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府中。
孟傳情守在鄢商慈牀邊,臉上寫滿了擔憂和不安。他想了許久,始終想不明白鄢商慈背上的紅色掌印是何物。直覺告訴他,如果不弄明白,會致命。想了想,他起身出門,決定去找勞桑心問個清楚。論江湖閱歷,她比自己高深,也許會知道這其中奧秘。
勞桑心的房間就在隔壁,孟傳情推門進去時,她已經醒過來了,正坐在牀上調息。孟傳情徑直來到她的身前,問道:“需要幫忙嗎?”
勞桑心幾度消耗內力,身體極其虛弱,臉色蒼白至極,聞言睜開眼睛,淡淡道:“多謝!”
孟傳情在她身後盤腿坐下,雙掌抵向她的後背,助她調息。片刻後,勞桑心臉色恢復紅潤,孟傳情撤掌出了房門。
“你有心事?”勞桑心也出了房門,看着趴在走廊欄杆上的孟傳情,問道。
“呵呵……你眼睛真毒。”孟傳情笑道。他是個善於僞裝的人,一般人很難從他的臉上看出他的喜怒哀樂。而勞桑心居然看出來了,說明她的心思非常縝密,懂得察言觀色。這個女人似乎危險的很啊!
勞桑心淡淡一笑,沒有說什麼,而是扭頭看向走廊另一頭,正朝自己這邊走過來的莊伏樓。
莊伏樓邊走邊揉着後頸,看到孟傳情後,皺眉道:“楊兄弟,你下手似乎重了些。”
孟傳情笑道:“莊兄,抱歉!事出突然,只好得罪了。不過,我也不比你們好受多少,將你們從井底拖出來,可也花費了我不少力氣呢。”
勞桑心並不知道後來發生的事,兩人的對話她聽的是一頭霧水,遂看向孟傳情,問道:“你爲什麼要打暈他?”
想到井底發生的事,莊伏樓一陣心虛,緊張地看着孟傳情,生怕他將後來發生的事告訴勞桑心。
“嗯……這個……一時失手嘛!”孟傳情看出了莊伏樓的擔憂,替他隱瞞了事實。莊伏樓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孟傳情知道這個解釋很難讓人信服,便岔開了話題,道:“哦,對了!勞桑心,那個老是跟你做對的毒女,還在韓知處的房間裡綁着呢,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勞桑心臉色一變,冷聲道:“我爲何要去看她?”
孟傳情晃着腦袋道:“好吧!看不看隨你,口是心非的傢伙。”
“你……”勞桑心瞪着他,臉上表情氣憤之極。
莊伏樓看着兩人毫無顧忌地交談,甚是羨慕。他本就不太愛與人交談,也不曾向他們這樣隨意開口過,此時倒覺得有些親切。可是他不知道,這兩人看似正常的談話,卻各藏機峰,暗戰連連。
勞桑心眼珠咕嚕一轉,看向孟傳情和莊伏樓,問道:“你們殺了韓知處,有想過後果嗎?”
話一出口,身旁兩人都沉默了。殺了別人的獨子,後果可想而知,不是償命就是逃亡,總之這段仇算是就此結下了。
勞桑心的心機也着實高深,事實上,韓知處的死,她也有責任,但她卻全部推給身旁邊兩人,那麼這後果也定然由這兩人來承擔了。
“韓令風恐怕會讓我們償命吧!”孟傳情苦笑道。
莊伏樓道:“但是從昨日傍晚就一直沒有看到韓令風和麥長風,他們去了哪裡?”
“他們應該去追舒玉了。”勞桑心冷笑道:“這兩人的野心可不小。可是他們不知道,這是需要付出代價的,那就是絕後。如果他們不去追舒玉,韓知處也許不會死,所以說,一切都是他們自找的。”
孟傳情道:“我們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肯定會有下人向韓令風他們傳書。我想,他們應該很快就回來了,我們還是先琢磨一下怎麼應付他們吧。”
莊伏樓道:“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這諾大的盟主府竟然沒幾個下人,甚至連個總管也沒有?韓令風走了以後,這府中的下人似乎都當咱們是隱形人,連端茶送水都免了。”
勞桑心憋了他一眼,道:“那是因爲府裡的下人最後都進入了井底,爲滅絕神功做嫁衣。也正是因此,府裡的丫環才越來越少。韓知處的滅絕神功應該已經練到了九重境界,糟蹋的女子不上百個也有七八十。”
“這麼多?”孟傳情吃驚道:“他有那麼多精力嗎?”
勞桑心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有些男人天生就是行家,有什麼好奇怪的?也有可能他是吸取了一個絕世高手的功力,所以功力纔會瞬間暴漲。”
莊伏樓臉色陰沉,道:“真是造孽,難怪前任盟主會滅了灸泠門。殺了韓知處,我們也算是爲江湖除害了。”
孟傳情搖頭嘆道:“這罪惡的盟主府啊!”似乎他已經後悔來到這裡作客了,見到了人性的黑暗一面,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一時間,三人都沉默了。
屋內傳來的聲響讓三人心頭一震,快速來到了鄢商慈的房中。驚愕的臉孔,不整潔的衣衫和地上碎裂的銅鏡,讓孟傳情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鄢商慈醒來後,只覺得後背無比疼痛,猶如烈火燃燒。她撩開衣衫,對鏡一看,竟有一個碩大的紅色掌印,印在自己潔白的脊背上。
世間女子皆愛惜自己的身體容貌,鄢商慈見自己身體上竟有如此髒物,又怎能不震驚,一個轉身便打碎了鏡子。她捂緊衣衫,看着闖進房間裡的三個人,眼神竟充滿了戒備。
“商慈……”
孟傳情僅向前踏出了一步,鄢商慈便喝住了他:“別過來!”
“好!我不過去。商慈,你冷靜點,沒事的……”孟傳情立即止住了腳步。他知道,任何一個女人在這種情況下都難免有些激動,尤其是害怕心上人知道自己身體上的不完美。所以,此時,商慈最不願看見的就是他了。
“你們都出去!”鄢商慈將三人一起轟出了房門。
“她怎麼呢?”勞桑心和莊伏樓都是一臉的不解,齊聲問孟傳情。
“嗯……她……你們別說出去啊!”雖然這關係到鄢商慈的聲譽,但爲了救她,孟傳情還是決定和盤托出:“她背上有一道奇怪的掌印,佔了脊背三分之一的面積,她一定是在鏡中看到了纔會如此激動。”
勞桑心神色一變,問道:“什麼樣的掌印?”
“那掌印紅如硃砂,碰之如燙鐵,但皮膚卻是完好,彷彿生在肉裡一般。”
“你研究的還挺仔細的嘛?”勞桑心調侃道。
孟傳情豈會聽不出勞桑心話裡的意思,研究的這麼透徹,肯定是又看又摸的。如今被別人知曉,總會有些不好意思,他乾咳兩聲,正色道:“你知道這是什麼掌印嗎?”
“讓我想想。”勞桑心閉上眼睛,又開始回想腦海中的關於血掌印的記憶。“我知道了!”片刻後,她睜開眼睛,道:“那是滅絕神掌。我記得韓知處好像打了她一掌。不過,滅絕神掌之下向來無活口,她怎麼還活着?”
“呵呵……她命不該絕啊!好在我有先見之明,無花果這種百年難遇的聖物,足以化解滅絕神功了吧!”孟傳情想起自己曾經喂鄢商慈服下過一顆無花果,真是無比慶幸自己當初的決定。
“無花果?”勞桑心和莊伏樓一臉驚奇。
孟傳情遂將遇到了五花果的事簡單道來,兩人聽後,皆是眼睛一亮,爲孟傳情的奇遇感到不可思議。
莊伏樓卻有些不解,“既然鄢姑娘有無花果護體,爲什麼身上還會有滅絕神掌留下的掌印?”
勞桑心想了想,道:“無花果是治療內傷的,根本就無法消除掌印。除非……”他突然住口不語,臉色怪異地看着孟傳情。
孟傳情道:“除非什麼?到底要怎樣才能消除掌印?”他只想知道這一個答案。
勞桑心臉色僵硬,“我們殺了韓知處,那……她不是沒救了?”
“什麼意思?”
“所謂解鈴還需繫鈴人,她身上的那道掌印,是韓知處的滅絕神功打的,所以,只有滅絕神功才能夠消除。”
孟傳情的心涼了一大截,“真是這樣嗎?”
“對,在我的記憶裡,領主是這麼跟我說的。”
孟傳情拍着腦袋,後悔莫及,突然他眼睛一亮,“不對啊!別應天不是二十年前才滅的灸泠門的嗎?那時候韓知處頂多有三四歲,我不相信他那麼小就學會了滅絕神功。”
莊伏樓突然爆出驚人內幕,“其實,灸泠門和秘血宮一樣,別應天當年故意放掉了兩條漏網之魚。”
“你聽誰說的?既然是滅門,別應天又怎麼會故意留下餘孽禍害江湖?”勞桑心心念一轉,問道。
莊伏樓淡淡道:“是我們少閣主說的,他的話,向來真假難辯。”
勞桑心問道:“你們少閣主是誰?”
莊伏樓閉口不談。
孟傳情此時倒無暇關心別人的少閣主,“天無絕人之路,教韓知處滅絕神功的,不是韓令風便是麥長風,只要這兩人不死,一切都還有希望。只求這兩人別在外面掛了。”他嘆了口氣,轉身去敲響了鄢商慈的房門。房門打開,孟傳情飄然走了進去。
勞桑心假裝好奇地問:“莊伏樓,你們少閣主到底是誰啊?挺神秘的啊?”
莊伏樓看着她,緩緩道:“你若告訴我你口中的領主是誰,我便告訴你我們的少閣主是誰。”
勞桑心冷聲道:“當我沒問!”然後轉身離去,她去的是韓知處的房間,那裡還綁着一個毒女。
莊伏樓看着她的背影,心思複雜萬千,喃喃道:“少閣主……他是神……小師妹……是他容不下的魔……”
傍晚時分,韓令風和麥長風趕回了盟主府。
兩人一進入大廳,看到的就是廳堂正中韓知處的屍體。韓令風瞳孔驀然放大,看向站在廳中的三個人,顫聲問道:“我兒怎麼了?”
三人對望一眼,莊伏樓坦誠答道:“我們殺了他。”
三人早已商議過了。韓知處死有餘辜,殺他不爲過,與其隱瞞真相,不如直接去面對韓令風。所以,幾人將韓知處的屍體從井底搬來了大廳,並決定將事情原委和盤托出。
“你……說什麼?”聽到莊伏樓這樣直白的回答,韓令風渾身一顫,看着地上衣衫不整,臉色泛白的韓知處,一時間竟傻了。
麥長風快步走向韓知處,蹲下身,一手撕亂了對方的衣衫。韓知處死時上身是沒穿衣服的,孟傳情下去搬屍體時,已經過了好幾個時辰,身上的血液早已幹了。縱是如此,過多的血已將他的身體染成了紅色,孟傳情隨意抓起牀上的衣衫就套在了他身上。此時,衣衫退去,赫然看到胸前的兩個血洞。
麥長風檢查了屍體,擡起頭,雙眼從三人臉上一一掃過,冷笑道:“幾位好本事!”然後又對韓令風道:“殘陽瀝血穿胸而過,又被雄厚的掌力震碎筋骨,神仙也難逃一死。”
韓令風突然嘔出一口鮮血,怒極反笑,“想不到我竟然引狼入室,好心請你們來我府中做客,你們卻合夥害死我兒。”
勞桑心駁道:“韓知處修煉邪功,輕薄人命,死有餘辜!你既然自封盟主,就該爲武林造福,怎可不行正道,教出這等畜生兒子,禍害良家女子。”
“胡說!”韓令風喝道:“我兒何時修煉邪功了?”說話時突然發難,朝勞桑心揮出一掌。
勞桑心功力尚未復原,反應自然慢了許多,幸好孟傳情眼明手快,拉了她一把。身後的紅木桌椅被打中,應聲碎裂。兩人才剛剛定住腳,韓令風就襲來第二掌,孟傳情正欲躲閃,卻發現他這一掌根本就毫無力道。
三人詫異地朝韓令風望去,都吃了一驚,只見韓令風站在那裡動也不動。麥長風站在韓令風身後,兩根手指抵在他的後頸處,隨即韓令風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