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徐濟的搦戰張邈當然是絕不會理會的,這擺明了是誆他,即便自己的確有一戰之力但是徐濟一定不會這麼輕易的就正面交手的。對於徐濟,張邈也有了全新的瞭解,這是個不把你削弱到他認爲合適的程度就絕不輕易正面交戰的對手,而自己之所以落得如今的境遇也都拜不瞭解徐濟所賜。
張邈很清楚現在的自己實力上依舊是領先徐濟的,儘管這些優勢肯定已經不大了,但對於徐濟來說這顯然不是他會選擇正面交戰的時機,那麼所謂的搦戰不過是把戲罷了,張邈有絕對的把握徐濟的打算不可能這麼簡單,然而實際上徐濟的搦戰還真就只是裝裝樣子而已,他猜到張邈會把他想象成什麼樣的人,也正是因此他才故意令徐謙連續的搦戰,徐濟的用意很簡單,就是要坐實自己在張邈心中的那個形象。
徐濟其實也沒有想到究竟要如何處置如今的戰局,預想中的情況並沒有出現,張邈表現的要比徐濟想象中要好很多,所以留給徐濟的機會也並不多。之前的各種佈置都並不是只有看上去那麼一步而已,只是張邈卻規避了之後的種種變化而只承受了最開始的一部分,而這也是徐濟用計的特點,不求一擊致命但是重在環環相扣,但是張邈卻鬼使神差的都躲過去了。
對於如今的情勢徐濟想到的最好主意也不過是拖延。至少等到荀彧那邊有了消息自己再進行下一步動作,只不過這恐怕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有結果的事情。
但徐濟想拖張邈卻不想,首先他就必須面對糧草的問題,之前徐濟的襲擾糧道雖然沒有對張邈造成實質性的嚴重打擊但確確實實讓張邈的軍中儲備的糧草用度不多了,陳留縣和圉縣雖然同在一郡之地但終歸還是有些距離的,而這麼長的一段距離張邈是不可能每一處都有重兵把守的。如此一來就始終面臨着麻煩。其次張邈也清楚徐濟雖然如今在名義上處於劣勢但這位向來是用大義壓人的好手,他絕對不會坐以待斃的,張邈自己手底下有什麼不乾不淨的事情他自己清楚,一旦被抖露出來自己恐怕太守之位難保,屆時就不是自己想着如何收拾徐濟,而是對方提着刀想着怎麼解決自己了。
所以張邈更急,但畢竟新敗一時之間士卒的士氣和糧草用度也實在不容許他發動什麼猛烈的攻勢。而緩過神來的張邈也很快意識到徐濟的損傷絕對也小不到哪裡去,一路從陳留縣至圉縣自己幾乎折損了近半的士卒,即便徐濟佔着埋伏和算計的優勢但不可能沒有任何損傷,即便再少也該有三成以上的損失,而這對張邈來說也算是壞消息之中算比較好的了,畢竟自己先天優勢就更大,所以張邈仍舊有信心解決徐濟。但需要一小段時間的調整。
但徐濟是絕對不會給張邈調整的時間的。徐謙的搦戰無果之後徐濟立刻就採取了另一個措施,繼續不斷的進行騷擾,這一次是純粹的騷擾了,一旦張邈士卒離營就立刻撤回大營,而後接着擂鼓聒噪,這麼做的結果就是張邈營中的近四千士卒全部都沒有好好休息。而如此一來原本就低落的士氣自然不可能回升。張邈也清楚徐濟是逼着自己和他正面交戰,因爲張邈此時顯然是需要這麼一個勝利來振奮士氣的。不過這讓張邈百思不得其解,難道徐濟自信到如此程度?他憑什麼認爲自己必勝不敗呢?
但不論結果如何,張邈知道這一戰是必須的了,只是忌憚與徐濟表現出來的自信他不得不找一種損失最小的方式來進行這一戰,是夜張邈獨自在帳中苦思,他實在不知如何避免可能的傷亡,突然大帳的簾子被人掀起,張邈擡頭看去,只見是自己的胞弟張超,張邈疑問的問道:“孟高,你怎麼來了?有何事?”
張超尋了個地兒坐下笑道:“聽聞兄長頗爲煩心所以來看看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張邈聞言也是笑了笑回答道:“煩心倒是說不上,只有有些憂慮罷了。聽聞你不日就將至廣陵爲太守;了?”張超頷首微笑道:“兄長消息倒是靈通,正是,這次也算是上任前來看看兄長了。”
張邈聞言也是欣慰的微笑了事,而張超再次開口問道:“兄長究竟爲何事心煩?”張邈於是便將事情始末說了一遍,張超聞言也是眉頭緊鎖道:“看來兄長麾下的這位督郵不簡單吶,不過目前之事易耳。兄長不願冒險只需鬥將便可,我料那位徐督郵也不會不應戰的。”
聞聽這話張邈瞬間便猶如被人醍醐灌頂一般,自家兄弟提出的這也許不是一個很高明的主意但卻能接解他的燃眉之急,自己目前不能在經受太大的損失但又迫切的急需一場勝利,那麼無疑鬥將上拼個輸贏損失最爲適當的做法了,張邈當即大笑道:“孟高真乃我家門良駒也。對了,孟高你打算在此停留多久?”張超笑了笑回答道:“午後我便要趕去廣陵了,兄長身爲陳留太守有些事情自當謹慎。”說罷也沒再理會張邈便獨自出營而去,只是他留下最後的那句話卻讓張邈頗有些不好的預感,自己這個弟弟自小就比自己更加聰慧,所以張邈很確定張超的話裡必然還有沒明說的,只是那究竟是什麼意思呢?但張邈也沒有時間去想這些了,因爲營外徐濟的搦戰又來了,這一次,徐濟親自到了。
身爲陳留太守的張邈說實話也不過就見過徐濟一面,對於這個在傳言中很厲害的角色張邈最初其實沒把他當成什麼角色看,不過隨即張邈就爲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而闊別數月之後再見面自己已經不得不和這個少年兩軍對壘了,更可笑的是佔據優勢的居然是對面的少年而不是他。
站在箭樓之上的張邈看着營前陣中的那個素衣白袍的少年突然心中感慨萬千,自己在這個年紀的時候恐怕是還在飛鷹走狗,而對方卻已經身披官服了:“徐文烈,一別數月,做的好大事業啊!”張邈還是打了招呼。雖然兩人的關係並不好但這並不妨礙張邈對這個對手的敬佩。至少換做是他張邈是做不到的。
而對面的徐濟聞言也很是禮貌的在馬上拱手大聲道:“太守大人太看得起文烈了,文烈不過是想爲官一任造福一方罷了,太守大人何苦逼着文烈如此兵戎相見?”這些話當然很沒營養,但是張邈和徐濟都不得不說這些,否則絡人口舌終究不是什麼好事。
而張邈聽到徐濟的回答大笑道:“以文烈的能力,擔任太守自然也是毫無問題,只是在其位謀其政。文烈你越界了。老夫也不願爲難你這等少年俊才,奈何文烈已經讓老夫坐臥難安了呢?好了不必多少,既然今日文烈親自前來,這一戰也早已是無法避免,老夫想不若陣前鬥將,也看看究竟是文烈你麾下的將軍風采非凡還是老夫手下的將帥更勝一籌,若何?”
徐濟在馬上也只是一拱手高聲迴應道:“既然是太守大人所言。那便如此罷。然文烈有言在先。但凡相幫者,施冷箭者,天地雖大,徐文烈也定取他首級!”
徐濟這其實是在警告張邈別有什麼小動作,其實他要不說那張邈還真有這打算,只是徐濟這麼一說他若是在做不免是落了下乘。傳揚出去丟人現眼的厲害。
於是徐濟令麾下後撤十里以爲張邈佈陣,而張邈自然也不會耍詐於是也率部出營佈陣。待雙方陣勢一定徐濟便回身問道:“誰想先去露露臉的?”
話音剛落就見一騎越過徐濟奔馳而去,而後才聽到:“待文謙去試試水!”徐濟不由有些無奈,樂進也算得上是他麾下衆多將士中脾氣最爲火爆的人,也虧得他能在親衛營這麼久不生事,估摸也就是因爲打不過典韋,不過這一肚子火他今天恐怕是找到人撒了。
就在樂進抵達雙方正中之時才停下馬蹄高聲道:“陽平樂文謙在此,爾等誰來與我一戰?”語氣裡說不出的囂張,不過樂進也有這個資本囂張,徐濟麾下將軍他惟獨輸給了典韋和陳到,徐謙的馬上功夫和樂進是半斤八兩,但是若論起赤手空拳的陸戰徐謙恐怕不是樂進的十合之敵,連徐謙都服氣了那徐濟麾下倒也真沒幾人很在意這事兒了,當然樂進還沒跟高順切磋過,不過高順善於練兵倒也不足爲憑。
而張邈陣中也有一人策馬提刀而出,一邊跑來一邊大喊道:“我來會會你這小子。”
樂進聞言哈哈一笑道:“來者通名,樂文謙可不殺無名之人!”說完也拍馬迎了上去,而對面的那員將領咬牙切齒道:“某乃壽張張駿武記好了,免得見了閻王報不出要你命的人!”隨着話音一起到的還有他劈來的刀,樂進是成天在典韋雙鐵戟下來來回回折騰的人,這種直來直去的套路他閉着眼都能躲過去,不過因爲是第一陣樂進存了要震懾對方的心思,也不閃不避挺槍照着刀刃就刺,這是個極爲冒險的舉動,一旦失敗最輕也是斷手的結果。
不過好在樂進這幾個月來天天和典韋對練,典韋是什麼水準?那是個能把八十斤雙鐵戟玩的跟花一樣的人,樂進雖然做不到那個程度不過用槍尖去點一下刀刃這種事情對他倒是不難,何況對手也並不高明。
“叮!”聲音清脆,但是結果卻是叫人震撼的,樂進分毫不差的用自己的槍尖點在了對方長刀劈斬而來的長刀之上,而隨着長刀的刀勢受阻,這一式自然也用老,而樂進也順勢挺槍前遞,對方已是手忙腳亂,慌亂中更是狼狽落馬,樂進哈哈大笑回頭道:“左右,與我綁起來!”
張邈一看形勢不對,這個自稱張駿武的是他同族侄子,雖然是遠房表親但終究是有點關係的,於是他急忙回頭對一青年漢子道:“壯士。你不是要報恩於我嗎?如今便是機會,只要能擒獲此人便算是報恩了。”
青年皺了皺眉,沒說話,只是牽過自己的馬,提了自己的兵刃策馬從陣中緩緩而出。樂進一看又來了個人原本還想着嘲諷幾句,定睛細看之下發現這人不但沒有身着甲冑更是年輕。關鍵是這青年手中提着的武器着實看着有些嚇人。那是一杆大斧。樂進眯起眼睛開口道:“壯士,這兒可不是切磋之地,你不着甲冑來此,莫非是瞧不起我?”
對面的青年在馬上躬了躬身回答道:“小子並非太守軍中之人,只是爲了報恩而來,並無小覷將軍之意。只是將軍之前玩的太過花哨,恐怕真廝殺起來有些不便。”樂進聞言勃然大怒。自己這一時興起耍了個花頭還被一小年輕給教育了,樂進是暴脾氣,當即倒提長槍撥馬便朝青年而去,他必須告訴一下這小子什麼叫做廝殺。
而這個年輕人見到樂進馬來的又急又快不但不撥馬跑開反而閉上了雙眼,樂進更是心頭一股業火直燒到了腦子了,這擺明了是看不起自己,這時候樂進是半點保留實力的意圖也沒了。他策馬近前。也不玩什麼花架子就只是照着青年的上三路直刺而去,藉着馬勢倒真有幾分急如閃電的味道。
若說樂進爆烈如火,那麼這青年便是沉穩似山,他沒有睜眼,只是提起自己的大斧照着樂進的槍來之處撩了出去,這若是一把長刀一杆長槍這麼撩樂進一點不奇怪。但這可是一柄大斧啊,樂進立刻知道這傢伙的意思了。擺明了以傷換傷,根本無所謂樂進要刺他哪裡,因爲他擺明了你刺我一槍我還你一斧的決心,樂進當然是不會做這麼吃虧的事情的,於是立刻調轉槍頭彈開對手的兵刃,而此時雙騎已然插身而過,樂進只覺自己肋下一緊已經被這青年硬生生從馬上提了起來,樂進當真是又驚又怒,驚的是這小子好長的手怒的是自己竟然幾乎被生擒。爲什麼是幾乎呢?因爲樂進立刻反手解開了自己的胸甲,他帶的是步卒鎧,開起來更簡單些,而那青年終於睜開了眼看着自己手中的鎧甲露出了些許遺憾的神色來。
樂進這當口當真是恨不得回身再戰但是自己爲人奪鎧其實已經敗了實在沒臉面再留,於是恨恨的看了青年一眼撥馬而回。而看到自己這邊的將軍差點生擒對反張邈麾下的士卒自然是興致高昂,而看到樂進灰溜溜的策馬而回徐濟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先下去歇着,而後再次回頭對陳到說道:“叔至,看你的了。”
陳到淡淡的露出了一個微笑,隨即提槍策馬而出。陳到光是賣相就比樂進光鮮亮麗的多,且不說陳到也算是英俊了,只說那一身亮銀甲和白袍,加胯下一匹白馬,當真有幾分天將的風韻,陳到這一出陣對面的青年立刻神色肅然、陳到依舊是微笑,但是徐濟卻已經能夠感受到他身上的洶涌的殺氣了,相信在他對面的那個青年感受的更是清楚。
而對於青年來說卻是有苦說不出,陳到從策馬出陣直到接近自己他都沒動的原因不是他不想動而是不敢動,對面的這個白甲將軍給了他一種似乎隨時都能取他性命的感覺,這約莫就是師傅說的那種所謂的“氣機”,對方不僅僅是手頭上的功夫極高,更重要的是對方此時已經把全部心神都用在自己身上了,也即說他的世界裡只看得到自己,青年很清楚這種情況下自己但凡有一點疏忽對手都能要自己的小命。
“南陽陳叔至。”陳到的聲音很低但是卻透着一股子冰寒之極的寒勁。這只是春季當然不會有這種氣候,青年隨即意識到是自己的冷汗。他感覺到自己額頭上已經泛起了淡淡的薄汗,他努力的保持自己的注意力回答道:“徐晃。”他不敢多說,現在自己的每一個舉動裡哪怕有一絲機會對方都會給自己致命的打擊,他很確定。
陳到笑了笑,手裡的長槍被他倒懸與身後,眼神中的氣勢更甚,隨即徐晃動了,他不能不動,不敢不動,陳到已經完全鎖定了自己,他如果不能脫離陳到的鎖定自己可能連掙扎的機會都不會有。
而所謂的鎖定並不是眼神的鎖定而是一種類似於直覺的鎖定,一旦自己被陳到標記上了“獵物”的標記自己恐怕很難在他的壓迫性氣勢下有什麼有效的反擊。
而徐晃的動作很快,儘管拿着大斧但手裡的動作卻很輕巧,連續的幾個動作很明顯是受過名家指點了,而陳到卻只是虛刺幾槍甚至沒有接觸到徐晃的兵器就已經完全破解了徐晃一系列的動作。
可能在外人看來陳到是在碰運氣,但只有徐晃知道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爲陳到以攻代守,他刺的具是自己要害,但凡自己不回防他便會在自己的兵刃接觸到他之前先刺穿自己的身體。
這個對手,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