸手一擺,霍春秋從門外踏了進來。
霍春秋瞧見了熟人,緊繃的臉放鬆了下來,對三人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事。你們離開霍府之後,父親就將妹妹大罵了一頓,說她不好好做家裡的生意,儘想着別的事。妹妹一氣之下跑了出去,三天都沒有回來。找回妹妹後不久,就有一個叫邱楓的人上門來求親,父親見他穿着一般,就一口回絕了。之後,父親就帶着妹妹到處去做生意。二十多天前,他們一同去了蘇州,父親見那裡的生意極好,就想在那裡發展客棧生意……”
夜未央聽到這裡,忽搖頭輕嘆,“霍金山可是下錯了這盤棋,連我都不敢跟蘇州城的富商聯盟正面交鋒,他竟然跑到別人的虎口上拔牙。想必你們家是受了富商聯盟的擠壓吧。”
霍春秋道:“我不知道你說的富商聯盟是什麼。但是,自從父親在那裡買下一塊地皮後,就不停的有人來找他麻煩,還合夥將父親和妹妹趕出了蘇州城。父親回家後,就臥牀病重不起了,生意只能由妹妹一個人打理。妹妹做生意也是好手,可自父親病倒之後,她發覺無論自己多麼努力,家裡的財產一直在流失,生意都被別人搶走了。僅僅半個月的時間,霍家就財盡了。”
夜未央道:“富商聯盟的本事可不是蓋的,他們如一羣飢狼,無論對方有多麼的強大,他們都會羣起而攻之,不撕碎,絕不罷休。”
“如果父親他早知道這些就好了。”霍春秋接着道:“就在妹妹一籌莫展之際,那個叫邱楓的又上門了,再次向父親提親。並向父親表明,只要妹妹肯下嫁於他,他就保父親家業不散。父親爲了保住生意,便逼迫妹妹嫁給那個人,甚至還以死威脅。妹妹迫於無奈,只能答應了父親。他們定好,於七天后成親。”霍春秋說着說着,眼眶都紅了,“父親他根本就不知道妹妹有多痛苦,她一點也不想嫁給那個人。”
霍春秋忽然一把拉住夜未央的手,激切地道:“所以,我是專門來找你的,求你去救救妹妹。你知道,她根本就不喜歡那個人,她喜歡的是你!”
夜未央尷尬地抽回手,笑道:“你難道想讓我去搶親嗎?這種厚臉皮的事我可做不出來。”
“我找不到其他人幫忙了,你那麼聰明,一定能幫我想到辦法的。就算是搶,我也不能讓妹妹嫁給那個人。”霍春秋是真急了。
夜未央聽了這話,思緒一轉,詭秘的笑容又浮現在臉上,“搶親的話,你應該去找小孟吧,我記得他以前就做過這種事。”很長時間沒看見孟傳情了,不禁有些想念。
霍春秋垂頭道:“我去找過小孟了,可看門的說,小孟離開武林莊了。我找不到他,就只能來找你了。”
夜未央忽然吃味起來,“爲什麼你不是先找我?你是因爲找不到他,所以纔來找我的嗎?爲什麼要把我排在後面?你是覺得小孟比我聰明嗎?”
連續幾個問題,讓霍春秋愣了許久,訝異了好一會兒才道:“那是因爲你們沒告訴我你家的位置,如果不是我在街上巧遇桑心,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們住在這裡。”
無辜的表情看得夜未央有些樂了,他笑着道:“這樣吧,反正我最近也無趣的緊,我去幫你找小孟吧。”
霍春秋愕然,“沒必要繞這麼大的圈子吧,你直接幫我去搶親不就行了。”
夜未央道:“要兩個人搶,纔有勝算嘛。”他眼中閃着別樣的光芒,似是極爲期待見到孟傳情,和他一起搶親。對冉必之招了招手,道:“必之,你跟着我,一起去莫邪城。”
霍春秋看了勞桑心一眼,問:“怎麼不讓桑心跟着?”他心底期待勞桑心也跟着,畢竟兩人許久未見面了。
夜未央正色道;“搶親的事,男人去就好了,她留在這裡看家。”他留勞桑心看家,自然有他的考量,六日細心體貼,有她照顧小白,自己也放心多了。
安排好一切後,夜未央,冉必之,霍春秋三人一同上路了。三人騎馬,只抄近路,次日就到達莫邪城。
莫邪城雖是個小城,卻因爲莫邪女神而聲名遠播,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夜未央望着繁華的街道,也不知哪來的興趣,突然想找個地方喝酒。得知城中最好的酒樓是譽滿樓,當即拉着冉必之和霍春秋上樓了。
小二依舊是之前那個多嘴多舌,靈活百變的小二,掌櫃的依舊是之前那個一板一眼的掌櫃,不過譽滿樓的主人卻早已換了人。
鑑於要在這裡長住,桑幼憂並沒有過多的爲難人,而是直接買下了譽滿樓。孟傳情因爲放心不下姐姐,不想離家太遠,便徵得桑幼憂的同意,直接住在了譽滿樓,順便幫掌櫃的算算賬。天生有着聰明頭腦的他,算賬幾乎都不用算盤,神速的心算讓不少客人驚歎連連。
送走了一撥客人後,孟傳情又開始發起呆來。在廚房幫忙的鄢商慈出來看見了,心裡一愣,上前問道:“傳情,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最近,你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可以跟我說說嗎?”
孟傳情是打心底不願讓鄢商慈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口瞞着,自然地道:“我只是對家裡的事還有些介懷,雖然離開了,可心裡並沒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反而多了一種壓力。”雖然姐姐一再讓他遠離這裡,讓他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可姐姐越是這樣,越是讓他心裡愧疚難安。他想過千百種辦法,卻沒有一個可以兩全其美。
鄢商慈怔了怔,道:“你心裡還有掛牽吧?就算你和孟伯伯不和,那也僅僅是你和他之間的事,你心中放不下的是其他人,是姐姐,是傳聞,或者是幼憂。”
孟傳情聽了這話,微微愣神,商慈的話,無疑說到了他的心坎裡。她一直都有這種本事,彷彿能夠看透自己的心,兩人能夠走到今天還不變心,是彼此的瞭解牽絆着對方。他心底盼着和商慈能夠一直這樣安然無恙地走下去,可事實總是不如人意,無論商慈花多大的心思去開解他,他始終無法解開心結,放下一切。一向隨性豁達的人,第一次鑽進了牛角尖裡,無法自拔。
“你說的沒錯,我想,只能用時間慢慢淡化一切了吧。”孟傳情只剩苦笑。
“咦?踏破鐵鞋無覓處啊!”兩人正說着話,夜未央帶着霍春秋和冉必之上樓而來。
瞧見孟傳情的身影,夜未央的心情只感覺無比舒暢,對身後的霍春秋道:“怎麼樣,我一出馬,人就被找到了。”
孟傳情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幾人,涼涼地道:“不速之客,這裡不歡迎。”
夜未央趴在櫃檯上,看着孟傳情手邊的賬本,嘲諷道:“怎麼好好的武林莊小少爺不做了,跑這裡來做夥計?你是不是缺錢了?”
孟傳情懶得理他,直接給後面的客人結賬,夜未央饒有趣味地看着,時而發出不明意味的笑聲。送走了五個客人後,夜未央還盯着孟傳情看,臉上的笑容更深。
孟傳情眼皮一鼓,終於忍無可忍,怒將賬本摔在他的臉上,“你個混蛋究竟想幹什麼?有話直說!”最後還悠悠地補上一句,“求我免談!”
他豈會看不出夜未央的意圖,若不是有事,他會閒的看自己算賬?
夜未央收起笑容,面帶疑惑,將賬本整齊地擺在孟傳情面前,道:“幾天不見,脾氣見長啊。我只是來喝酒的,沒別的意思。”
孟傳情嗤鼻,道:“鬼才信你!”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傢伙絕對是找自己有事。
夜未央卻是眉頭一揚,“信不信由你。”
穿過幾個桌子,走向冉必之和霍春秋。這兩人早就選好了位置,坐在那裡看戲。見夜未央灰溜溜地走了過來,冉必之笑道:“怎麼,碰灰了吧。”
夜未央手中捏着酒壺,眼神瞟向孟傳情的方向,喃喃道:“這傢伙有些反常啊!”對冉必之勾了勾手,示意他靠近,“一會兒你去綁了鄢商慈,這小子估計心情不好,直說的話肯定會拒絕的。”
霍春秋看向夜未央,道:“你這樣會不會太卑鄙了?如果他不願意幫忙還是不要勉強好了。”此時的他,已完全收起了富貴公子的姿態,昔日的笑容隱隱不見,只有滿臉愁容,倒是變化不少。
夜未央輕哼一聲,“現在已經不是幫不幫你的問題了,而是,我和他之間的較量。”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拉孟傳情下水,他豈會甘心。
霍春秋不明白夜未央口中的較量是什麼意思,轉頭看向一旁的冉必之,卻見他放下空酒碗,離桌而去。望着那人的背影,訝異道:“他不會真去綁人了吧?”
夜未央看着他,笑道:“你若真想跟六日在一起,頭腦還有待提升。”
言外之意是,霍春秋的行事和反應能力,遠遠不及勞桑心。這位自小生長在富貴家庭的公子哥,雖一直有母親聞宗萱教導着,卻並沒有真正的接觸江湖。他眼中所看到的都是表面上的善,反之黑暗的一面,他卻並沒有看透。想要在江湖上立足,必須有勇氣接受一切的黑暗。
夜未央說完,招喚小二,將幾粒碎銀撒在桌上,同霍春秋一起下樓而去。孟傳情瞧見冉必之沒跟着,四處望了望,沒發現人影,心下一動,趕忙進了後廚。片刻後,衝出了房間,從二樓窗戶直接躍下,落在大街上,擋在夜未央身前。
“黑仔!你把商慈帶哪去了?”
夜未央聽了這個稱呼,嘴角抽了抽,攤攤手,道:“我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沒興趣。”言外之意是,自己並沒有抓走鄢商慈。
孟傳情忍不住糾正道:“商慈抓一隻雞,綽綽有餘,你別小瞧她。”
“哦,那我換一種說法。”夜未央笑道:“像我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是沒有能耐去抓一個活人的。”他看着孟傳情,眼中的笑意更深,顯然是有意與其鬥上一番。
孟傳情纔沒有心思跟夜未央鬥嘴,直接問道:“冉必之呢?是他帶走了商慈,你讓他出來見我!有什麼事,你直說就行,何必拿商慈來威脅我?”
夜未央道:“你想見他,需答應我一件事。”
孟傳情臉色一變,猛然上前掐住夜未央的脖子,怒道:“你還敢跟我談條件?是想用自己的命去換商慈嗎?我倒替她虧得慌。”
這傢伙竟然說我的命不如鄢商慈珍貴?
夜未央聽了孟傳情的話,臉上頓時顯出不悅。他不在乎別人看輕他,但孟傳情的“看輕”,彷彿針一樣扎着他的心,就像是他一直相信的人忽然背叛了自己一樣。
他一直當孟傳情是一位可敬的朋友,哪怕會成爲敵人,哪怕是落難,他也尊重着他。他以爲孟傳情和他想的是一樣的,但此時看來,這傢伙根本就是仗着自己有武功,嘲諷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失去了武功的自己,除了腦力跟孟傳情有得一拼之外,其他的,根本無可比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