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春秋在大街上沒有跟上勞桑心,只得一人返回客棧。沒過多久,忽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喧譁聲,一時好奇,就和孟傳情一同奔向了門口。
只見一頂轎子停在客棧之外,那轎子引起了街上不少人的注意,圍着它議論紛紛。隨後,轎前的丫鬟走了過來,張嘴便道了聲“公子”。
“明溪,你怎麼來了?”霍春秋甚是高興。
“公子,我來帶你回家的。”
“回家?”霍春秋看了一眼提着菜籃從門外走進來的的勞桑心,低聲道:“我還不想回家,而且,反正也沒人管我,我還回去幹什麼?”
“哥哥,莫要賭氣。”清脆的聲音從轎中傳來,如黃鸝入谷,迷醉每個人的心扉。
“妹妹也來了?”霍春秋既驚訝又驚喜,奔向轎前,“妹妹,你回來了?”
“嗯,”應答的同時,轎簾被緩緩掀開,一個湖衣女子從裡面鑽了出來。擡頭的瞬間,只聽到衆人的驚歎聲。
那是怎樣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孟傳情忍不住在心底讚歎。
十六七歲的年紀,正值風華,笑臉如花,媚眼如黛,白裡透紅的臉頰帶着淺淺的酒窩。額頭一縷絲髮飄揚至耳後,與發間珠花銀簪,相輔相成,構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耳上繫着長長的紫流蘇,與披肩的黑髮共同繪製了兩色春秋。頸間白玉,閃耀亮眼,周身湖衣,淡雅清新,如出塵仙子,盡享人間秋色。
孟傳情也見過不少姿色非凡的女子,像他的姐姐孟傳心,還有鄢商慈,都稱得上是絕色美女。此時一見此女,忽然覺得兩方真是天差地別。這個女子,她給人的感覺,就是風華絕代,無人可比。
這傾國之容,入風塵反倒平庸,入紅塵,卻能讓天下人臣服。
“真美啊!聽說霍金山的女兒霍嫣華,傾國傾城,今日一見,才知傳言不假。”
“是啊是啊。霍金山真是好福氣,能生出這麼一個女兒。”
客棧裡的人議論紛紛,顯然所有人已被霍嫣華吸引。當事人卻全然不當回事,看向霍春秋,“哥哥,母親讓我帶你回去。”
霍春秋的笑臉頓時凝住,“妹妹,你別騙我了,娘她要是真關心我,早就帶我回去了,還用等你來。”
霍嫣華臉上的笑容也漸漸隱去,“唉,可是父親卻真心希望你早點回去。雖然他不喜歡我,可對你真的好。”
霍春秋頓時來氣,“娘她還不是一樣,看我哪裡都不順眼,待你卻像個寶似的。”
“哥哥,你彆氣。父親將所有希望都寄託在我的身上,我不能讓他失望。同樣,你也不可以讓母親失望,儘管她每**着你學武,但我想這一定是有理由的。”霍嫣華笑中略帶苦澀,她知道自己價值所在,所以,她從不逃避。
霍春秋搔了搔首,不以爲然,“我不喜歡習武,我喜歡做生意。”
“好了,別賭氣了。”霍嫣華輕笑着,“我去找殷老闆談談,一定要將你帶回去。”
“想不到霍金山竟做了縮頭烏龜,派他的女兒來此談判。”從樓梯傳下來的聲音,空靈,響徹,南無詩施步從樓上款款而來,“霍小姐,幸會了!”
霍嫣華打量南無詩片刻,莞爾一笑,道:“你就是這客棧的殷老闆?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麼方法將哥哥扣留在這裡,作爲商人,不擇手段是常有的事,所以我理解你的所作所爲。但是,今日,無論你耍什麼手段,我都一定會帶他離開。”
霍嫣華的語氣強硬,一種不死不罷休的態度讓南無詩不禁冷笑,“小丫頭口氣倒不小!”
霍春秋看着劍拔弩張的兩人,又看了一眼在旁邊看戲的勞桑心,突然下定了決心似的將霍嫣華拉到一邊,“妹妹,你聽我說,我在這裡還有事,不能跟你回去,你就別管我了。”
“哥哥,你是因爲裡面的那個姐姐?”霍春秋停留在勞桑心身上的目光,霍嫣華可看得真切。
被一語道中,霍春秋也就不再隱瞞,如實相告:“哥哥很喜歡她,想要她做你將來的嫂子,所以,沒追到她之前,我是不會回去的。”
屋裡的三人,耳力何其的好,個個聽得真切。孟傳情和南無詩不禁看向勞桑心,後者雖然面目冷淡,但心中卻感覺到了一絲甜蜜:原來,被人喜歡竟是這種滋味。
“好吧,哥哥。”霍嫣華輕笑,轉臉看向南無詩,道:“霍氏之口,絕無虛言,你待我哥哥一日好,我便還你百日恩。”
孟傳情聽了這話,不禁對這個女子有些佩服,不僅僅是她有這種魄力,更重要的是,她待自己的哥哥真的很好,就好似幼憂待他一樣。想到這裡,孟傳情又想起了桑幼憂,還有姐姐,還有商慈……
南無詩沒想到霍春秋輕易就將霍嫣華勸走,免去了她們兩人之間的暗戰。看着幾人,她淡然一笑:“不可以小瞧女人,是不是?”
霍嫣華走後,客棧裡的人依稀散了,衆人難得的清閒。霍春秋瞧見勞桑心和孟傳情先後出門而去,想了想,也拋下了抹布,跑了出去——什麼都沒有追媳婦重要。
當南無詩再次從樓下下來時,只看到了在櫃檯算賬的齊叔,不禁有些奇怪,問:“怎麼這麼安靜?”
齊叔擡頭,笑道:“年輕人有活力,今日難得清閒,讓他們出去玩玩吧,臨客時他們就回來了。”
南無詩看向門外,喃喃道:“小孟身上的傷還沒好呢,可別出去惹事纔好……”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霍春秋追上了勞桑心。“桑心,你要去哪裡?我陪你。”
勞桑心無語地看着眼前這個礙事的人。她出來自是有要事要辦,但這個跟屁蟲實在是太煩人了,該怎麼甩開他呢?
“桑心,那邊有雜耍,我們去看看。”霍春秋興沖沖地拉着勞桑心向人羣中擠去。
勞桑心不願跟霍春秋一起看熱鬧。她已多日沒有聯繫冉必之了,必須趁此機會出去探探情況。擠進人羣之後,她悄然抽回了手。霍春秋回頭時,已不見了她的蹤跡。
冉必之和勞桑心本約定在樹林相會,他因爲那場變故回到了糊塗堂,夜未央便另派他人來此接應。勞桑心一進樹林,一個黑衣武士便出現在了她面前。將冉必之的情況告訴她之後,武士說了一句“領主讓你靜觀其變。”便隱退了。
勞桑心寬下心來,見樹林中有不少蘑菇,便想採些回去。因爲出來的時候沒有帶籃子,她就用隨身攜帶的匕首砍了幾根竹子和藤條,編了一個竹籃,將鮮嫩的蘑菇裝了滿滿一籃。
這一切,全被樹上的霍夫人看的真切,從黑衣武士離開後,她就來了。來的悄無聲息,勞桑心絲毫沒有察覺。
“春秋喜歡的姑娘,似乎並不平凡,如此,就由着他吧!”霍夫人暗想。
這時,勞桑心已經準備離開,眼看就要走出樹林,突然旋身將匕首射向樹上的霍夫人。這一幕來的突然,霍夫人發覺的更快,閃身躲過,匕首釘在樹上,大樹劇烈晃動,落葉紛飛。
勞桑心飛身上樹,拔下匕首的同時將竹籃掛在枝頭。
“這姑娘功夫不錯。”霍夫人暗贊,並施展輕功離去。勞桑心可不想放過她,緊追其後。途中,她抽了一根青藤,猛地揮向前方的人。
霍夫人轉身,右手揪住青藤,強大的勁氣震的她手臂發麻。微微皺眉,將一股內力注入青藤,緊拉着它向樹後繞去。勞桑心哪裡是她的對手,被這股力道向前一扯,真氣渙散,一陣氣血翻涌。急忙用化心定住真氣,然後隨這股力道向前飄去。
見勞桑心輕易化解此招,霍夫人有些吃驚了。這姑娘,不僅燒得一手好菜,還會編織竹籃這種小手藝,就連野外露食也很有經驗,加上她這一身高深的武功,絕不會是一般的江湖人士。她可比春秋強多了,這樣的人,會看得上春秋嗎?
霍夫人有些動搖了。她對霍春秋管教嚴厲,不僅僅是在武功和品行上面,就連霍春秋喜歡的姑娘,也得經過她的同意。霍春秋曾經對鎮上一個員外的女兒有過好感,被她知道以後,就聯合霍金山暗中將他一家攆出了武陵鎮。那姑娘相貌端莊,溫良賢淑,卻只因爲是個弱女子而遭她嫌棄。
她絕對不允許霍春秋喜歡,或是娶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爲妻。霍春秋生來就是江湖人,他註定只能和江湖女子了此餘生。
從霍嫣華的口中得知兒子喜歡勞桑心,霍夫人急忙前來查看。初見時,她很滿意。幾番試探之後,她有些猶豫了。勞桑心太出色了,她的光芒完全蓋住了霍春秋,如此,春秋如何一展所長?這樣的優勢,恐怕會瞧不起春秋吧!
霍夫人想削一下勞桑心的銳氣,她將一股掌力注入青藤之中,飛身上樹,靜觀後者的表現。
勞桑心被青藤之力帶動,只能緊緊地拉着藤條向前飛去。這一幕就好似莫邪大會上,莊伏樓對付辣手毒女越風謠一樣,勞桑心一旦放手,就會落得跟越風謠一樣的下場。
此時,那股掌力已經順着青藤慢慢遊向勞桑心。勞桑心大感吃驚,這不是滅絕神掌嗎?
對這掌力非常熟悉的她暗自吃驚:難道除了麥長風,還有其他人會灸泠門的邪功?這要如何化解?如果她不放手,勢必會被滅絕神掌所傷,如果用內力抵抗,青藤肯定會斷,那結果與她放手沒有區別。
在這兩難之刻,勞桑心眼前一亮,突然用心喝道:“劍來!”
金來當鋪是武陵鎮諸多當鋪之中最不起眼的一個,雖然都是霍金山的產業,卻因爲地處偏僻,生意平平。掌櫃的正在撥着算盤,一把劍突然從倉庫飛出,越過大門,繞過人羣,疾馳而去。
孟傳情離開客棧後,去了鎮上一家最大的藥鋪。他將神醫爲其配製的藥丸遞給掌櫃,想弄清楚裡面的成分。
掌櫃的捏着藥丸,放在鼻前聞了聞,道:“這藥很是奇特,由數種珍稀藥材精製而成,敢問這是治什麼病的?”
孟傳情道:“怪病。”
神醫給他專治體內奇異真氣的藥丸,只剩七顆了。之前在農家救鄢商慈和南無詩用掉兩顆,在盟主府救勞桑心用掉一顆,他自己又吃了兩顆。雖然神醫說此藥世間已然尋不到,但抱着僥倖心理,他還是想試一試。他想弄清楚這藥丸裡的成分,以便了解內力的始源。
掌櫃的嘴角抽了抽,心道:說了等於沒說。他使勁欲捏碎藥丸,卻被孟傳情早一步阻止。“老闆,想清楚了再捏,碎了可就難以還原了,你確信可以還我一顆完整的藥丸。”
掌櫃的尷尬,笑了笑,道:“不瞞你說,這藥丸之中有兩種藥是我從未見過的。如果弄碎了,也許能看出來。”
“不必了。”孟傳情迅速拿回藥丸,神情中略帶失望。
“你不必沮喪,雖然我不能看出來。但如果是醫神在的話,你的問題就能夠迎刃而解了。她過幾日就會來我們鎮上義診。”掌櫃的好心相告。
孟傳情眨了眨眼睛,他說的醫神是我認識的那個小神醫嗎?
收起藥丸,離開藥鋪,剛走向大街,忽然一個酒葫蘆掉在了孟傳情的腳下。
一隻手撿起酒葫蘆,打開,落魄的人張嘴欲飲。
孟傳情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莊伏樓?”
莊伏樓停下了喝酒的動作,奇怪地看着眼前這個陌生人,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你認得我?”
孟傳情反應夠靈敏,笑道:“哈哈,當然認得,你去我那喝過酒嘛。”
莊伏樓還想再問,一陣勁風從遠處疾射而來。二人同時擡頭,看見一把劍從半空飛過,向鎮外而去,那速度,堪比流星。
二人的眼力何等之好,心底同時驚呼:“殘陽劍!”
莊伏樓二話不說,扔下酒葫蘆,身影一閃,前去追趕殘陽劍。
孟傳情也想去追趕,卻見大街上不少人被劍氣所傷,躺在地上哀嚎。有人求救,他當然不能不管,只得將他們都送去附近的醫館。殘陽劍疾馳而過,它的勁風,豈是這些平凡人所能受得了的。這些人被它傷及五臟六腑,若不及時醫治,恐怕性命難保。
將受傷的人安頓好之後,孟傳情這才追趕殘陽劍而去。殘陽劍一路疾射,朝鎮外樹林而去,雖已離去多時,但殘留的劍氣,他還是能感受得到。當他趕到樹林的時候,一場大戰剛剛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