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無詩,對孟傳情來說,印象真是太深刻了。
可以說,這是他此生遇到的,除夜未央之外唯一一個智力足以與他一較高下的人。
也難怪他會聯想到南無詩。東躲西藏了十多年,這種耐力不是誰都有的,一招卷舞綾紗就擊敗了高深莫測的武林盟主,誰能說她的功夫不高。曾駁得自己啞口無言,甚至還被她設計收下了魔靈珠,這樣的女人,怎能說她不聰明。若要對付她,不夠聰明的話,還真辦不成事。
“你說的究竟是什麼事?”莊伏樓或許是好奇心犯了,忍不住問道。
麥長風道:“你們可聽說南無詩這個人?”
孟傳情心中早已猜到,卻裝作不知,問道:“她不是天魔教的叛教聖女嗎?”此話一出口,孟傳情就感覺身旁的舒玉和農秋音神情稍變。
韓令風道:“是的,她在叛教之時,殘殺無數魔教教衆,並盜走天魔至寶魔靈珠。不少武林中人覬覦此等寶物,紛紛上前挑戰,但都無功而返。南無詩不但足智多謀,武功又奇高,這些年來,已有不少武林高手死在她的手中。她借魔靈珠挑起江湖仇殺,這等魔女不除,將會成爲惑亂武林的根源。幾位都是江湖上的後起之秀,武功才智均是不凡,若你們能夠聯手,必能粉碎南無詩的陰謀,還江湖一個安寧。”
“南無詩果真是個壞人。”在衆人沉思時,農秋音突然嘀咕道。雖然說的很小聲,但在場之人全都聽到了,紛紛扭頭看向她。
韓令風大喜道:“農兒姑娘願意助我嗎?”
舒玉冷笑一聲,道:“南無詩的事,恕我們不能幫忙。而且,現在我對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只想殺了那個女人!”舒玉表明了態度,拉着不情不願的農秋音離開了大廳。
韓令風碰了一鼻子灰,依舊不死心,看着剩下幾人,問道:“幾位意下如何?”
莊伏樓道:“這件事,等你幫我找到小師妹再說吧。”
麥長風道:“我們已經將消息散佈整個江湖,相信很快就會找到她了。”
“那就是還沒找到,等我見到她時,我們再商量這件事。”
莊伏樓態度堅決,韓令風只好作罷,看向其它兩人。
勞桑心道:“我需要時間考慮。”他只能拖延時間,對付南無詩這種事根本就不用他操心。自從上次一別後,南無詩就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了,領主也正在設法找她。
“你們知道南無詩在哪裡嗎?”孟傳情心中暗自好笑,明明就是爲了奪取魔靈珠,卻說得那樣的冠冕堂皇,什麼爲武林除害?如果他們知道魔靈珠就在自己的手中,是不是除害的對象就變成自己了?
韓令風搖頭道:“她半個月前曾出現在一處偏僻的農家,我派去的人皆被她殺害,爲了滅口,她竟然連農家兩老都不放過。真是喪心病狂!”
這謊話也說得太順了吧!他根本就不知道他面前的兩人就是從那農家走出來的,他的最後一人是被孟傳情所殺,農家兩老是被勞桑心所殺。所以,話一出口,這兩個人都是一臉詫異。
孟傳情道:“也就是說,南無詩在那之後的去向無人知曉了。你連她的人都不知道在哪裡,卻讓我們幫你對付她,會不會有些強人所難。等你們找到她了,再來商議今日之事吧。”
四人的態度皆已表明,似乎並不如盟主所想,沒有一個人答應相助。但他不好強人所難,便道:“既然如此,就請幾人先在府中暫住幾日,我們過段時日再行商議。”
“盟主今後該不會再怠慢我們了吧?”孟傳情道。
“豈敢,豈敢,一定好好招待各位。”
次日,清晨。
孟傳情出了房門,看見農秋音鬼鬼祟祟地跟在舒玉身後,他一時好奇,也跟了上去,問:“你爲什麼跟蹤他?”
他的出現着實將農秋音嚇了一跳。少女驚呼一聲,反手便朝孟傳情揮出一掌,但瞧清對方的面容後又收回了掌勢。
“小綿羊,是你。”少女眨眨眼睛,笑道。
孟傳情看得開了,也不在乎她叫自己什麼,問道:“你爲什麼要跟蹤舒玉?”
“哥哥剛纔看見昨天的那位姐姐朝竹林去了,說要去殺了她,我不敢阻止,只好偷偷地跟着。”
“他真的會殺那個女人嗎?”
農秋音點頭,“當然會,哥哥說要殺的人,沒有一個可以活着的。他昨日午後可是找了好半天呢,沒有找到那位姐姐,昨夜他肯定是沒有睡好。”
“他爲什麼要殺子妍?”孟傳情有些奇怪,子妍不過就是在酒席上碰了他一下,沒必要非要至她於死地吧。
農秋音咬咬脣,道:“嗯……哥哥小時候很平易近人的,可是後來他得了一場怪病。自從病好後,他就變了,除了我和姑姑,他從不允許任何一個女人碰他。誰若碰了他,他就要殺誰,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逃脫他的追殺。”
孟傳情看着朝偏院竹林而去的背影,喃喃道:“真是個怪人。不過,那個子妍絕對不是普普通通的丫環這麼簡單,想要殺她,可沒那麼容易。”
正如孟傳情所想,子妍當然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丫環,她有另外一個名字——冉弄衣。她奉了夜未央之命前來分化衆人,哪知在酒席上一不小心得罪了舒玉,知道了舒玉下定決心要殺她,早就躲得不見蹤影。
此時,勞桑心站在院中竹林,冷聲喝道:“打算躲到幾時?”
冉弄衣緩緩走進林中,身上衣着已不似昨天那樣妖媚,一身菊紅衣衫,反而更添姿彩。她嬌笑道:“一大清早就繃着一張臉,這樣是很容易變老的。”
“你來這裡做什麼?”勞桑心沉着臉問道。他沒有問冉弄衣爲什麼在這裡,因爲他知道如果沒有領主的吩咐,冉弄衣是絕對不敢出現在這裡的。她既然來了,就必然是領主安排的,他只需知道她接到的任務是什麼即可。
冉弄衣道:“當然是來協助你的。”
勞桑心笑了,道:“說反了吧,你接到什麼任務恐怕還需要我相助吧?領主從來不懷疑我的能力,我想,在交待任務時,他一定有說過讓你來找我。”
“哼!你少得意!”被勞桑心猜中,冉弄衣頓覺面上無光,“就算沒有你,我一樣可以完成任務。”
勞桑心正色道:“領主究竟讓你做什麼?”
“我憑什麼告訴你?”冉弄衣一臉傲慢,“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互不干涉。”
勞桑心深吸一口氣,“既然互不干涉,你又爲何將我是殘陽劍主的事告訴麥長風?”
冉弄衣白了他一眼,“你怎麼變笨了?當然是爲了取得他們的信任啊!”
勞桑心道:“看來你出賣了我並沒有完全取得他們的信任。所以,他們才讓你在酒席上擺弄風姿,目的是爲了試探我們,其實也是在試探你。你在酒席上的舉止簡直讓人反感,別在有下次,否則我饒不了你!”
冉弄衣笑道:“你說的是我在酒席上戲弄你的事嗎?我這麼做可是爲了你好啊,讓別人更加相信你是男人。你該感激我,而不是在這裡數落我。”
勞桑心冷笑:“你當別人都跟你一樣蠢嗎?在場的八人,至少有六人看出我是女兒之身,還需你作戲?”
“你!”被人當面罵蠢,冉弄衣臉色變得極爲難看,“姓勞的,別仗着領主疼你,就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我冉弄衣也不是好欺負的主,總有一天我會取代你的位置。”
“好啊!我等着這一天。不過,在這一天還沒有來臨之前,我還是要警告你,別把領主的任務當兒戲。如果任務失敗,受到了懲罰,可別來讓我幫你求情。”勞桑心說完,便欲轉身離去,卻見舒玉遠遠地走了過來。
“你是逃不掉的。”舒玉提着劍,看着冉弄衣冷冷道。
冉弄衣因背對路口,並沒有發現舒玉的到來,聽到他的聲音,豁然回頭,強笑道:“舒公子何必揪着我不放?”
舒玉冷聲道:“我說過,我要殺了你。我的口中從無戲言,此來就是要取你性命。”
冉弄衣眉目一挑,問道:“你我之間並無深仇大恨,爲何一定要殺我?”
“因爲你該死。”舒玉不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殺招即現!
眼見對方的劍刺來,冉弄衣匆忙躲閃,空手與之對招。幾招之後,她發現自己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對手。於是,將手探入腰間,準備用自己最拿手的毒來對付舒玉。
將一把粉末撒向舒玉,正自得意時,卻見舒玉朝粉末揮出一掌,粉末反撲向了冉弄衣的面門。冉弄衣中了自己的毒,大吃一驚,慌忙取出一粒解藥服下。
舒玉一臉冷笑,“對我使毒,你絕對佔不了絲毫便宜,趁早收起這份心思,免得自找苦吃。”在陰風煞掌面前,任何粉末、霧氣之類的毒都是枉然。陰風煞掌重在掌風,而風就是粉末、霧氣的剋星,一吹便散。冉弄衣這點小小的伎倆,又如何敵得過舒玉的陰風煞掌。
見識到了舒玉的厲害,冉弄衣也不敢輕易使毒了。武功敵不過對方,使毒又拿對方無轍,冉弄衣只得一味躲閃。但見舒玉出手越發的狠辣,左臂也被長劍劃出一道傷口,她不由得急了,連忙看向勞桑心,“老大!你要見死不救嗎?”
“你終於肯低頭,開口求救了。”勞桑心淡淡一笑,拔劍擋在了冉弄衣身前。
“你,讓開!”舒玉瞪着勞桑心。他有些氣惱,那女人究竟有什麼好的,怎麼他兩次殺她都被人阻攔。
勞桑心橫劍於胸前,“若要殺她,先過我這一關!”
舒玉態度強硬,“想要救她,絕無可能。但凡我要殺的人,沒有一個可以活着。”
勞桑心也不服輸,“想要殺她,也絕無可能。但凡我要救的人,就絕對不會讓他死。”
兩人相互凝視,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一絲堅決。舒玉突然收劍,道:“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要救她,但是,我佩服你。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網開一面,讓她受我一掌,是死是活,全憑造化。”
勞桑心沒有讓步,“我不知道你爲什麼一定要殺她,肯讓步,我已感激不盡。我知道你的本事,也清楚她的能耐,這一掌,她是萬萬也承受不了的,所以,我願替她受。”
“你替她受?”舒玉有些震驚,“你可知道這會讓你喪命的?”
勞桑心笑道:“我知道自己的本事微末,但是,區區的陰風煞掌,我還是承受得了的。”
舒玉怔了怔,搖頭道:“我要殺的是她。”他看向冉弄衣,“冤有頭,債有主。這一掌還是你自己受吧!”一掌運功,手中勁氣如旋風般盤旋,直擊冉弄衣。
“老大!救我!”冉弄衣驚恐地看向勞桑心。後者卻在同一時間閃身擋在了她的身前,替她受了這一記陰風煞掌。
舒玉沒想到勞桑心竟真的替冉弄衣擋掌,愣了片刻,嘆道:“罷了,既然你替她擋了這一掌,我就不爲難她了。”看向勞桑心身後的冉弄衣,冷冷道:“算你走運!你走吧,別再讓我看見你。”
冉弄衣抿脣不語,心中卻罵了舒玉千百回。見他轉身離去,便從腰間取出一粒藥丸,欲射向他的後背。勞桑心突然伸出一手阻攔,在這同一時刻,舒玉又轉過身來。到底是五殺之首,眼光比他人都要獨特許多,從舒玉的身形步伐便知道對方將要轉身,所以,她先一刻阻止了冉弄衣的偷襲。
舒玉並沒有發現兩人的小動作,而是看着勞桑心欲言又止。
勞桑心問道:“你還有事?”
她說話聲音依然清晰如故,氣色如常,竟完全不似受傷之人,讓舒玉極感詫異。打量了她幾眼,道:“沒有。但願你能活着,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和你交個朋友。”
舒玉就是這樣一個人,做事全憑自身感覺,對一個人有好感,便願意和他做朋友,坦誠相待;若他討厭一個人,無論那個人有多好,他都不會與他多說一句話。他不喜歡去別人家作客,卻因爲對孟傳情懷有莫名的好感而破例,孟傳情說他是個怪人,還真是不假。
勞桑心點頭道:“求之不得。”心中卻想:我們不可能會成爲朋友,你是天魔教的少主,是我們糊塗堂勢必要剷除的對象,所以,我們只有可能是敵人。
舒玉離開後,勞桑心臉色突然變得煞白,身體一個踉蹌,幾欲跌倒。她定住身形,一手抵着受掌的腹部,一手運功調息。
“你……沒事吧?”也許是出於感激之情,冉弄衣破天荒地頭遭關心他。
勞桑心淡淡道:“還死不了。”
冉弄衣道:“死不了就好,我不想欠你什麼。感激的話我也不用說,因爲我知道你救我並不是出於真心。”
“你知道就好,領主覺得你還有用,我就不會讓你死。你好自爲之。”
勞桑心冷冷地丟下這幾句話後,一步一步朝前庭走去。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在這裡浪費口舌了,必須儘快回房調息。陰風煞掌是天下四大神掌之一,威力絕對不可小覷。她勉強受此一掌,已然身受重傷,只是用化心大法苦苦強撐而已,若不盡快調息,可能會功力盡散。爲冉弄衣受這樣的罪,本就不值得,但爲了替糊塗堂保存實力,她不得不替她擔下一切。
領主曾經評估過她的實力,天下四大神掌威力強大,以她之能,能夠接下的也就只有排名最末的陰風煞掌。所以,她冒險一試。這一日,她閉門不出,在屋裡整整調息了一天,才讓功力恢復到了三成。
而就是這一日,屋外發生了許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