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嵐從宮飛燕那處離開,還沒有回到太子的書房,一位小奴就急匆匆搶在凌嵐之前衝進了夏侯天桓屋子,跪在地上一邊擦着汗一邊道:“不好了,太子不好了。”
看着小奴慌里慌張的樣子,夏侯天桓握緊書卷皺着眉頭,一臉的不悅。
凌嵐舉步邁進來,夏侯天桓睨了他一眼,旋即目光俯視,問地上渾身發抖的奴僕:“發生了什麼事?”
小奴伸出手擦去已經流到臉頰的汗,唯唯諾諾道:“宮夫人……”然後就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了,心中很是恐懼,十足嚇得屁滾尿流的模樣。
夏侯天桓起初在蕭瀟那裡吃了閉門羹,回來百思不得其解,眼下正是煩躁的時候,於是口氣便有些強硬地問道:“宮飛燕到底出了什麼事,讓你在這裡一驚一乍的?”
小奴似乎還是沒緩過勁,想說什麼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夏侯天桓見狀索性也不再看那奴才,低頭開始研究桌上的字畫,昏暗的燈光下,他冷峻的臉龐分外的迷人。
“殿下,宮夫人歿了。”小奴小聲的道。
凌嵐呼吸一頓,小心移步接近夏侯天桓,接着昏黃的燭光打量他的神情。夏侯天桓面色不改,只是拿筆的手在紙上歪了歪,隨即換上一張新紙,揚眉淡淡道:“歿了?那便讓大管家好好安葬了。”
那小奴似乎是沒想到夏侯天桓聽到宮飛燕的死會是這麼一種態度,淡漠地好像是聽到一個與他毫不相關的人死了一般,小奴傻傻地怔在那裡。
凌嵐的視線在夏侯天桓與小奴之間徘徊,他雖有建議卻不能當着下人的面直說。
緊接着夏侯天桓冷冷地呵斥了一句:“還愣在這裡做什麼?還不下去!”
“是,是!奴才告退。”小奴回神連連稱是,然後就弓着身子慌慌張張逃了出去。
凌嵐在屋內始終不發一言,他雙眉緊蹙。看到夏侯天桓對着桌案上宣紙,怔怔出神,心知太子遇到了煩心事。
正在凌嵐猶豫着要不要出聲的時候,卻突然聽到夏侯天桓開口道:“凌嵐,你說宮飛燕是真的傷心嗎?”
“自然是傷心的罷,否則也不會……”凌嵐稍作斟酌,一字一句清晰地傳入夏侯天桓的耳朵。
夏侯天桓心裡其實並不如他表面來得那般冷硬。雖然宮飛燕是一個蛇蠍女人,畢竟服侍自己很長時間了,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再怎麼不喜歡她。聽到這樣的消息,夏侯天桓還是有些內疚。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凌嵐看着夏侯天桓。似乎能感覺到自己主子心裡的內疚。凌嵐一直對太子都是忠心耿耿,甚至就連最基本的伺候都是小心翼翼的,對夏侯天桓的心思不說摸得透,卻也能猜到一二,於是道:“宮夫人的事的確讓人扼腕。殿下若是過意不去,那此事便讓臣來處理罷。”
夏侯天桓沒有說什麼,只是揮了揮手。
凌嵐無聲地抱拳行了一禮,躬身退了出去。
“她死了,怎麼可能?”蕭瀟始終不肯相信那個死纏爛打、死不要臉的女人會突然自尋短見。
落月等人從後院打聽到的消息已經經過了許多人口口相傳,具體死因已經變得不明。更沒有人知道宮飛燕是因爲一封休書而想不開。
當蕭瀟聽到宮飛燕的死訊的時候,心裡有些複雜,她是厭惡宮飛燕沒錯。也曾想過爲什麼那個女人不遭到報應,私下裡也暗自咒過那個女人,可她並沒有真的去想過宮飛燕去死,她對死亡的觀念並不像古人這般,尤其是身居高位的人看待人命一樣。那樣輕描淡寫。
人命關天。
“太子那邊怎麼說?”蕭瀟覺得自己錯得離譜,唯一能讓心安寧的辦法就是好好處理宮飛燕的身後事。
小環抿脣沉思。良久之後才道:“太子已經命大管家予以厚葬。”
蕭瀟聞言,欣慰地點了點頭,忽然記起古代女子在乎一個身後名,便問夏侯天桓用什麼禮儀下葬的。
小環面色一僵,明知宮飛燕雖是專房之寵,卻沒有太子妃的名分,就算死了也只是在殉葬品上比尋常人厚重些,根本沒資格和皇陵扯上關係。
就在小環爲難之際,蕭瀟嘆息一聲,擺手道:“算了,你不知道也屬正常。”
小環遂安心不少,陪着蕭瀟繼續在屋裡閒坐。落月正在庭院中收拾着花草,一臉的溫和,看來心情也是出奇的好。
“落月,陪我出去走走罷。”小環下去準備晚膳事宜,蕭瀟便對着落月吩咐道。這幾日一直都悶在屋裡,她覺得自己的心情愈來愈低沉。
落月一向不會拒絕蕭瀟,便爽快應道:“也好,你且等我片刻,等我收拾完這些。”
收拾完花草,落月拉着蕭瀟在院子的小道上走着。
蕭瀟被陽光照地微微眯起了眼,一連幾日的陰鬱終於消散了些,嘴角也露出了淡淡地笑容。
落月見蕭瀟的神色,心裡也是緩了一口氣。
一路上,兩人的心情都很是好,路旁野花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
蕭瀟第一次覺得在太子府的生活是如此的愜意。拉着落月到一棵樹下,坐着,蕭瀟宛如一個稚童一般趴在落月的膝蓋上,落月溫柔地順着滑落在蕭瀟臉側的髮絲。
靜默了一會兒,蕭瀟對落月道:“落月,如果有一天你有機會出太子府的話,你最想做什麼?”
“我啊……”聽着蕭瀟的話,落月臉上並沒有露出什麼嚮往之色。進太子府之前的生活,是她生命裡永遠無法忘卻的黑暗。
“可能會是一個人吧。”
話雖如此,但是落月知道,自己心中最想過得生活無非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蕭瀟聞言從落月的膝蓋上爬了起來,認真地看着落月道:“我會陪着你的,所以你不會一個人。”
落月見狀愣了愣,隨即摸了摸蕭瀟的頭,沒有說話,只是溫柔地笑着。
蕭瀟覺得落月的笑容裡似乎藏着什麼東西,但是她卻不知道。蕭瀟只能轉了話題,說一些開心地事給她聽,逗她笑。
兩人的歡聲笑語不斷的傳來,飄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如果生活能一直這樣的美好下去,那該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