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韋也是識得眼色的人,他一見到賈詡的樣子就知道這可以比擬郭嘉的智者已經有了應對的辦法,大喜下拉着樂義坐了下來。
看着賈詡冰冷如霜雪的樣子,這纔想起一事,先要樂義象賈詡和張繡兩人道歉,樂義也知道自己剛纔那番話過分了,連忙期期艾艾地向兩人道歉。
賈詡一向城府極深,喜怒不形於色,根本不會把這些許事情放在心上。
張繡雖然心胸不甚寬廣,但卻也絕非是睚眥必報的小人,更知道和理解樂義此時的心情,當日他知道鄒氏在王允府中事情時,那時候的情緒比現在的樂義還難以控制呢。
更何況看着樂義這豪勇蓋世的粗豪漢子對着自己面紅耳赤抓耳撓腮一副孩子氣十足的樣子實在是很難真的生出氣來,只得作罷。
幾人坐下後,賈詡對典韋沉聲道:“我知道樂義將軍的急切心情,但我更加欣賞典韋將軍這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靜態度。”
典韋搖頭道:“我哪有那麼高明?只是因爲賈詡先生在這裡罷了,賈詡先生在智謀上可以完全值得信任。典韋見到賈詡先生在這裡就等於見到了郭嘉先生在這裡一般。”
賈詡的眼中精光一閃,道:“郭嘉?”旋即呵呵笑道:“郭嘉先生完全我聞名久矣。在冀州一戰中,郭嘉先生對於當時袁紹的戰略分析真是深得我心啊。”
頓了一頓,失笑道:“看看我,說着說着又跑題了。”
看向典韋沉聲道:“我們現在萬不可以回兵以硬碰硬。”
樂義一下子站起身來吼道:“爲什麼?”
典韋一瞪眼睛。對樂義道:“你就不能安靜點?!”
平日裡樂義就跟着典韋廝混當然很聽典韋的話,此時聞言。便氣呼呼地坐了下來。
賈詡沉吟道:“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想過,當呂布等人看到于禁將軍突圍而出後會怎麼想?”
張繡在一旁點頭道:“這事情很容易想的。只要不笨的人一定可猜得出于禁將軍是回來辦就援兵的,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也一定會源源不斷地從長安城內派出軍隊來,你我兩支軍隊加在一起也不過才一萬五千多的人馬而已,即便兗州軍能征慣戰,但是隻要有呂布這人在,他手下的軍隊就會化身爲野獸一般,很難阻擋。不可以用常理判斷。”
典韋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因爲當年在諸侯大會時。呂布帶領着剛剛被徐濟打敗的幷州軍大會諸侯、三英戰呂布時,呂布的統軍能力就盡露無遺,就連高順這兗州第一帶兵之人也讚歎不已。
而現在有呂布在那裡,無論什麼樣的軍隊到了他的手裡都會因爲呂布的存在而變得相當可怕,當然不可以等閒視之,更何況還有那可以從長安城源源不斷地調來援兵。己方實在不能輕舉妄動。
樂義卻皺眉道:“呂布那個匹夫沒有那麼聰明吧?以他的智商怎可能想到這許多的事情。”
張繡這回倒是同意樂義的話,沉思道:“樂義的話有一定道理,呂布這人比我還好勇鬥狠,現在有那麼多的對手。他那裡還有時間去想這許多的問題?”
賈詡笑道:“少將軍難道忘了呂布手下那個張遼了嗎?”
張繡聞言渾身一震道:“文和先生言之有理!那個張遼冷靜多智,很不好對付。有他在的話一定會很清楚地判斷戰場上的局勢的,我看此人統兵之才恐怕不在陳到將軍之下。”
典韋聽到這話臉色越發得凝重起來。
賈詡看着一臉沉思的典韋,平靜道:“不過呂布他們也沒有勝利。因爲只要徐濟大人還活着,他們便會寢食難安,而且皇上還沒有到他們的手中。他們現在比我們還急呢!所以,這場戰爭現在僅僅是個開始。遠遠沒有結束。只要我們能夠找到徐濟大人和皇上,我們便算是贏了。”
典韋點頭道:“賈詡先生此言極是。如此,請賈詡先生下命令吧。”
賈詡也不客氣,沉聲道:“我的意思是典韋將軍不妨把自己手下的這些人化整爲零向徐濟大人突圍的方向尋找,一旦找到,便通知其他夥伴,就地集合,然後找機會返回兗州,最壞的結果也是一直打回兗州。”
典韋一愕,賈詡笑道:“典韋將軍不要覺得奇怪,我早就發現在兗州似乎存在着一支神秘的軍隊,他們的戰鬥力比一般的兗州正規軍人還要厲害得多,而且似乎精於各種戰鬥方式,徐濟大人這次假冒樂進來長安由於身份的限制肯定不能帶領那麼多的軍隊,再加上典韋將軍剛纔告訴我徐濟大人此行的目的,我就在想若是不出動兗州的這支神秘軍隊的話,要想營救皇帝的話是否有點託大,徐濟大人可不是那麼沒有分寸的人。”
典韋忍不住嘆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先生。”
樂義在一旁忍不住道:“君卿,這麼一會兒,這句話你已經說過幾遍了?”
典韋看了樂義一眼道:“有道理的話說上一千遍還是有道理,沒有道理的話說一遍都是多餘的。”
張繡聞言,一拍大腿道:“君卿這話說得對,深得我心。”
賈詡笑道:“兩位將軍都是當世英豪,日後自當好好親近一番。”頓了一頓道:“我看典韋將軍手下的人一定精於野戰和僞裝,把這支軍隊派去探聽徐濟大人的消息是再好不過了。”
典韋點頭。
賈詡默然半晌,又道:“典韋將軍不妨寫信回兗州,要兗州各個主事之人,按照徐濟大人進行的原定計劃行事,該謀奪徐州就謀奪徐州,該稱霸幽州就稱霸幽州。然後對外宣稱徐濟大人已經回到了兗州,這些行動都是徐濟大人直接指揮的。這樣就可以令王允等人放鬆對徐濟大人的追捕。”
樂義這莽漢瞪大了眼睛。眼神中一片駭然之色,不明白爲何賈詡連兗州軍中那麼機密的事情都知道。
典韋看了他一眼道:“這回知道文和先生的厲害了吧?”
賈詡笑道:“這種事情料中又有何難?假樂進在長安。真樂進又不在幽州,你說能在哪裡?郭嘉先生現在在徐州養病,誰知道是不是真的病了呢?張郃與高覽大軍又在幽州駐紮,不會失去那苦寒之地去遊山玩水吧?”
典韋此時已經對賈詡完全的死心塌地的佩服,樂義也對賈詡露出了敬畏的神色。
賈詡冷哼一聲道:“只要我們一切按照原計劃行事,時間長了,王允的人就會以爲徐濟大人真的回到兗州。”
典韋又仔細想了一想,覺得賈詡的計策天衣無縫,便站起身來。對賈詡感激道:“如此就多謝先生了!”
賈詡淡然道:“典韋將軍客氣了。不過我有一言請交代給將軍手下的士兵,要他們帶話給徐濟大人,要他小心袁術和劉表的人。”
典韋聞言一愕,賈詡淡然道:“那個張遼一定會提醒王允的,要他向袁術和劉表等人傳遞徐濟大人劫走皇帝的消息。莫忘記這兩個人可是都很不喜歡當今聖上的地位被承認的。”
典韋虎軀一震,一抱拳道:“典韋曉得了。”言語間,典韋對賈詡的態度已經變得像當年他被徐濟留在陳留是聽從郭嘉調遣那般恭敬了。
頓了一頓,典韋忍不住道:“可是賈詡先生和張繡將軍去幹什麼去呢?不若帶着我的書信回兗州吧?”
豈料賈詡卻搖了搖頭,沉聲道:“不可。我和少將軍還要回長安去,繼續與王允虛與委蛇。”
典韋再次愕然。
賈詡看了典韋一眼道:“典韋將軍有沒有想過我們回長安的好處?”
典韋旋即陷入到了沉思中。
賈詡沉聲道:“長安乃是我大漢的龍興之地,現在洛陽已經殘破不堪,日後我們找回皇上。洛陽是肯定不能居住的。最好的地方還是長安。可是現在王允卻絕對守不住長安。”
頓了一頓,賈詡道:“首先王允手下沒有智謀之士,曹操一旦發現自己被利用哪裡會留在長安?馬騰乃是西涼太守。西涼乃是邊陲之地,民風剽悍。豈可長時間無人管理?馬騰返回西涼只不過是早晚的事情,呂布只不過是一個匹夫。他又能幫得上什麼忙?劉備、張任更是袖手旁觀之人,現在牛輔、李傕、郭汜等人軍領兵在外,尤其是有極爲能征慣戰的‘飛熊軍’,可以預見圍繞着長安又是一場是大戰,尤其是當皇帝被劫走的消息傳播開來後,那就更是熱鬧了。”
典韋點了點頭,賈詡沉聲道:“作爲都城的絕佳地點的長安絕對不可以受到一點點傷害,所以我和少將軍回到長安的第一個目的就是阻止牛輔李傕郭汜等人對長安的攻擊。”
典韋和樂義這才恍然。
賈詡看向典韋又道:“第二個原因,張任今次的行爲已經暴露了益州刺史劉焉的意圖,我們不可以對這個人掉以輕心,這次回去,我的第二個目的就是要趁機收拾益州的劉焉。”
典韋和樂義此時已經對張任恨之入骨,若不是張任這傢伙,徐濟又豈會身陷險境中?故此對賈詡的這番話無不深以爲然。
在一旁漸漸緩過體力的于禁咬牙切齒道:“日後定要將劉焉和張任碎屍萬段!”
賈詡點頭道:“于禁將軍,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以後攻破益州,還怕日後沒有機會嗎?”
頓了一頓,賈詡又道:“更何況王允的動向豈能無人監視?有我這個內應,日後徐濟大人對長安展開行動不是也容易得多嗎?”
典韋點頭稱是。
賈詡又笑道:“當然這也是爲了少將軍着想,現在張濟大人還在長安,少將軍豈可輕言離去?”
典韋一拍腦袋,對張繡歉意道:“典韋糊塗,忘了這件事情,還請將軍原諒。”
張繡笑道:“你我還用說這等話來?”
旋即站起身來對賈詡道:“文和先生。我現在就出去準備,把徐榮的頭割下來帶回去。也好給王允一個交代。”
賈詡點了點頭,張繡轉身便去了。
賈詡此時也站起身來。來到于禁的身邊,對於禁笑道:“于禁將軍可否把身上這身血衣脫下來。”
于禁一愣,馬上明白賈詡的意思,連忙開始去脫身上的衣服。
樂義悄悄地對典韋低聲道:“君卿,文和先生爲何要文則脫衣服啊?”
典韋看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你就不能動一動腦筋?文則是向我們這面逃跑的,師兄帶了這麼多人來追殺徐榮,又怎可能撞不見文則呢?現在要文則的血衣是爲了掩飾文則沒有死的真相。”
樂義恍然大悟。
不多時,于禁已經脫了個精光,不知怎的。在賈詡這當世首屈一指的大智者冰冷的目光的注視下,他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賈詡拿起于禁的血衣,絲毫也不在意那上面的血腥味,轉過身來對典韋淡然道:“典韋將軍,今日一別,你我各奔東西,也不知道要幾年纔會和將軍再次見面,將軍保重了!”
不過短短的時間,典韋就開始對這賈詡戀戀不捨起來。因爲他在賈詡的身上看到的是一個不遜於郭嘉、卻又截然不同的完美智者的氣質。正像徐濟之前與他說的那樣,這爲賈詡同樣是一個深藏不漏的智者,絕對不能得罪。
此時見賈詡馬上就要出發了,也不由得有些傷感。對賈詡道:“希望先生在長安城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對了,賈詡先生還是向郭嘉先生那樣叫我作君卿吧!”
典韋通過這番話巧妙地表達了自己對賈詡那種如同對郭嘉一般的敬意。
賈詡一愕。旋即深深的看了典韋一眼,點了點頭道:“希望君卿百戰百勝。名揚天下,對了。日後代我向徐濟大人問好。”
典韋點頭,想起一事,問道:“對了,先生,爲何你到現在還稱呼主上爲徐濟大人呢?”
賈詡哈哈一笑道:“君卿,我賈詡可不是自作多情之人,徐濟大人能否看得上我還是一回事情,等到徐濟大人親口答應接受我加入兗州軍再說吧。”
言罷哈哈大笑,抱着于禁的血衣,掀開門簾。揚長而去。背影之中說不出的瀟灑和灑脫。
只留下典韋等三人呆立在那裡,深深沉思。
好半天,典韋才長長吐出口氣來道:“賈詡其人,果如主公所說那般高深莫測,行事出人意表,其人其謀,可敬可畏。”
夕陽西下,殘陽如血。
長安城外,張遼軍在打掃戰場。
呂布端坐在赤兔馬上,侯成和張遼陪伴在一邊。
此時,徐濟帶來的二百幽影精銳已經全部戰死沙場。
但是他們卻留下了十數倍於己的敵人屍體。
張遼的軍隊損失了將軍三千人,這還不算幽影精銳一開始殺死的張任的軍隊的士兵。
沒有人投降,完全的血戰到底。
看着一具具被搬起的幽影精銳的屍體,呂布的眼中閃動着敬佩的神色,驀地長嘆一聲道:“難過兗州軍會無敵於天下,沒有想到二百個小小的士兵都是如此的豪勇蓋世,可惜此間無酒,否則我呂布定要敬他們一杯!”
侯成看了看自己身邊這如同天神般的主帥,心中對着幽影精銳暗歎:你們丟到了生命,但是卻贏得了呂布這戰神的尊敬,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張遼皺了皺眉,他生性冷靜,沒有時間感慨,他所在乎的乃是一場戰爭的輸贏,敵人固然值得尊敬,但是己方的傷亡卻更令他心痛。更何況現在徐濟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漢獻帝有沒有被找回來。眼前的勝利並不是真正的勝利。
想到這裡,張遼忍不住從馬上前道:“溫侯,兗州軍固然值得敬佩,不過日後對敵是我們不可心慈手軟,同情敵人的話我們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呂布聽後心生不悅,他很不喜歡張遼對這些戰死沙場的兗州軍那種熟視無睹的態度,可是卻又不得不承認張遼的話很有道理,唯有言不由衷勉強道:“文遠此言極是。”
張遼卻沒有注意到呂布的臉色,見呂布答應了自己,便把自己手中一直拿着的幽影精銳戰鬥用的一些武器遞給呂布嘆道:“若不是親眼所見,真的是難以想象人世間還有這等殺人利器。”
呂布接過一把最早死在張任軍手中的幽影精銳的手弩,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道:“這東西是很厲害,不過對我呂奉先卻是毫無作用。”
張遼一呆,心中暗歎道:對你這樣的高手自然沒有作用,可是人世間像你這般級別的高手到底才幾個?這東西殺傷士兵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看來自己這位主帥好勇鬥狠的性格還是沒有變。
這可是當統率者的大忌。
看看自己手中原本還要遞上去的兗州優質鋼槍和斬刀,不由得改變了主意,不再說話。
正在這時,卻聽見遠處有人喝道:“快看,張繡將軍回來了!”
張遼擡頭看去,只見遠方兩人乘馬當先而來,不正是張繡與賈詡又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