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您爲什麼要搶走玄之?他可是您的親外孫!”孟傳心瞧着眼前之人,一臉震驚。
孟凡塵見女兒識破自己,便不再隱瞞,冷哼一聲,開口道:“這是個孽種,不能留。”
孟傳心似是明白了什麼,緩緩搖頭道:“原來如此,我就說你不可能會因爲傳情而放棄閉關,你根本就沒有閉關,你只是在找一個讓別人相信你不在的藉口而已。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孟凡塵冷哼一聲,一切正如孟傳心所說的那樣,他當然沒有閉關。一年前他閉關一個月,出關之後,那個孽種突然就名傳江湖了。他害怕,儘管孟傳情一直躺在牀上,他還是害怕,怕孟傳情在他閉關的這一個月裡突然醒來,又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來。所以,他不敢閉關。
後來,水連環救醒了孟傳情,他覺得自己的棋子又復活了。於是,便借閉關之由,暗中監視衆人,並一直尋找着機會佈下那盤未走完的棋局。孟傳情武功盡失,感受不到孟凡塵藏匿在周圍,才得以讓他在今日搶走孩子。
“你既然生下了他,就要承認他的命運。我是不可能讓這孽種活在這世上的。”孟凡塵看着悲痛的女兒,無一絲感情。
“我們都錯了!你一直都沒有放棄折磨傳情,從來都沒有。”孟傳心悽然一笑,臉色微變,忽又露出愉快的神情,看向孟凡塵身後,道:“傳情,你怎麼來了?”
孟凡塵猛然回頭,發現身後根本就沒有人,才覺上當。然而爲時已晚,孟傳心趁此之機撲上前去,搶回了孩子。
“把他給我!”孟凡塵逼近孟傳心,眼神漸漸變得狠厲,“既然是我的外孫,我是不會虧待他的。”
“不。”孟傳心已然明白了孟凡塵的意圖,搖頭道:“我不能把他交給你,你會像折磨傳情一樣折磨他的。你想用他來威脅傳情,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
孟凡塵眼神忽變,怒道:“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敢違逆我!把他交給我,不然可別怪爲父的心狠。”
“我不!”孟傳心緊緊抱着孩子,步步後退,躲避着孟凡塵。但見孟凡塵眼神清冷,無一絲感情,不禁有些心寒。想了想,扭頭看向身後,只差十幾步,就是懸崖了。她咬了咬牙,決絕道:“我不會給你折磨傳情的籌碼,也別想用我們任何一個人去威脅傳情。”
“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什麼能夠牽絆住傳情了,你的棋盤,註定無子。”孟傳心說完,抱着孩子跑向懸崖邊。
“姐姐,不可以!”孟傳情和鄢商慈在此時趕到,瞧見孟傳心就要往下跳,大聲喊道。
孟傳心回頭看了兩人一眼,笑道:“傳情,姐姐不想成爲你們之間的牽絆,你和商慈要好好的過。永別了。”閉上眼睛,縱身躍了下去。
“不!”孟傳情大叫一聲,奔向懸崖邊,伸出手卻什麼也沒有抓住。眼睜睜地看着一大一小兩個人影向下墜去,越來越遠……
孟傳情沒有多想,也縱身躍了下去。
“傳情!”鄢商慈也沒有來得及抓住孟傳情,眼睜睜地看着他,像飛鳥一樣,漸漸下沉……
孟凡塵瞧着這突然的變故,僵立在當場。
他以爲,孟傳情親眼看着孩子墜崖,一定會撕心裂肺,卻沒想到他會隨着一起跳了下去。毫無預警,說跳就跳,饒是他身邊的鄢商慈都沒反應過來,更別說是他身後幾米之遙的孟凡塵。
難道,就這樣結束了?就這樣死了,一了百了?那他計劃那麼多算什麼,竹籃打水一場空?
孟凡塵望着懸崖,尚自懊惱,卻聽身後有人道:“三條人命,你要怎麼還?”
來的人,是孟傳聞。他不放心鄢商慈,一直遠遠地跟着,恰巧看見了這場悲劇。因爲來的晚了,所以他無力阻止,只能將怒氣撒在孟凡塵身上。他沒認出是孟凡塵,爲了報仇,用盡了絕學,逼得孟凡塵在意外之餘,不得不認真還擊。
這邊兩人激烈地鬥着,懸崖邊,鄢商慈心有不甘,喃喃:“傳情,我是不會讓你就這麼死的。”背對着空地,袖中的手暗暗運功,將一根七夜明珠的引線射向了崖下。
孟傳情一路下墜,伸長了手想要抓住孟傳心,眼看就要追上,驀然腰間一緊,一根無形的引線纏住了他。被引線束縛,他動彈不得,只能定在半空,眼睜睜地看着孟傳心溫柔慈悲的臉越來越遠。
“姐姐!”他掙扎了一下,腰間的引線反而纏的更緊了。想到孟傳心和孩子馬上就要摔得粉身碎骨,不由得焦急萬分。“是誰纏住了我,放開我!我要救姐姐。”
我要救姐姐!此時,孟傳情的心中只有這一個念頭,越想越不能,便越是生氣。氣急攻心,一陣氣血翻涌,無形的殺氣忽然涌上心頭。明亮的眼珠變爲藍色,一股殺氣自身上散發,他擡手,一掌揮向半空。強烈的殺氣硬是劈斷了引線,只聽得崩的一聲,斷裂的引線彈回崖上,人又接着緩緩往下墜……
“傳情……”鄢商慈望着手中斷裂的引線,轟然癱坐在地。那一刻,她忽然覺得生命再也沒有了意義。
孟凡塵和孟傳聞鬥了十幾招後,藉機脫身了。直到最後,孟傳聞也沒有認出他。
“你死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不如隨你一起去了吧。”
孟傳聞聽到鄢商慈喃喃自語的聲音,趕忙奔向了崖邊,在最後一刻拉住了她。“商慈,不要做傻事。”
“你放開我!我要去陪傳情。”鄢商慈情緒有些激動,掙扎着想要往下跳。
孟傳聞緊緊地抱着鄢商慈的腰,勸道:“商慈,你冷靜點,就算你跳下去,也晚了傳情許多,過奈何橋也只是橋頭橋尾不相遇。不如好好的活着,爲了傳情好好的活着。”
“不,我們說好了生死相依的,他怎麼可以拋下我不管?”
鄢商慈依舊激動地掙扎着,見狀,孟傳聞只能一掌劈向了她的後頸,扛着她回武林莊。
兩人剛走,另一個黑衣人來到懸崖邊,望着那萬丈深淵,怔怔出神。
武林莊。
孟傳聞將事情始末如實告訴了桑引言和桑幼憂,兩人都無法接受這殘酷的事實,各自垂頭抹淚。
鄢商慈昏睡了兩個時辰後,醒了過來,情緒還有些激動,儘管有下人丫鬟攔着,仍然吵着鬧着要去崖底找孟傳情。孟傳聞趕過來後,趕走了下人,勸慰着鄢商慈。
他緊緊摟着鄢商慈的腰,心痛道:“商慈,你聽我說,傳情墜下萬丈深淵,他沒有武功,會摔得粉身碎骨。就算你找到他,也只會是一具不完整的屍體。”
“傳情他沒有武功?”鄢商慈冷靜下來,問道。
孟傳聞道:“是的,神醫說他的武功全廢了。所以,你不要傷心,這對他來說,或許是一種解脫。”
鄢商慈有些不解,如果傳情沒有了武功,那纏住他的引線是如何斷的呢?
正想着,又聽孟傳聞道:“商慈,對傳情來說,他最大的希望就是你能好好的開心的活着。如今他遭逢此劫,你更應該振作起來,活的瀟灑一點,也讓九泉之下的他沒有遺憾。”
鄢商慈忍住淚水,道:“他不在,我還有什麼理由待在這裡?今後我又該怎麼辦?我該怎麼活?我不知道……”
“商慈,我還在。”孟傳聞凝望着她,深情地道:“你是我的妻子,你可以留在我身邊,我會好好待你的,絕不讓你受半點委屈……”
鄢商慈打斷他:“可是,我們並不是真的夫妻,我們沒有感情……”
“商慈,你以爲,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我們不會對彼此生出感情嗎?”孟傳聞認真道:“像你這麼善解人意的女子,並不是只有傳情一個人愛。”
“傳聞,你……”鄢商慈震驚,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孟傳聞道:“商慈,我沒有強迫你,只是向你表白我的心意。若是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我們就重新來過,若是不願意,我一樣會還你自由。”
鄢商慈垂下頭,想了許久,問道:“傳情,他真的死了嗎?”
孟傳聞道:“懸崖深達萬丈,無法下去尋找,機會很渺茫就是了。”
鄢商慈沉默了片刻,道:“傳聞,你是個好人,我不想傷害你。對你,就像哥哥一樣,我是不會同哥哥做夫妻的。”
孟傳聞聽到這裡,心裡有些失望,卻聽鄢商慈語氣一轉,道:“不過,我可以答應你,不離開。”
“好,商慈,這裡一直都是你的家。”孟傳聞道。
兩人擁抱在一起,肆意地享受着這份安寧。
莊伏樓和水連環離開糊塗堂後就分道揚鑣了。水連環又背起藥簍四處採藥,而莊伏樓則來到武林莊看望孟傳情。然而,當他趕到的時候,孟傳情已經墜崖三天了。
得知這個噩耗的莊伏樓既心痛又後悔,悔不該當初與孟傳情決裂,如今連和好的機會也沒有了。失魂落魄的他,帶着滿懷的愧疚和心酸,離開了武林莊。
莊伏樓離開不久後,孟凡塵出關了。是孟傳聞思索在三,去後山打斷了孟凡塵,他不得以才提前出關。儘管早已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他還是裝作一副不知情的樣子,當聽孟傳聞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還表現的相當震驚。
再三斟酌後,孟凡塵決意爲孟傳情辦一場喪事,並宣告武林:爲賠當初**之罪,請得道高僧做一場法會,渡化罪惡的靈魂。日期就定在十天後。
沒有人知道,孟凡塵此舉的目的是什麼,又爲何會忽略孟傳心而獨獨爲孟傳情一人辦喪。儘管武林莊的其他人都反對,但在他的威嚴決策之下,也無人敢違逆。於是,衆人開始心不甘情不願地掛白布,設靈堂。
武林莊二公子辦喪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江湖。聽到這個消息,有人歡喜有人愁。歡喜的人紛紛感嘆:那個敗壞門風,禽獸不如,與自己姐姐**的傢伙,終於死了。他們抱着解恨的心態,必然會去參加那場法會。
愁的人,多含不解。這些人,都知道武林莊的近況,他們不明白,爲何孟傳情纔剛剛死裡逃生,卻又突然死去。對此事最爲關注的,當是夜未央。他聽說這個消息之後,好不容易纔停歇的大腦,又高速運轉起來。
“他們一家三口真的墜崖了?”夜未央問勞桑心。
勞桑心回道:“那日,莫邪城中的確有人看見一個黑衣人抱着孩子,被孟傳心追着逃到了城外。孟傳情,鄢商慈和孟傳聞三人隨後也追了過去,最後卻只有鄢商慈和孟傳聞兩人歸來。而且,據武林莊的下人說,鄢商慈回來後,情緒很激動,一直想要殉情。”
一直在旁聽着的夏星辰問道:“難道是黑衣人將孩子拋下了懸崖,他們兩個是爲了救孩子才跳了下去?”
冉必之插口道:“他沒有了武功,也許是被打下去的。”
夏星辰喃喃道:“他就這麼死了嗎?”
冉必之道:“莫邪城外的懸崖我也曾見過,比我們後山的懸崖還要深上許多。就算是堂主這樣的一身武功,也不可能相安無事,更別說是沒有武功的孟傳情了。”
夜未央瞧着屬下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顯然對此事非常感興趣,便笑道:“既然如此,你們就去看看那場法會吧,看看武林莊的人搞什麼名堂。”也許是因爲他身上融入了孟傳情的血,猛一聽到這個噩耗,他心中除了惋惜,竟還有一絲不捨。若不是身體沒有康復,他必定會親臨武林莊,查個究竟。
於是,各路人馬,帶着各種各樣的心思,紛紛趕往武林莊,參加那一場盛大的法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