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知心帶着穆欣心的屍體穿過一處僻靜的小院,來到了自己的閨房之中。閨房左側,又有一扇門,打開房門,便是一間冰冷的偏房。
房間裡空空蕩蕩的,周圍只有一些簡單的傢俱擺設。房間正中擺放了一座巨大透明的冰棺,裡面躺着一個男人。那男人約三十來歲,眉目清朗,面容俊美,雙目緊閉,似是沉睡了很久很久。
這個男人便是洛知心的丈夫,尚陽。許多年前,他因重病離世,洛知心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始終不願讓丈夫入土爲安,便用留在島上的冰棺將他冰封起來。冰棺載人之後,漸漸失去了冰凍的功效,慢慢融化,變得越來越透明。
後來,洛知心得知重陽珠可以代替冰棺,保護丈夫形體不爛,便千方百計地去尋找。或因天意如此,重陽珠輾轉許久,最終還是落在她手上。她必須在冰棺融化之前,將重陽珠放入丈夫的體內。
洛知心打開冰棺,輕撫丈夫的面容,滿臉笑意,“尚陽,我來看你了。你放心,我是不會讓你離開我的。”回頭看向穆欣心的屍體,盯着她的肚子,眼神滿懷希望,隨後起身自櫃子裡翻出一把匕首。
剛走向穆欣心,門口一陣風來,一個人影閃了進來。“知心,你要幹什麼!”緊追其後的鄢午陽,直接衝到洛知心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洛知心揮舞手中匕首掃開鄢午陽,冷聲道:“滾開!又來壞我好事!”
鄢午陽側身躲開攻擊,心中又急又氣,衝洛知心道:“你不能那麼做!她是我娘!”
洛知心冷笑:“鄢午陽,別天真了!你知道,從一開始,我就是爲了重陽珠。爲了尚陽,我什麼都做的出。”匕首運轉自如,再次逼退鄢午陽。
“你怎麼可以爲了你心愛的人,去傷害我愛的人!”鄢午陽既心痛又失望,不死心繼續上前阻止。
洛知心匕首一掃,刺中鄢午陽的肩頭,陰狠一笑,“我當然可以!重陽珠註定是尚陽的!”說完,輪轉匕首,轉身刺向穆欣心的肚子,又快又狠。
鄢午陽顧不得肩上的疼痛,一個箭步衝了過去,在匕首離穆欣心的肚子毫釐之遙時,伸手抓住匕首。只一瞬間,鮮紅的血便順着手掌心直往下流,盡數滴在穆欣心的肚子上,身上的衣衫很快被染紅了一大片。
洛知心愣了一下,猛然拔出匕首,只聽見鄢午陽一聲痛叫,伴着血漿手指四散,整個人都倒在地上,抓着手腕,痛苦難耐。
瞧着匕首上一滴一滴落下的血,還有地上鄢午陽被削斷的手指,洛知心僵住了,“鄢午陽……”畢竟相處了這麼久的時間,還是有一些感情的,真傷了他,心裡也不免一陣難過。
“知心……求你了!不要傷害我娘……”鄢午陽躺在地上,哭着求着,掙扎着想要爬起來。可是,一邊手掌傷了,一邊肩膀傷了,很是困難。
洛知心緩過神來,道:“鄢午陽,別再阻止我了!我會殺了你的……重陽珠我一定要拿到,你別恨我!”說完,匕首再次刺下。
“不要!”鄢午陽眼睛一鼓,腳一蹬,整個人突然躍起,趴在穆欣心身上,擋下了洛知心的匕首。匕首硬生生地刺在他背上,連割肉的聲音都聽得真真切切。
“鄢午陽,你不想活了!”洛知心拔出匕首,帶出一絲血珠,恨聲道:“給我讓開!”
“我不讓……”鄢午陽放棄了勸洛知心打消取重陽珠的念頭,“就算你要取重陽珠,能不能給我娘留個全屍,不要刨她的肚子……”
“不刨開肚子,我怎麼取重陽珠!”洛知心一掌將鄢午陽推開,匕首再次刺下。鄢午陽翻滾在地,全身無力,疼痛難忍,眼睜睜地看着匕首刺向母親的肚子,卻再也無法阻止。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洛知心手中的匕首並沒有刺下去,在半空停了下來。
“知心……”鄢午陽以爲洛知心聽了他的話,緊懸的心鬆了下來,不禁喜極而泣。而另一邊,洛知心卻微微錯愕,順着纏在匕首上的絲線,一路看向房間外,直到看見了鄢商慈的身影,一臉震驚,喃喃道:“怎麼會……”
絲線的那一頭,連在鄢商慈的身上。她一臉怒容,英姿勃發,雙手張揚,十指如花,盯着洛知心,一副冷然之態。猛然揚手,帶着內力的絲線扯動,匕首“嘭”的一聲從洛知心手中脫落,插在前方的牆壁之上。
洛知心的手被震的發麻,瞧見鄢商慈緩緩朝自己走來,一臉的不可置信,赫然問道:“鄢商慈,你怎麼會武功?”
躺在地上的鄢午陽此時也反應過來,勉強擡起頭,盯着一步一步走來的妹妹,臉上的表情是同樣的震驚。
被鄢午陽的慘叫聲引過來的鄢商慈,心裡只有憤怒。當看見鄢午陽的滿身是血的模樣時,更加惱怒,再次揚手,斗大的夜明珠自袖內竄出,如流星探月,繞向洛知心。
洛知心反應迅速,幻影一閃,原本以爲會躲開,哪知夜明珠似會定向一般,兩顆珠子一左一右,聯合絲線纏繞,幾個回合便將她纏在中間,頓時動彈不得。她不由得大驚,問道:“這是什麼武器?”
鄢商慈緩緩走近,淡淡道:“這是夜明珠。”她眉目一挑,陰冷的眼神掃向洛知心,“你的心可是夠狠的,哥哥爲你做了那麼多,你怎麼忍心傷害他?”
洛知心呸了一聲,道:“他做那麼多,又不是爲了我,爲的不過是個死人!”
鄢商慈駁道:“你呢?何嘗不是爲了死人?”走向冰棺,瞅着冰棺裡的屍體,搖頭嘆息,“同樣的頑固,同樣的執迷不悟。都是已死之人,做再多也無法讓他們死而復生,何不讓他們入土爲安呢。”
洛知心瞧見鄢商慈將手伸向冰棺,以爲她要傷害自己的丈夫,一聲怒喝:“你要幹什麼?”全身用力,奮力掙扎,阻止鄢商慈。
鄢商慈一個轉身,右手一揮,撒開夜明珠,繼而一掌打向洛知心,蘊含的真氣直擊她身體,震得她直往後退。洛知心卻借勢退開,二話不說,直接雙手運氣,施展起芳魂依依。
鄢商慈並沒有給洛知心機會,雙臂一張,夜明珠再次出手,一左一右,纏住了洛知心的胳膊。洛知心無法運功,芳魂依依被止於搖籃之中。
“你以爲,我還會再讓你施展芳魂依依?”鄢商慈冷聲道。
洛知心掙扎不開,咬牙道:“你怎麼會變得如此厲害?”當初在怡情山莊,這個姑娘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這纔不過兩年的時間,她就變得如此厲害了,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同樣對這個問題好奇的,當然還有鄢午陽。在反應過來之後,他就坐了起來,怔怔地看着妹妹輕鬆地制服了洛知心。他不知道妹妹在這兩年的時間裡到底經歷了什麼,又爲什麼會使用邪陰派的寶物夜明珠。這一刻,他幾乎都忘記了疼痛。
鄢商慈悽然一笑,“如果我沒有變強,那麼今天我又將失去我所在乎的人。我已經失去了傳情,不會再讓自己失去其他親人了。”
洛知心微微一愣,“你失去了孟傳情?他怎麼呢?”他不是好好的在地底石洞裡嗎?
鄢商慈眼眶一紅,說不出話來。
洛知心想到落花的那副模樣,恍然道:“難道,是因爲那場大火……”她以爲落花臉上的傷疤是因爲兩年前船上那場大火留下的,不由得大笑,“哈哈……燒的好!燒的好!”
“你住口!”鄢商慈一聲怒喝,“傳情已經死了,你沒有資格再說他……”
“孟傳情已經死了?”這讓洛知心更加錯愕,難道鄢商慈不知道嗎?瞧見她一副傷心的模樣,洛知心忽然明白了,“你不知道?哈哈哈……你不知道……孟傳情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死的好!死的好!這是報應!”
她惡狠狠的眼神瞪着鄢商慈,一字一句道:“心痛的滋味,你總該嚐到了吧!”
洛知心刺耳的笑聲,終於徹底激怒鄢商慈,“你該死!”猛然扯動手中的線,夜明珠如靈蛇飛舞,卷向洛知心的脖子。
“呵呵……”忽然間,房內傳來了幻神的笑聲,一種壓迫的氣息向房中涌來。鄢商慈回頭想要尋找聲音的來源,卻發覺身邊的場景已然起了變化……
一瞬間,房間裡的兄妹二人,被幻神送進了第三重幻境之中。
幻神攜着洛知心,出了院子,奔向了小山坡。
洛知心一臉不悅地推開父親,“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你受了很重的傷,我給你療傷。”幻神在面對女兒時,一直很慈祥。
“不需要。”洛知心轉身往回走,“尚陽還在那裡,我要回去救他。”
幻神不悅,“知心了,你可以放下了,不過是一具屍體……”
洛知心有些生氣,吼道:“他不是屍體!他是我丈夫!是我青梅竹馬的戀人!也是你的徒兒!”
幻神怔怔地看着激動的女兒,許久後,無奈地道:“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倔強的女兒!說吧,你想怎麼辦?”
洛知心冷聲道:“既然重陽珠還在島上,那我們就不用出島了,島上那些人太礙事了,全部都殺了!”
幻神迷眼一笑,“都殺了還不簡單?目前我的芳魂依依已經施展了三重幻境,有七個人被困於幻境中。我現在先過去解決一重幻境裡的人,其他的人,都交給你了。”說完,眼神掃向山坡之後,“這兩個鬼鬼祟祟的,極其的弱,我相信你能對付。”
幻神說完,閃身離開了。洛知心將眼神飄向山坡後,喝道:“出來!”
兩個人從山坡後的草叢裡站了起來,一臉緊張地看着洛知心。正是孟傳聞和桑幼憂。
孟傳聞療傷許久,總算有所好轉,因心中擔心鄢商慈,便和桑幼憂一起出來尋找。兩人一登上這個小山坡,就見幻神和洛知心過來了。兩人奔逃不及,只能躲避。
“哼!手下敗將,傷還沒好,就來送死嗎?”洛知心冷笑,“我正不爽呢!”擡手朝孟傳聞兩人打了過去。
孟傳聞將桑幼憂推向一邊,“表妹小心!”擡手抵擋洛知心這一擊。兩人都有傷,內力一拼,旗鼓相當。
整個江湖上,或許人人都聽過非凡公子的名號,但卻沒人知道,非凡公子的武功到底有多深。他沒有經歷過太多戰鬥,僅有的幾次,都是生死之戰,許多人都在生死之戰中死去了,而他,卻僥倖能一直活着。
因爲非凡公子在戰鬥中,有着自己的訣竅:能保命的時候,他絕對不會拼死戰鬥。所以,每次戰鬥時,你會看到他的實力平平,但到最後一刻甚至是逃跑的那一刻,他總是能發揮出非常人的實力。與洛知心的這場戰鬥,當然也不例外,與洛知心對招許久,始終不上不下,穩揮自如。
洛知心原本在地底受了落花一掌,又在偏房受了鄢商慈一掌,已受了內傷,所以出招並沒有以往的迅速猛烈。但洛知心是個適合戰鬥的人,她有過無數次的戰鬥經驗,懂得隨時變換機會。當她知道與孟傳聞硬對硬的時候佔不了上風時,她便選擇另一種戰鬥方法:偷襲桑幼憂。
明裡她與孟傳聞拼招,在孟傳聞接招的時候,突然變招,打向一旁的桑幼憂。當孟傳聞反應過來的時候,幾乎已經來不及了,他沒有冒險奔上前去,而是擡掌緩緩運功,欲給洛知心致命一擊。
這時,天外飛來的一腳,救下了桑幼憂。
孟傳聞急忙散功,看向雙腳連環踢向洛知心的流火,心中鬆了一口氣。
流火的腿功是一流的,又快又狠,幾乎讓洛知心難以招架。只是幾個回合,她便被踢倒在地。冷眼看着眼前這個功夫超強、被面具遮擋看不清臉的小子,洛知心自知不是對手,雙手運功,再次施展起芳魂依依。然而,剛剛起勢,胸口便一陣疼痛,幾乎難以忍受。
不好!這傢伙的腿上的力道,踢的她內傷更重了!芳魂依依沒有內力支撐,已然無法施展,只得放棄。在流火又一腳襲來之前,猛然躍起,魅影一閃,鑽進草叢之中。
流火抖抖腿,懶得去追,對孟傳聞和桑幼憂道:“他們是從院子那邊來的,那邊肯定出事了,我們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