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和伊寧之間的感情自然不必多說了,現在徐濟着實有些顧不到這些事情,說到底徐濟這人還是一個以公事爲重的人,何況如今的徐濟最需要考慮的還是洛陽對自己的困局的麻煩.
當然實際上徐濟很快就發覺到了麻煩再次找上門來了,而張讓此時突然的找上自己讓徐濟頗有些感覺不安穩,但徐濟卻並沒有拒絕,原因也不難解釋,張讓此時找自己必然是因爲有所要求了,徐濟本身也很好奇張讓究竟有什麼動作。
張讓近來的心情也很糟糕,對他來說何進身後的世族給他帶來的麻煩實在是不小,更糟糕的是對他來說卻沒有什麼好的辦法,說到底是他並沒有何進這麼便利的條件能夠吸引這些世族的看好,當然這也不排除是因爲自己是宦官的身份,只是對張讓來說此時已經不是處理這些世族的時候了。
就在張讓想着自己下一步計劃之時徐濟也到達了張讓的府上,而看到張讓如今的模樣也讓徐濟有些驚訝,原本看去來頗爲富態的張讓已經有些憔悴了。見到徐濟抵達之後張讓也立刻沒有半點耽擱就開始說起他找徐濟的目的了:“文烈可知奴家尋你所爲何事?”徐濟雖然有所猜測但卻故作不知回答道:“不知,請常侍示下。”
徐濟之所以將自己位置放得如此低下的意義也是首先要給張讓的錯覺,當然這對張讓這種人來說可能用處並沒有那麼大,但表態的意義就在於取得一個態度上的優勢,何況徐濟也確實不確定張讓究竟想要說的是什麼樣的事情。
張讓倒是沒有什麼太多的神色變化只是平穩的開口說道:“恐怕奴家是擋不下何進了,駙馬是否知曉如今洛陽之內的局勢?”徐濟聽到這話倒是淡然了,而後便笑道:“自然曉得,如今常侍的情形恐怕比文烈還要糟糕吧,不過爲此一事似乎並無必要特地尋我前來啊?”
徐濟當然知道爲了這麼件小事情張讓是絕對不會找自己來此說這些的,恐怕張讓是真的有所動作了,說白了徐濟真正在意的還是張讓究竟會有什麼樣的作爲,既然找上自己想必這事兒肯定不簡單,否則又怎麼會需要把自己叫道他的府上呢。
果不其然張讓果然還是沒有耐住姓子,徐濟一臉無關緊要的模樣當然是假的,但張讓實在也沒有興致和徐濟磨下去:“文烈難道不擔憂?”
而徐濟心中自然沒有他表現的這麼平淡,他又何嘗不擔憂自己的處境,不過徐濟當然清楚自己表現的越不在乎對自己來說能再張讓手上佔到的便宜就越大,而且毫無疑問的是既然張讓找了自己就意味着他人是無法幫助他的,自己越是不配合就越能夠從中謀取更多的好處,或者換個說法,徐濟這是在讓自己這個籌碼更重要而已。
如此一來徐濟臉上自然更是平靜了甚至還帶着笑意回答道:“常侍說笑了,便是如此於我又有何關係?我乃是大漢駙馬,便是何進真不能容我哪也不過時丟了官職和軍權罷了,徐文烈的心不大,唯想能夠苟且足以。如今走上這個位置也是常侍大人一力促成,文烈似乎從未說過自己對執金吾之位有何慾望啊。”
這話當然是半點做不得真的,但徐濟自己知道張讓卻並不曉得,的確一如徐濟所言他從未表露出對執金吾之位或是北軍的慾望,甚至徐濟能夠成爲執金吾不過是他張讓爲了避免何進的勢力進一步壯大強行安在徐濟頭上的。何況不論徐濟是否真心所言的確只要他放棄手裡的權力何進也絕對無法加害於他,但張讓既然找上了徐濟自然就絕對不會這麼輕易的放棄的。
“駙馬莫要欺老奴老眼昏花,便是北軍之位還不足以讓駙馬憂心,那麼西園的那些精銳士卒呢?那可是駙馬一手訓練,皆是追隨駙馬自陳留甚至是從宛城之時便已經在駙馬身邊的士卒,難道駙馬真絲毫不在意了?”張讓仍舊沒有說出自己的目的只是一昧出言相激,但徐濟卻着實看透了這傢伙的心思,其實徐濟也不是不能坦然就承認他不可能放棄手中的權勢,只是這時候一旦服了軟之後的所有事情之上自己都會失去了話語權,徐濟並不在乎氣勢上的勝負,但話語權卻值得他和張讓繞一繞,反正伊寧已經願意離開,那徐濟的後路便總是還有的,他並不急於一時。
張讓一看徐濟根本不理會自己言語相激也清楚自己再跟徐濟耗下去徐濟也絕對不會有任何態度的改變的,於是也只得苦笑開口說道:“駙馬不愧是少年老成,老奴在駙馬這裡討不到半點便宜。也罷,便開誠佈公的談談吧,駙馬和老奴都清楚這樣下去對於你我都沒有什麼好處,無非是老奴棄了這條老命,而駙馬怕是會丟掉如今在手中的所有權勢,這恐怕也並非駙馬所要的結果罷?”
張讓說了實話徐濟自然也沒有強硬的要佔便宜的想法,而且現在是大敵當前,有張讓在前總比徐濟要自己站在一線去對抗大將軍麾下這個龐然大物來的要划算的多,所以徐濟也笑了笑謙遜回答道:“常侍謬讚,若是文烈真有本事又怎會淪落到如今之境地?正如常侍所說,誰願意放手到手的權勢?何況何進必然不能容我,我得罪這位大將軍有些太狠了,屆時只怕皇帝陛下也難以保全我,倒是不知常侍有何對策?”
既然兩人都開誠佈公就表示一切都還是可以商量的事情,對於張讓來說他面對的情況可比徐濟要糟糕多了,徐濟說白了何進還是沒把他當回事,這也導致了即便何進身後的那幫子世族雖然是急不可耐但卻始終沒有什麼人要找徐濟的麻煩,但張讓就完全不同了,黨人和清流對宦官的仇視幾乎自古就存在了,更不用說第二次黨錮之禍其實就是張讓鼓動的,可想而知張讓面對的是如何危險的局面了。說實話徐濟倒是很佩服這個下着好大一盤棋的太監,面對這樣的局面還能淡定,光是這份氣度就足以叫人佩服了。
聞聽徐濟的回答之後張讓卻沒有立刻說出自己的計劃而是開口問道:“文烈可知洛陽如今情勢最關鍵的一點是哪裡嗎?”這個問題雖然簡單但徐濟卻發覺自己似乎從未想過,說是徐濟欠考慮也好,身在局中沒有注意也罷,不過不論怎麼說徐濟都卻是忽略了這個問題,用黨人的急不可耐來解釋似乎有些勉強了,之前徐濟也的確被自己的困局弄得頗有些焦頭爛額,如今想來自己倒是確實不知道這裡面的緣由究竟是什麼,於是徐濟蹙眉問道:“常侍只說便是,文烈不曾發覺。”
張讓臉上露出了笑意回答道:“文烈畢竟是年輕了,萬事自然當從大局看起,只着眼與眼前之事又如何能成大事?洛陽之中情勢於你我急轉直下絕非是黨人和清流對我等十常侍的不滿,而是他們看到了陛下立嗣一事之中有機可趁,然則陛下遲遲不下決斷,於他們而言自然是有悖於利益之事,既然如此何不乾脆逼這陛下決斷?需知十常侍乃是近侍,對老奴等人動手不外是爲了警醒陛下莫要小看他們的能力。”說到這裡張讓似笑非笑的看了徐濟一眼,徐濟當然知道張讓意指的是自己與兩位皇子都有所牽連的事情,但張讓卻沒有就此事多做糾纏而是繼續說道:“還有另一個原因,便是駙馬你的崛起太快了,雖然此次的主要目的是針對於我,但其中未嘗沒有順帶解決駙馬的想法,駙馬在洛陽不到半年卻升遷迅速,如今更是小小年紀就位同九卿,這對這些黨人和清流而言已經構成了巨大的威脅,權臣有何進這麼一個容易艹控的就足夠了,駙馬行事中不難看出是個不受人掌控的姓子,將來駙馬必成他們的心頭大患,與其將來受制於駙馬倒不如如今扼殺。”
張讓這一番話的確深入淺出,一切的事情的緣由藉着這一條線徐濟也終於能夠看清了,正如張讓所說,黨人和清流這羣沽名釣譽之徒居多的傢伙最害怕的就是一個不受控制的權臣,這對他們身後的世族謀奪利益顯然是極爲不便的,即便自己如今還遠遠不是權臣的,但卻已然顯露出了那樣的威脅,對這些傢伙而言只要是威脅就必須予以清除。這也當然能夠解釋爲何張讓也是他們所不能容忍之人了,說白了到底是一樣的道理,張讓在朝堂之上的話語權幾乎能夠和何進相庭抗理,即便張讓的實際地位低下,但這無疑使得黨人以及清流有許多目的無法達到了,這就是爲何他們如此急迫處理掉自己和張讓的原因。
徐濟想通這些之後不由恍然大悟,這就是爲何自己當初會被強行推上執金吾之位的原因了,何進那一方需要這樣的位置能夠安置他的人,甚至毫不誇張的說就是分享利益給支持何進的那些黨人和清流,而張讓自然是絕對不會讓何進做大的,這些支持何進的勢力自然是絕對不允許進入朝堂的,但這恰好遂了劉宏的心意,劉宏正想着怎麼拿回屬於自己這個皇帝的大權,徐濟恰好被推上了這麼一個三方勢力爭端的位置。
但想通這些之後徐濟不由產生了另一個疑問,那便是照着張讓的說法徐濟手中的權力幾乎是必然要丟掉的,至少徐濟沒有找到什麼能夠保存自己權柄的辦法,徐濟並不認爲張讓會有什麼好主意,但如此一來張讓找來自己的目的又是爲了什麼呢?
“常侍又有什麼主意?以文烈看來這局面似乎毫無解決之法,不過文烈畢竟是閱歷不足,不知常侍有何解決之道呢?”徐濟這話還是抱着試探的意思居多,對張讓他從來不敢有十成的信任,這個曾經一度謀算自己的傢伙留給徐濟的印象實在是太糟糕了,所以徐濟還是小心翼翼的這麼問了一句。
而張讓則是背過身去聲音低沉的回答道:“沒有萬全之策,文烈,這世上從來都沒有萬全之策,必然會有人要犧牲的,只是過去你也許只是犧牲了別人的利益和生命,但總歸會有這樣必須要自己犧牲掉一些東西的時候的。”張讓低沉的聲音中沒有了宦官的陰陽怪氣,反而有着一種近似司馬徽的爲人師表的意味。而徐濟聞言更是眉頭緊鎖,他將這件事從頭到尾想了一遍,他似乎無論犧牲什麼都無法解決這個局面的麻煩,那麼張讓說的這些話又是爲了什麼?
張讓沒有給徐濟更多思考的時間,這才說完便轉回身子看向徐濟再次說道:“文類,張讓有一事相求。”徐濟從未講過張讓的這一面,此時張讓哪裡還有半點宦官的畏縮和怯懦?張讓眼神之中鋒利的寒芒直欲將徐濟刺穿一般,徐濟甚至感覺自己有種面對巍然山嶽頂峰的懸崖峭壁一般的觸目驚心。
但徐濟即便爲張讓震懾卻也沒有立刻就答應下來而是皺眉問道:“不妨常侍先說,文烈可不知道能不能辦妥,妄下承諾可不是好事。”而張讓倒也沒有因爲徐濟這麼一說便有什麼不滿而是笑笑說道:“也成,張讓在潁川尚有家人,自從張讓成爲這宦臣之後便再不敢與家人有所聯絡,這一回但凡張讓不幸殞命老奴的家人便請文烈代爲照拂,不知可否?”
徐濟聞言不置可否地露出笑容說道:“常侍何以確信文烈一定能活的下來?便是文烈僥倖得以脫逃只怕也已經落得權勢皆無,試問又何以照拂常侍的家人呢?”徐濟倒不是想要拒絕,張讓這幾乎已經是要交代後事了,對這樣的人,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徐濟看得出張讓已然是心懷死志了,這裡頭恐怕還大有文章,只是徐濟尚未明白而已。
聽到了徐濟這樣的回答之後張讓輕蔑一笑道:“駙馬毋需憂心,若是真到了那個地步,老奴絕不會讓駙馬有半點損失。何進還從未在老奴眼裡,想必對駙馬亦是如此。”徐濟自然沒有再拒絕的理由了,正如張讓說的,徐濟也從來就沒把區區一個屠戶當做對手,而且張讓既然做出了這樣的承諾那麼顯而易見的是他絕對是有辦法保住自己手中的權勢,既然如此便是爲其照拂家人又有何不可呢?
不過徐濟隨即再次問道:“如此,常侍究竟打算如何做呢?有沒有文烈能幫得上忙的事情?”徐濟這話倒是確實發自真心,張讓已經心懷死志了,而且之前一番話對自己也算有教導之恩,徐濟一向是個感念恩德的人,張讓之前意圖加害自己就算是在之前那番話裡還了,但之後對自己的保證顯然不是代替張讓照拂家人就足以彌補的,而且徐濟隱隱有一種預感,張讓的打算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恐怕這就是張讓爲何要抱以死志的緣故。
而張讓聞言只是露出玩味的微笑道:“老奴向駙馬保證,這絕不是駙馬想要知道的答案。此次行事駙馬最好於此毫無干系纔好,否則恐怕於駙馬頗爲不利。”聽到這話徐濟心中一驚,若是真的如同張讓所說一般,那恐怕就是事關人命的了,入籍能夠解決此事的唯有何進不在人世了!
徐濟想到這個可能姓之後更是滿臉的驚愕道:“常侍要……?”徐濟沒有說出那句關鍵的話,但看到張讓臉上欣慰的神色徐濟便已經知道自己確實猜對了答案,但正如張讓所說,徐濟但凡跟這事兒扯上半點聯繫就幾乎等於是葬送了他如今得到的一切,劉宏都沒法保住他的。
也正是因爲是這麼一個對策張讓纔要抱持死志,這事不論成敗張讓都是絕對的十死無生的局面,甚至徐濟都不認爲這個計劃有什麼成功的可能姓,而張讓又是憑藉什麼敢如此應對呢?
徐濟瞬間再次想到了這些,依照張讓的姓格刺殺何進絕對不是最後的一步,沒有後手的安排張讓決不至於如此冒險,徐濟再次被心中冒出的一個可能姓驚嚇到了。
而看到徐濟臉上的驚疑不定,張讓露出了笑容開口道:“正如駙馬所料,就是如此的打算,不論這兩種對策任何一種成功洛陽都會就此陷入大亂,我張讓也就真正挑起了亂世的開端!”說罷之後張讓發出了近乎癲狂的笑聲。
而看着張讓轉過身去的徐濟臉上卻是滿滿的恐懼,張讓這個人實在不像是一個人,他更像是從鬼蜮之中爬出來的惡鬼,不論是行爲和想法都絕對並非正常人所能想象的。
至於徐濟猜測到的張讓的後手,能夠令徐濟在先知曉張讓要刺殺何進之後還更加驚疑不定的也唯有一種可能姓了,張讓要殺掉劉宏!
這纔是讓徐濟真正對張讓感到畏懼的原因,他不但自己抱着死志,而且還要拖上這大漢最有權勢和第二權勢的人物和他一道前往黃泉,這種瘋狂,纔是徐濟真正恐懼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