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哥,天氣真好。”
“哥,地裡長的都是莊稼?
“哥,這是什麼?”
“哥,這是苗嗎?”
“哥,這是草嗎?”
“哥,你聽鳥唱蛙鳴。”
“哥,你看蝴蝶飛舞。”
……
在寂靜的莊稼頭上,縈繞着童稚般的歡聲笑語。一高一矮,歡蹦亂跳,嬉笑顏開的在公路上行走。小孩時不時的轉過身來,一邊捎着走,一邊看着不斷回答問題並笑盈盈的哥哥,又不眨眼的看着大地上的萬物生靈。
似火的陽光再次給大地增添溫度,好在路兩旁的樹木爲他們撐起遮陽傘。樹蔭下,不斷飄來絲絲微風,沖淡了由於燥而熱帶來的情緒。
每年學校放寒假的時候,伍一就到舅舅、舅媽家住些日子。吃着粘豆包兒,又能和表弟表妹玩。年前那些天,農村家家戶戶都包豆包兒,爲的是過年的時候家家戶戶不那麼忙,有時間走親訪友了。伍一從面盆裡抓起發好的黃米麪,在手上拍成餅。然後把烀好的豆子攥成團兒,再把攥好的豆餡兒放到麪餅上,然後兩手合攏往一起攥幾下,黃登登的豆包就包好了。
八歲那年冬天,舅舅和生產隊的社員趕着馬車到城裡辦事。臨走的時候,舅舅逗着伍一,“去我們家,有好吃的,還能和表弟表妹玩。”小孩不今兒逗,伍一真就去了。媽媽擔心兒子,並對哥哥說:“能行嗎,再鬧起來。”媽媽的話一落,伍一馬上和媽媽,說:“我和表弟表妹玩兒。”話說出口,心也就活了,媽媽再想攔也攔不住了。有了第一次,每年的寒假到舅舅、舅媽家就成爲伍一的一件大事兒。或許,從今年開始,十年的規律從此打破。因爲他高中畢業,響應號召到農村插隊落戶。所以,伍一決定蓋好房子,在下鄉前拜訪舅舅、舅媽和青梅竹馬的表弟表妹。然而四弟和當年的他如出一轍。十五歲那年,伍一和比自己小一歲的表弟一起走到舅舅家。雖然二十公里路,但是當他們到舅舅、舅媽家時,他一頭就紮在炕上。表弟給他脫鞋時,他的腳卻磨起了泡。伍一打趣兒的說:“弟弟,你累不累?”
“不累。”表弟說。
“腳起泡了嗎?”
“沒有。”
伍一看了看錶弟,從炕上一骨碌坐起來。自從這年,每年寒假他開始徒步去舅舅、舅媽家。從一開始的兩個小時到一個半小時,到一個多小時,本打算這次用更短的時間。可是這次有了同行的弟弟,“可不坐車呀,”伍一對四弟說:“你能走動嗎?”
“哥能走動,”伍四揚着臉,說:“我就能。”
伍一看着弟弟渴望的眼神兒,“好吧,哥帶你去舅家。”
“四兒要去,你們就坐車。”媽媽說。
伍一告訴媽媽,“我們要感受大自然的神奇魅力,感受田園風光,做好下鄉的準備。”他又接着說:“媽,我揹着弟弟。”
路兩旁蔥綠的莊稼地裡,是農民辛勤勞作的身影一一除草、犁地、耕田、合壠。
“哥,這是什麼?”伍四扭着頭,天真的問哥哥。
“這是玉米。”
“這個是?”他被田間裡的秧苗所吸引,既全神貫注又東張西望。
“高粱。”伍一說。
“這個是草。”伍四天真的說。
“這個是穀子。”伍一說着和弟弟來到道旁的谷地。
“你看,這上面還有個頭。”伍一讓弟弟看清楚,一邊說道,“別看現在不起眼兒,等長大了就是黃登登的穀穗兒了。”
“ 啊……知道了。”他一邊聽着,看着,說着,一邊拔起一把草,一邊歪着頭,仔細瞅着小草。
“這個是草,”伍一指着他手裡的草,“扁平莖的是草,高粱玉米穀子的莖都是圓的。”
“記住了。”伍四略有所思的說。“哥,要是坐車,就不知道這些了。”
或許弟弟的這句話,提醒了伍一。他站住又本能的向四下張望。這麼多年,他已經把路旁的樹木,屯子,草甸子作爲參照物,每到一個地方就知道走出多遠,用時多少。“四弟哥揹你。”伍四說什麼也不讓哥哥背,伍一拗不過弟弟,只好說:“我們歇一會兒再走。”
“不用。”伍四說。他的好奇心促使他的眼睛不停的轉,嘴不停的問這兒問那兒。這會兒倆人來到樹下。伍一坐下,伍四見哥哥坐下,只好停下疲憊的腳步。
“坐下,哥給你講個故事。”
“好吧。”伍四歡樂的拍着手。
哥倆坐在粗壯高大的樹下。
“講個什麼?”伍一自言自語的說:“講個童話吧。”
“好。”
“開始了。”伍一說。
“開始。”伍四說。
一天,公雞、鵪鶉、老鼠在一起玩耍。玩着玩着,其中一個提議,“咱們拜把子吧。”
“哥,啥叫拜把子?”伍四眼裡閃着光芒。
“哥教你,”伍一十分虔誠的說:“我做給你看。”伍四樂顛顛的看着大哥。伍一站起來,伍四也隨着站起來。倆人對着大樹跪下,抱拳。伍四學着大哥的樣子把兩手抱在一起。“蒼天古樹在上,我和四弟今天結爲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伍一說完便一頭磕在地上,伍四也把頭磕在了地上。他們演示完又坐回原處,“頭磕在地上,把兄弟就做成了。接下來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伍四迫不及待的說:“哥,接着講吧。”
公雞是大哥,鵪鶉是二哥,老鼠是小弟。這天陽光燦爛,風和日麗,公雞、鵪鶉出來玩耍。玩着玩着公雞、鵪鶉突然想道,這大好的天氣,怎麼可能缺少三弟呢。於是,哥倆來到老鼠的家。老鼠聽到兩位哥哥在叫它,出來後和大哥二哥玩了一會兒,並向兩位哥哥抱拳說有事就回去了。公雞看着三弟回去,不高興的說,“真掃興,離冬天還遠着呢,忙的是啥?真不會享受生活。”
老鼠急着回到家裡是忙着準備過冬的糧食。話說到了冬天,大雪封山,零下三十多度的嚴寒使公雞、鵪鶉沒了往日的風采,只有在寒風中顫抖。公雞突然對鵪鶉說,“我們倆找三弟去,順便管它借點糧食,等着我去去就回。”說着公雞就走了。它來到老鼠的門前,高聲叫道,“貓餐,貓餐。”老鼠聽到叫聲,懶洋洋的出來,“大哥來了。”公雞見三弟穿一身嶄新的皮襖,好威風啊。再看看自己戧毛戧刺的樣子。但它硬着頭皮說,“三弟,今年大雪封山,我和二哥幾天沒有吃東西了,把你的糧食……”
“大哥,你等着。”老鼠話音沒落就已經鑽進‘‘家”裡。公雞美滋滋的等着。顫顫的等待。太陽快要落山了,三弟還沒有出來。它恨不得鑽進鼠洞把它揪出來。可是公雞還是垂頭喪氣的回去了。鵪鶉見大哥空着手回來,“沒借來?”鵪鶉從公雞那兒問出原委,“大哥你等着。”鵪鶉一溜風似的來到老鼠的家,大聲叫道,“老主管,老主管。”老鼠聽到二哥的聲音,馬上出來。“二哥來了,”它已經知道鵪鶉來的真正意圖,沒等鵪鶉開口便說,“二哥你等着,我給你拿去。”不一會兒老鼠從糧倉裡扛出糧食,“二哥,拿回去用吧。”公雞見二弟揹着糧食回來也高興不起來。反倒怒氣沖天的叫上鵪鶉一起來找老鼠。老鼠出來問大哥、二哥好。公雞劈頭蓋腦地說,“三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都是一個頭磕在地上的弟兄,怎麼……”
“大哥二哥,你們聽我說:花不棱登尾巴尖,站在門口叫貓餐,我雖然沒把老貓喂,惡語傷人六月寒。花不棱登尾巴圓,站在門口叫主管,我雖然沒把主管當,良言一句三冬暖……”於是,公雞隻有自怨自艾的份了。
“哥,講完了?”伍四還沒聽夠,便問道。
“就算完了。”伍一逗着四弟。
“那就是沒完。”伍四說。
“講完了,”接着他問四弟,“你知道這裡面的道理嗎?”
“公雞不會說話,鵪鶉會說話。”
“對,”伍一說:“還有另一層意思……”
伍四搖搖頭,說:“我上學就知道了。”
伍一看着聰明的弟弟,“四弟上學也是個呱呱叫的好學生。”
伍四開心的笑着。
“哥你聞,花草香。”伍四的樣子,把哥哥逗樂了。
“好香啊。”伍一一邊嗅着,一邊說。然後他把伍四攬過來,不容分說的背起他。
“哥,我歇過來了。”伍四在伍一的後背上說道。
“還不累?我們已經走出一大半了。”
伍四在哥哥的背上,用力抅着哥哥的肩膀,使自己的身體一直保持向上的姿勢,從而來減輕自己的重量。
“上學要好好學習,做個有用的人。”伍一揹着弟弟走在小路上,一邊對弟弟說。
“嗯!”伍四答應着。
“要知道感恩,父母生養我們不容易。”
“哥,我記住了。”
伍一揹着弟弟,有說有笑的走過一個屯子,又拐過一個彎兒。這時伍四向上挻挻,說:“哥,看見舅舅家的屯子了。”舅舅、舅媽居住的屯子隱約可見。伍一把伍四放下來,哥倆拉着手向前走。
“到家後,我要告訴舅舅、舅媽,哥要下鄉了。”伍四有些懊惱的說道:“不能和哥哥一起學習,一年才見一面。”
“會常見面的。”伍一馬上回答。
“還要告訴舅舅、舅媽我要上學了,和哥哥一樣學習好多知識。”他又接着說:“哥,你咋不下到舅舅、舅媽這兒呢?”他不等哥哥說話,仍然說:“我要和表哥表姐捉迷藏,我藏到莊稼地裡,然後像個戰士,從裡面走出來。”
聽着弟弟豐富的想象,內心強大的伍一,被弟弟的話深深震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