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傳情和鄢商慈悠閒地坐在樹上,等待着南無詩開口。但南無詩似乎是有意賣關子,遲遲不肯講出殘陽瀝血的來歷,反而問孟傳情:“你真是武林莊的少主人?”
孟傳情笑道:“如假包換。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爲何會有此一問?”
南無詩道:“殘陽瀝血問世百年,傳承近六代,對於它們的來歷,江湖上幾乎無人不知。而你身爲武林第一莊的少主人,居然對此聞所未聞,實在很讓人懷疑。”
孟傳情苦笑道:“這的確讓人很難相信,不過這卻是事實,我是真的不知。江湖,在我眼中是純白的,沒有任何雜色,也從來沒有人肯爲我塗上一筆。武林第一莊的少主人,不過是個可憐人。別說是百年前,就當今武林中的事,我也是知之甚少的。你可不知,就連你叛教的那點事,還是我從大哥那裡聽說的呢。”
武林第一莊的少主人,在外人看來是多麼顯赫的身份,然而在這榮華背後卻是許多人都看不到的無奈與惆悵。
南無詩哪裡明白孟傳情的無奈,雖然奇怪,卻也不好再問,只得娓娓道來:“其實在百年前,問鼎江湖的寶劍共有三把。我先前跟你說的口訣並不完整,後面還應加上一句‘無比神劍,燦爛無極’。”
“殘陽瀝血,天地驚魂。無比神劍,燦爛無極。”孟傳情喃喃念出整句口訣,想了想,又道:“想必這第三把劍就叫無比神劍了,只是這‘燦爛無極’似乎不像是終極劍招,燦爛和無極好像是兩個意思。”
南無詩訝異的目光投向他,“你……”
孟傳情見她這副表情,問道:“怎麼,莫不是我猜錯了?”
南無詩笑道:“沒有,我只是想說你猜的太對了。‘燦爛無極’的確有雙重意義。‘無極’意指沒有極限,所有的劍招均由劍主的意念而變幻無窮。無論什麼樣的劍法和招式,一旦經劍主之手,再由無比神劍發揮出來,都會成爲終極劍招,威力不可抵擋。‘燦爛’卻說的是人,就是無比神劍的第一任主人——軒轅伢子。”
“軒轅伢子在一百三十年前被公稱爲武林第一高手。他的一身武學修爲,前無古人,迄今爲止,也沒有人能夠超越他。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他獲得這個稱號的時候,只有十六歲。”
“十六歲!”孟傳情和鄢商慈幾乎同時叫了出來,兩人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兩人的反應顯然也在南無詩的意料之中,她笑了笑,接着說道:“他是個武學奇才,而且是自學成才。任何武功秘笈只要他看上一遍,就能夠展示出來,而且能夠演化出多種不同的招式。據說他本身修煉了兩種內功,這兩種內功在他體內不但沒有反噬,而且完全被他掌控,運用自如。因此他的內功當世無敵。江湖上流傳,說他的一生與人交手從未超過七成功力。他的輕功更是當世一絕,如果他和唐門暗器同時襲向你,暗器未到,人卻先至。”
“值得武林中人慶幸的是,這個擁有近乎神力的武功之人,只是一個心性純真,正直善良的孩子。否則,以他之能絕對可以顛覆天下。只因他沒有絲毫的私心雜念,在當初那個骯髒的江湖裡,無疑是一道最亮麗的風景,永遠光彩照人。而他輝煌燦爛的一生,雖然很少有人與他共同經歷,但從他的三大女弟子身上便可見證一切。”
“只是這軒轅伢子本是隱跡山林之人,不諧事世,不懂人與人之間的爾虞我詐。因此在當初那個紛亂的江湖中,這樣一個身懷絕技又心性純真的少年,是無法獨立生存的,難免會被他人所利用,爲惡江湖。慶幸的是他遇到了謝青花和江疏影。”
“這一對人中龍鳳在江湖上也是聲名顯赫之人。謝青花是當時最負盛名的雪花神教的傳人,身懷雪花漫天的絕技。她不但精通奇門遁甲,更懂得天文地理,識得陰陽八卦。而她的滿身智慧是最爲人讚賞的,年僅十七歲的她就有着‘慧冠武林,智絕天下’的譽評。因此江湖人稱神女。”
“江疏影是天山派弟子,武功,品行,容貌無一不是上乘,因此被譽爲濁世佳公子。這三人在北邙山的論道大會上有緣獲得兩把神劍。謝青花和江疏影各稱其主,取名殘陽瀝血,並在軒轅伢子的幫助下,利用自己的武學修爲創立了終極劍招。就此奠定了三人在江湖上至高無上的地位。”
“他們一個以武功震懾江湖,一個以智慧名揚天下,一個以氣度征服武林,被江湖中人稱爲雙俠神女。可惜的是,軒轅伢子僅在江湖上行走了一年多,就因爲莫名的原因退隱雪山。而江疏影與謝青花結爲夫妻後,也歸隱山林,創立了神秘莫測的靈淵閣,殘陽瀝血就此在他們的子孫與弟子手中代代相傳。”
“那軒轅伢子的無比神劍呢?沒有傳承下來嗎?”孟傳情插口問道。
“軒轅伢子的劍很普通,它不似殘陽瀝血那般鋒芒逼人,反而隱蔽光華。這把他從出山就帶在身上的劍,一生只出過一次,而僅此一次,就讓他的劍成爲萬劍之首。”南無詩嘆了口氣,接着道:“軒轅伢子一身武學羨煞無數江湖人,但可惜的是,他沒有傳人,因此他的劍也沒有被傳承下來。”
“他不是有弟子嗎?”孟傳情只覺得這樣一把舉世無雙的寶劍就此失傳,着實可惜。
“他的確有三個女弟子,大弟子農鬱寒無心鑽研武術,二弟子北冥雪卻沒有潛質,而唯一有潛質的三弟子莫小邪卻是紅顏薄命,早歸黃泉。”南無詩在說到莫小邪時,臉色有一些暗淡,似乎是不願提及此人。
像是不願讓孟傳情失望,南無詩停頓片刻,接着講道:“總之,無比神劍的去向是一個謎。有人說軒轅伢子在歸隱浪子谷時將它一起帶走了;有人說它做了莫小邪的陪葬品,被長埋在天山雪嶺之下;也有人說蘇州城莫邪塔內的莫邪女神像手中所持的那柄劍,就是無比神劍,然而卻從沒有人去證實過,所以真假就無從得知了。”
“莫邪女神就是莫小邪嗎?居然還有神像,怎麼來的?”孟傳情的好奇心越來越重了,這也正符合他的性子。若無意外,他會打破沙鍋問到底。
“好了!”南無詩突然躍下了樹,淡淡道:“關於莫小邪,還有什麼無比神劍的事,我不想再談。你若想知道,自己去蘇州莫邪塔弄個明白。”
南無詩的突然轉變,讓孟傳情有些疑惑:她在避開跟我談莫小邪的事,她與莫小邪有仇?
“你將商慈帶下來,我有話跟她說。”孟傳情正猜測之際,樹下又傳來了南無詩的聲音。他“哦”的一聲,攬着鄢商慈躍下了樹。
鄢商慈飛快地奔向南無詩,“娘,你要跟我說什麼?”
南無詩沒有說話,拉起鄢商慈的胳膊就往山下走,孟傳情不自覺地跟在兩人身後。南無詩突然扭過頭來,看着孟傳情,似笑非笑道:“我們女人家的話,你可不要過來偷聽。”
孟傳情怔在原地,看着南無詩和鄢商慈離去的背影,口中喃喃道:“女人家的話,是什麼話?”他見兩人離自己已有十里之遙,竟還往前走,就叫道:“喂!說悄悄話也不用跑那麼遠吧,大不了我不偷聽就是了。”卻聽得遠遠地傳來南無詩的聲音:“你內力太好,人又奸詐,信不得!”
這先褒後貶的一句話讓孟傳情有些哭笑不得,但他不得不承認南無詩所說的確在理。孟傳情嘴上說是不偷聽,但好奇的他,心裡早就打定主意了要聽一聽她們“女人家的話”。豈料南無詩比他還精,早已算準了他的心思,先發制人。
孟傳情伸長了脖子,望着兩人離去,直到看不見對方身影,他纔在一塊石頭上坐下。想到剛纔南無詩神秘的表情,他不禁豎起耳朵,運足內力想要偷聽,結果大失所望。根本就聽不到兩人在說什麼!
孟傳情自負內力不錯,此時也不得不認輸了,心想:這兩人跑的可真夠遠的。他望向兩人離開的方向,眼裡閃着奇異的光芒,喃喃道:“南無詩,比起雙俠神女,我更興趣的是你。不知這叛教的背後暗藏了多少陰謀?”
孟傳情等了很久,始終不見南無詩和鄢商慈兩人回來。不禁開始猜想,兩人會不會出事了,又或者是南無詩拐走了商慈。他知道自己的這種想法很荒唐,但是,南無詩的重心機和鄢商慈的單純讓他不得不這樣想。他飛快地沿着兩人離開的小路追下去。
才越過一個山坳,便遠遠地瞧見鄢商慈正獨自一人緩緩地向他這邊走來。孟傳情急忙叫道:“商慈!”
鄢商慈似乎是在想着什麼事情,聽到孟傳情的聲音,纔回過神來,奔了過來。
孟傳情環視了整個山頭都沒有看見那個重心機的人,滿臉疑惑地問道:“商慈,怎麼你一個人回來?南無詩呢?”
鄢商慈神秘一笑,道:“她已經走了,現在可能已到山腳了。”
“走了?”孟傳情冷哼一聲,“走的倒挺快的!”
鄢商慈道:“娘說她要是不悄悄地走就走不了了,你會纏着她的,是這樣嗎?”
孟傳情一怔,心道:好一個聰明的南無詩!這次算你走運,下次再見,定要你知道我的厲害。
“嗯……那個……商慈,南無詩她剛剛跟你說了什麼?”孟傳情搔着頭問道。打聽別人的悄悄話,他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頭比平常低了許多。就這一低頭,他發現了鄢商慈擱在腰間的雙手緊緊地握着一樣東西。
“你手裡拿的什麼?”
鄢商慈正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孟傳情的話,見他又問起自己手裡的東西,便歡快地將其舉到孟傳情的眼前,道:“你說這個啊?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
孟傳情看清了。
那是一顆拳頭大的藍色珠子,泛着光芒,異常刺目。
“好看嗎?這是娘給我的。”
“什麼?”孟傳情一驚,“南無詩給你的?商慈,給我看看!”他一把奪過鄢商慈手中的珠子。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就應在這顆珠子上。
珠子一到手,他就明白了。
這是魔靈珠。
孟傳情盯着魔靈珠,思索了許久纔對鄢商慈道:“商慈,你把這珠子送給我可好?”誰知鄢商慈竟抿嘴笑了起來。
孟傳情被弄得莫明其妙,問道:“你笑什麼?”
鄢商慈道:“娘說你一見這珠子便會先驚訝,再思索,然後會向我討要。開始我還不信呢,沒想到真讓她說準了。”
陰謀!這絕對是蓄謀多時的陰謀!
孟傳情咬牙切齒地想,好個南無詩,千防萬防,最後還是被你給算計了!你心裡清楚,如果直接將珠子送給我,我是一定不會收下的,所以才藉口說女兒家的話騙商慈收下魔靈珠。
商慈拿到珠子後定會給我觀看,而以我之能一定會看出此珠就是武林中人人都想爭奪的至寶魔靈珠。爲了不讓商慈捲入江湖鬥爭中,我一定會代商慈收下這顆燙手山芋。更可氣的是,她算準以我好奇的心性,在未探知魔靈珠的秘密之前,是決不會將其丟在這荒山野嶺之中的。這樣,她就成功的將珠子轉到我的手上。
這是一個精妙絕倫的計劃,這個計劃也讓孟傳情無計可施,他只能抓緊魔靈珠在心底暗罵。
“傳情,你沒事吧?臉色好差啊!”鄢商慈見孟傳情兀自發呆,擔憂道。
孟傳情回過神來,將魔靈珠放入懷中,道:“沒事。商慈,我送你回家吧。我想鄢伯父他們一定擔心壞了。”
這一提家,鄢商慈纔想起自己是落難之人,整個人便悶悶不樂起來。
“對了,商慈,今天的事回去後不要跟別人提起,也不要說南無詩是你娘,尤其是這珠子,更不能提。”孟傳情擔心鄢商慈會將她與南無詩的關係告訴鄢幻池,特意叮囑道。
“嗯,我明白。”鄢商慈點了點頭,又問道:“傳情,我們是怎麼從海上逃生的?娘說她只是在岸邊救了我們。”
孟傳情遂將海上白衣女子的事對她說了,最後又道:“她讓我將來還她這份恩情,我連她是誰都不知道,要怎麼還?”
“如果有緣,總會再見的,這份恩情我也會記着的。”
“說的是,總會再見的。”
孟傳情說着邊和鄢商慈往山下走。還未走上幾步,突然眼前一亮,“商慈,我們去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