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的傷勢,江才情無可奈何。
神無赦用其新學的招式重傷夜未央,算準了江才情救不了他,如此一來,夜未央必死無疑。
可是她卻漏算了神醫。
在無極的提醒下,江才情將夜未央帶去了靈淵閣,向神醫水柏蒼求救。
當年的靈淵閣,處在一片樂土之中,閣中無主事之人,僅有兩位長老互相扶持。神醫水柏蒼因爲濟世救人,在江湖上享有更高的名譽,所以一直居住在觀星樓,而雪皇一家則居住在梅林左側的青花樓。
那個只有神女傳人才能入住,整個靈淵閣最高的觀星樓,位於梅林正中心,歷來求醫之人都會通過水柏蒼開放的機關通道,穿過梅林到達觀星樓,觀星樓一樓便是他接待病人的診間。
夜未央的傷勢對於水柏蒼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雖不知對方是何人,但既然是友人之子帶來的,必然是極爲重要的朋友,沒有多問,直接以名貴藥物相救。
“賢侄放心,他暫不會有性命之憂,在此休養幾日就好了。”
“那他怎麼還沒醒?”
“睡上幾個時辰就醒了。”水柏蒼將夜未央胸前的衣服蓋上,眼神變換不定,問:“你朋友他是什麼人?”
江才情沉默了,他也不知道這人是來自哪裡,是何身份,該怎麼說呢?半晌,回道:“他叫夜未央。”
“哦?姓夜?”水柏蒼饒有興趣,看着夜未央的臉,眼神有些恍惚。
夜未央昏睡了兩個時辰後醒了過來,水柏蒼的藥很是管用,雖僅有兩個時辰,他卻覺得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
水柏蒼此時正捶着藥草。
不久之前,他診治過一位少年,那少年身患絕脈,一旦吃刺激性食物便會經脈逆轉,痛苦不堪。他思尋良久,終於拾得藥引,若此藥製成,定能解除那少年的隱患。
水柏蒼正想着,夜未央醒來了,瞧見他要下牀,便淡淡地道:“是病人就好好躺着,別抖得病情加重,砸了我的招牌。”
“招牌若是那麼好砸,肯定也輪不到我。神醫的盛名之下,裝載的是真本事,還怕我這一介凡夫俗子嗎?”夜未央徑自下牀,拿起桌上的茶壺倒水喝。
水柏蒼停下錘藥的手,打量了夜未央幾眼,之後又低下頭去,繼續錘藥,但動作明顯是慢了很多,似乎在思考什麼。
夜未央感覺到了他的變化,卻沒有多問,只是暗暗一笑,道:“小白呢?”
“小白?”水柏蒼詫異地擡起頭,“你是說江賢侄?”
“賢侄?難怪他會來這裡求救,看來你們淵源頗深啊!”夜未央感嘆道。
“你還不知道他的身份?”水柏蒼更詫異了,這個人不是江賢侄的朋友嗎,怎麼好像都不瞭解彼此的身份。
夜未央輕笑,“不管他是什麼身份,早晚有一天我會知道的。”
水柏蒼看着眼前之人,暗暗心驚,此人可真夠狂妄的!
屋外,微風吹來,夜未央聞到了一陣花香,不由得跟着香味走出了屋子。一出門,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梅花!他渴望觀看已久的梅花,此刻開的正豔,在風中搖曳,盡顯風情。這一大片梅林,看不到盡頭,落花深處,芍紅含羞,令夜未央看得有些出神。他慢慢走進林子,一步一步,不知走了多遠,瞧見眼前有一株梅花開的甚是奇特,伸手摺斷,放在鼻子下聞着。
正自享受,忽見前方地上的落花捲舞而起,片片梅花相連,形成一道陣網,朝一個地方而去。夜未央有些驚奇,跟着花陣向前走去,只見一個黃衣小女孩背對自己,站在花陣正中,舞動雙手,操作梅花,陣陣迴旋。
那年,雪碧淵剛好九歲,在梅林中偷偷練功,不巧被夜未央撞見。夜未央的到來,雖然是背對着,她卻還是感覺到了,猛然轉身,喝道:“你是什麼人?”隨着她的話落音,梅花紛紛墜落,映襯着她天真無邪,略帶驚慌的臉。
夜未央驚歎,這個小女孩也不過才八九歲吧,竟然有如此高深的武功修爲?淡淡一笑,道:“小丫頭功夫練得還挺到家的,是偷學的吧?”
“你……亂說……”雪碧淵矢口否認。
“如果不是偷偷練的,何以見了我會如此驚慌?若是正常習武,見了陌生人,也只是警惕吧?”夜未央雙臂環胸,饒有趣味地看着雪碧淵。
雪碧淵秀鼻輕哼一聲,“叔叔,你很聰明哦!”眼珠子一轉,道:“我還不知道自己練得怎麼樣了,既然你撞見了,那我就拿你試招吧。叔叔,你可要小心了!”雪碧淵再次舞動雙手,梅花陣陣起舞。
夜未央還在爲那句“叔叔”糾結,忽聽雪碧淵輕喝一聲,“雪花漫天!”
剎那間,飛舞於半空的梅花盡數變白,如雪花般晶瑩透白。雪碧淵雙手朝夜未央一揚,雪梅花忽如利箭,紛紛朝夜未央席捲而來。夜未央根本就來不及躲閃,只覺得一股冷氣撲面而來,接着便是寒風刺骨,雪花墜入肌膚,冰冷刺心。
雪碧淵調皮一笑,蘭花指動,又施展起黯然銷魂,企圖製造幻術讓夜未央忘了這一幕。然而她修煉此法較晚,功力尚淺,加上夜未央定力十足,黯然銷魂竟然無法將他送入幻境。那人依舊摟着自己的身體,站在林中瑟瑟發抖,神智還很清醒,口中喃喃道:“雪花漫天?這什麼邪門武功?冷……太冷了……”
“怎麼會這樣?他若還記得,豈不是糟了?”雪碧淵不解,此時,她才意料到自己闖了大禍,趕緊回去找父親雪皇商量對策。
雪碧淵一離去,夜未央便覺得周圍的溫度升起來了,然而身體卻還是很冷。他轉身,慢慢往回走,走了幾步,驀然吐出一口血,鮮紅的血液染上地上的梅花,極其刺眼。
夜未央一個踉蹌撲倒在梅樹上,大口地喘着氣。小丫頭這武功,極其陰毒,由外自內,先傷肌膚,再傷筋骨,最後傷五臟。只這片刻的功夫,雪花便已侵入他的五臟六腑,重傷了他的脾胃。若再不治療,只怕性命難保。他不敢多做停留,捂着胸口,踉踉蹌蹌地往水柏蒼的住處趕,同時心中暗罵:我這是造了什麼孽了?連續被兩個女人打,其中一個還是個小丫頭片子。不行,回去之後必須苦練武功!
經此之事後,夜未央便勤奮練功,用數年的時間成爲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更是憑藉雪花漫天的靈感自創了化心忘本心法,可惜,他好不容易擁有了一身高超武功,卻被神無赦輕輕鬆鬆地廢了,可想而知,當初他是多麼的絕望。當然,這只是後話。
夜未央勉強支撐回到觀星樓,很不爭氣地倒在了樓外的臺階上。水柏蒼聽見聲音,出門將他扶進屋,口中抱怨道:“都說了叫你好好躺着。”
此時,江才情從樓梯走了下來,問:“怎麼,傷勢加重了嗎?”
水柏蒼搭上夜未央的脈搏,猛然被一股寒氣震開,臉色一變,喃喃道:“這是,雪花漫天?”
夜未央盤腿坐在牀上,捲起被子全部蓋在身上,縱是如此,身體還是冷的發抖,蒼白着臉,顫聲道:“是……雪花……漫天……”
水柏蒼一臉的震驚,“怎麼會?怎麼會有人練成雪花漫天?”他想了想,厲聲問道:“是誰!是誰打傷了你?”
夜未央凍的說不出話來,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有說。
水柏蒼兀自猜測,問道:“是不是一個年紀跟你相仿的少年?”他以爲是雪滄桑。那年,雪滄桑也剛好十六,與夜未央年紀相同。
夜未央心想:如果讓人知道打傷我的是一個小丫頭片子,那豈不是很沒面子?既然他說是一個年紀相仿的少年,那就是一個少年吧。遂默默點了點頭,道:“是個少年,跟我差不多大,他在梅林偷偷練功,被我撞見了,於是想殺我滅口,還好我跑得快……”他說起謊來,也是極其的順溜,眼睛眨也不眨。
水柏蒼聽了這話,認定學會雪花漫天的就是雪滄桑,從此,開始對他防備,繼而造就了八年後的那場內亂。當年,雪皇一家都以爲事情要暴露了,已然做好要撕破臉的準備,結果因爲夜未央的謊言,水柏蒼直接將矛頭指向了雪滄桑,未曾對雪碧淵防備半分。於是,三人將錯就錯,一直持續了八年。
夜未央能感覺到水柏蒼聽了他的話後,情緒變動非常大,連救治他也沒有之前的耐心了,甚至連先前捶的藥草,也只是匆匆搓了十幾粒藥丸便不再管了。
雪花漫天本不是陰毒的武功,因爲夜未央之前有傷在身,兩者剋制,才導致他傷及脾胃。水柏蒼替他除去體內的寒氣之後,便讓他留在觀星樓養傷,以藥物輔助,調理身體。
夜未央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見過水連環,卻只是遠遠地見過,他因爲體寒不能吹風,一直待在屋裡。水柏蒼擔心雪皇一家搶先一步登上神女之位,開始逼迫女兒練功,極其嚴厲。那年,水連環才七歲。
夜未央在觀星樓休養了數十天,身體完全康復後,便和水柏蒼告別。水柏蒼看着夜未央,欲言又止。
“怎麼,難不成你還想收點診金?”夜未央問。
水柏蒼道:“冒昧問一句,不知道公子身上的重陽珠和烈焰珠是何處來的?”
“哦?你竟認得此二珠?”
水柏蒼道:“爲公子診斷時見過。”
夜未央挑眉,再次撒謊,“偶得而已。”他既然認得,想必也知道來歷,那麼就有可能認識母親,由此就猜出了我的身份。可不能那麼快就讓他知道我的出身。
水柏蒼道:“這重陽珠傳說可以保死人形體不爛,想必公子拿着它也是用不到的,不知可否贈送於我?”
夜未央笑道:“你當我不識貨嗎?此珠可是價值連城,豈能隨意贈人?除非,你拿同等的東西交換。”
“老朽不才,自制了一種可以控制人心的藥物,稱其爲傀儡蟲。公子若是願意,我可以用一顆與你交換。”
“有這麼好的東西?”夜未央心動,卻討價還價,“我要五顆!”
“公子要知道,我一共才十顆。”水柏蒼還有些不捨。
“你應該慶幸我沒有全部要走。重陽珠的價值,在你手上,可是翻了好幾倍。”夜未央心裡跟明鏡似的。
由此,重陽珠便到了水柏蒼的手上,而夜未央獲得了五顆傀儡蟲。兩人因爲這次的交易,在之後的幾年裡,常常來往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