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南陽。
此時被劉表等人重視起來的李嚴正在太陽底下冷眼旁觀。
很明顯,李嚴被故意孤立起來了。
張允被劉表任命爲都督,到南陽來招兵買馬,除了帶着蔡中和蔡和之外,還帶來了劉表的心腹大將王威,此人身材高大,乃是和黃忠齊名的軍中猛將,武功僅在黃忠之下。
隨行而來的還有三個文官,一個是蔡瑁一系的文臣宋忠,另外一個乃是從事李通,這個李通很明顯並非蔡瑁一黨,和張允等人說的話並不少。這人很安靜,但是那雙細長的的眼睛中卻帶着凜然之光,一看便是個鐵面無私之人。
還有一人乃是東曹掾傅巽。這人滿面春風,給人很好的印象,但是絕對是一個狡猾多智的人,只從他那在大笑時仍然充滿審視之色的眼睛裡就可以看出這一點。
當時最令人矚目的還是一個和李嚴同樣受孤立的大漢,這人長得虎背熊腰,一張微微泛黑的臉極具男性的陽剛魅力,尤其是一雙眼睛,特別的透亮。
李嚴雖然未與此人搭訕,但是卻對此人留上了心。
他明白在徐濟無暇顧及荊州前,自己必須要暗中擴張自己的實力,把南陽變成徐濟進攻荊州的跳板。
眼前的這個大漢一看便知非比尋常,又和眼前諸人不和,正是招攬的好對象。
此時,衆人正在談天說笑,而在校場之上,很多的百姓正在報名參軍,然後便是領武器,進軍營。
一羣閒人在外面站了一會兒,便相互謙讓着進了南陽的府衙。
衆人坐定後,長着一張白臉好似地獄無常的張允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對下面的人沉聲道:“今次本都督到南陽來統兵,大家想必已經知道目的何在了吧?我們揮軍北上,坐觀其變。攻。可與諸侯一爭天下,守。可保荊州平安,大家不可不實心用事!”
衆人允諾。
隨即,張允開始向衆人分配任務。
王威爲先鋒,蔡中蔡和爲副可先鋒,傅巽爲軍中參贊,此四人先行一步,進駐弘農郡。很明顯。這是爲蔡中蔡和創造立功、增長軍中威望的機會。
張允則和李通宋忠兩人統領中軍,緩緩而行,李通爲祭酒,宋忠爲司馬。
看來張允沒有別的本領。倒是有點統帥之才,李通明顯和蔡中等人不和,把他和蔡中等人放在一起,早晚會出問題。
宋忠看來沒有什麼本事,若是遇到突發情況。極有可能束手無策。
這種人留在身邊聽他溜鬚拍馬倒是不錯,不可擔任重責。
而李嚴自己僅僅是軍中押運糧草的先鋒官而已。
但這倒並不出人意料。
不過令李嚴高興的事情是那個自己留意的大漢居然和自己一起負責糧草,而李嚴則牢牢的記住了這個大漢的名字:魏延。
隨後,張允大軍北上。
兗州,陳留。
徐濟府邸。
放浪的郭嘉和嚴謹的荀諶、沉冷的高順圍在巨大的沙盤前。聚精會神地審視着徐州的全境。神情輕鬆,全不見一點劍拔弩張的味道。
樂進則在三人的對面,多年來的軍中生活使得於禁火爆的性子漸漸收斂,多年的統兵經驗也讓他越發的不怒自威。
樂進比劃着沙盤,向三人介紹道:“徐州現在已經是危機重重,幾乎可以說我兗州可一戰而下。”
頓了一頓,樂進侃侃而談道:“先說地勢,徐州處於重重的包圍中,北面是我兗州,西面則是青州,南面還有揚州,劉繇雖然不會幫助我們攻打陶謙,但顯然也不會幫助他。”
高順笑道:“其實陶謙現在唯一能夠求助的人,恐怕,就是袁術了。”
荀諶聞言冷笑道:“可是袁術會直接出兵幫助他嗎?現在袁術已經聞聽主上消失的消息,早就已經心猿意馬,即便是和陶謙聯盟,他所採取的策略無非就是圍魏救趙之計,主公之前命我調動波纔將軍的大軍集結徐州,就是看準了袁術撿便宜的心理,哼!袁術一定會以爲張燕將軍投降我兗州不過是權宜之計,他哪裡知道張燕將軍早就已經對主公死心塌地。若是袁術想要和張燕將軍結盟,策動張燕將軍造反的話,只怕袁術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郭嘉淡然道:“袁術是一定會去策反張燕的。”
荀諶點了點頭,繼續介紹道:“再說徐州的內部問題,在徐州有四大家族,陶謙穩定徐州就是靠這四大家族,可是現在四大家族已經分崩離析,陶謙根本就是無力控制徐州局勢的發展,表面上看徐州世家大族對陶謙還是畢恭畢敬,但早已經不把陶謙放在眼裡,對陶謙陰奉陽違,尤其是現在大敵當前,可說是各懷鬼胎,根本不能同心協力,只是在想着如何自保。”
頓了一頓又道:“陳登是坐觀其變,糜竺本身與主公關係匪淺,之前也早有聯繫早已經靠向我兗州,若是主公可以坐領徐州的話,糜竺必然會第一個表示贊同。曹豹倒是對陶謙忠心耿耿,可是曹氏宗族不成器的傢伙太多,曹宏這小子真是不開眼居然得罪了趙氏宗族的家主趙昱,現在曹氏家族和趙氏家族在徐州鬥得不亦樂乎,現在陶謙因爲曹豹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呂布,算是陶謙的救命稻草,所以對曹氏家族信賴有加,陳氏家族一向奉行的是平衡政策,所以陳登在暗中幫助趙昱乃是想當然的事情。我們只要收服糜氏家族,拉攏陳氏家族和趙氏家族,打擊曹氏家族,那麼陶謙孤家寡人一個。”
另一邊站着的最近前來投奔徐濟的孫乾在一旁突然開口道:“軍師,糜氏家族的事情不若就交給我去辦吧,我與糜竺本是同鄉友人,更是多年至交,他的心事我最清楚,以我爲使者還能表現出主公的信任。”
郭嘉看向孫乾笑道:“公祐自告奮勇自然是最好,其實這件事情還真的只有你可以做。不過你須小心糜竺的弟弟糜芳,主公曾與我說此人有義氣而無原則,很喜歡交朋友。但是不懂得做人的尺度,偏生耳朵根子很軟。往往別人一勸就會改變主意,你和糜竺自己之間的事情最好不要讓他知道,本來曹豹就和他關係不錯,不要因爲一個小小的細節令事情節外生枝。雖然主公和糜竺兄弟相稱,但所謂疏不間親,切莫耽擱了主公的大事纔好!”
孫乾身軀一震,不由道:“奉孝先生明鑑。這一點屬下倒是沒有想到。”
荀諶來到孫乾的身邊,一派孫乾的肩膀,笑道:“你也不用自責,治理地方。你是高手,出謀劃策你卻未必瞭然,聽軍師安排就好了。”
孫乾點頭。
安排了孫乾的任務之後郭嘉再次陷入沉思,不久後又開口道:“至於陳氏家族和趙氏家族,現在拉攏也沒有用去。一路打過去,這兩個家族自然會認清楚形勢。”
樂進笑道:“其實曹氏家族和另外三個家族的矛盾的產生,我們還要感謝波纔將軍纔對。當年主上諸侯會戰時,波纔將軍奉命討伐徐州黃巾軍,蓄意攪亂徐州。放了黃巾軍一條生路,馬上就見了效果,陶謙根本拿那些神出鬼沒的黃巾軍毫無辦法,這些年來,我們一直秉承這項政策,兗州蓄意對徐州的黃巾軍聽之任之,令其自然發展,時至今日,城陽郡、東海郡、琅琊郡黃巾軍的勢頭已經不是陶謙的徐州軍所能遏止的了。曹豹作爲徐州的軍事大員一直對黃巾軍征討不利,他要負上全責。最有趣處是陶謙現在還不明白爲何軍師要調動波才大軍來和徐州軍隊正面衝突。”郭嘉點頭道:“波才大軍的作用從來都並非是要和徐州軍作戰,而是波纔將軍對黃巾軍有着莫名的威懾力,只要波纔將軍到徐州,徐州的黃巾軍就會變成我兗州征討徐州軍隊的先鋒部隊,到時我們看陶謙怎麼收場。”
樂進笑道:“正是如此,其實我們現在只有一個難題,那就是我們攻擊徐州,王允和呂布那裡不好交代,畢竟曹豹的女兒乃是呂布的妻子,若是沒有一個好的理由的話,只怕會破壞現在雙方的合作關係。”
聽到這話荀諶哈哈笑道:“這有何難?現在王允和呂布已經被賈文和玩弄於股掌之間,即便是兩人有什麼意見,賈文和自然有辦法對付。”
郭嘉聽到賈詡的名字,眼中精光一閃,顯然是對這人心動非常,口中卻淡然道:“文和那裡我們自然不必擔心,不過我倒有一個主意。定可令王允等人乖乖地閉上嘴巴。”
衆人精神大振,看向郭嘉。
郭嘉伸出手指向下邳城,淡然道:“下邳的世家大族闕宣乃是狂妄無知之徒,陶謙和這人的關係一直走得很近,現在天下大亂,這個闕宣又早有起兵謀反之意,我看我們可以對他稍加挑撥,闕宣馬上就會起兵造反,我們一定要把這人和陶謙拉到一起,令陶謙百口莫辯。”
衆人大喜,荀諶也是大笑道:“還是奉孝了得。竟然懂得利用下邳城的闕宣造反這件事情來打擊陶謙。如此一來,我們攻打徐州的事情連王允和呂布都沒有辦法干預。”
此時衆人心情大佳,因爲大事已定,只差出兵。
郭嘉看向一直沉默的高順,笑道:“子和,這次進攻徐州就全靠你了。”
荀諶也笑道:“我早就知道子和不凡,看來此次事後,子和就會被主公委以重任,獨當一面。恐怕再也不是陷陣一營之帥了啊!”
郭嘉點頭道:“征戰之時,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子和乃是青州人士,主公下一步要奪得青州,非子和不能也。”
高順此時終於搖頭苦笑道:“子和又何足道哉?真正厲害的是主公,遠在長安卻能翻手爲雲,覆手爲雨。更不說他一路白手起家居然爲我等創造出此等有利的形勢,若是再拿不下徐州,那可真的對不起主公了。”
郭嘉冷哼道:“陶謙乃是見風使舵之輩,這種人最懂得察言觀色,可惜卻看不清楚眼前的形勢,一力與主上作對,主上到今日才動手已經很給他留面子了。”
樂進冷然道:“我只要高順將軍給我五千兵馬自北而下。再有波纔將軍從西面夾擊,定可一戰成功!”
荀諶看着沙盤笑道:“波纔將軍那裡問題應該不大,只有東海相劉馗、彭城相汲廉這兩人比較麻煩。算是陶謙的嫡系,又都是徐州的名士。”
郭嘉冷然道:“我們當然不能動手。可是這兩人若是被黃巾軍殺掉的話,那就和我們無干了。”
衆人點頭,借刀殺人之計還是很有用的。
郭嘉此時坐了下來,對衆人淡然道:“是時候給張燕下命令了,袁術實在討厭得很。就讓張燕好好的給袁術一個教訓!”
衆人笑了起來。
徐州戰事,一觸即發。
荊州,南陽郡。安樂。
陳到躍馬馳騁,同時拘謹地看着周圍。
陳到深知自己今趟任務的重要性。
對於死亡,陳到其實無所畏懼,但是陳到卻知道自己一旦被殺死。徐濟的全盤計劃就會失敗,所以現在活下去纔是最重要的。
這幾天來,陳到已經成功的吸引了荊州方面的注意,短短几天的工夫,陳到就已經殺退了幾輪對自己圍追堵截的敵人。
不過陳到卻全無喜悅之情。因爲徐濟和李嚴對自己說的高手黃忠到現在還沒有出現。
徐濟說過,黃忠乃是和呂布同一級別的高手,這令陳到大惑不解,追問原因,徐濟卻笑而不答。不過陳到的血液卻興奮起來,他當然知道徐濟的不做虛言。
和呂布同一級別的高手啊!
想一想就令人神往。
徐濟當然不可能告訴陳到,這個黃忠在老年時還可以和正處於巔峰狀、騎着赤兔馬、因爲受了諸葛亮的激將法的刺激而狀態大勇的關羽打了個平手和斬殺夏侯淵的事情。
陳到知道自己和黃忠相遇乃是必然的事情,隨着自己這種勢不可擋的勢頭,劉表早晚會派出黃忠追殺自己的。
陳到此時正在按着既定的通往江夏的路線行進着。
沿途風光異常的優美。
此時的荊州還是地廣人稀的地方,雖然因爲戰亂的原因,北方的難民大量的向荊州遷移,荊州人口有了一定量的增加,但是荊州還有有大片的土地根本沒有開化,故此極大地保持了原始風貌。
做戲做全套,既然要逃亡,就必須裝出那種樣子來,陳到現在選取的路線就是經過李嚴精心挑選的。
驀地,陳到心中升起警兆。
破空聲至。
陳到心中冷笑,雙腿一夾馬腹,胯下那匹徐濟的坐騎馬上心有靈犀地向前一竄,鬼魅地在急行中調轉了一下方向。在絕對沒有可能下提速。
兩隻鵰翎箭在陳到的背後劃過。
就聽見有人“咦”了一聲,顯然是沒有想到陳到會這般輕易的避開弓箭的襲擊。
如此一來,他們對陳到制定的許多偷襲計劃完全用不上。
前方的密林處殺出兩人,手中各使一柄長矛,向陳到奔來。
同時在陳到的右側,一名大漢奔了出來,手中乃是一杆方天畫戟。
陳到哈哈一笑,右手在自己的背後鬼魅般的一探,在下一刻,長弓在手,絃動,同時口中暴喝了一聲:“中!”
對面兩人應聲而倒。
在右面的大漢看得不明所以,不知道陳到使用了什麼詭術,爲何在弓弦上沒有箭,陳到一擡手對面的人就倒下了。
轉過頭看時,才發現兩人的喉嚨上各有一支鵰翎箭!
這大漢心中駭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什麼時候上的箭?爲什麼自己沒有看見?
驀地,眼前銀光一閃,手中的方天畫戟還未來得及舉起,自己的脖相處就是一涼。隨後仰面倒下,再也站不起來。
此時,身後響起了喊打喊殺聲,陳到心中冷笑,知道自己的戰馬令追殺者錯估了形勢,原本可以包圍自己的埋伏此時完全沒有派上用場。現在自己的身後死命的追趕也是圖沒奈何。
“不愧是兗州戰神!讓我黃忠來會會你。”
不知何時,一將出現在了陳到的的左側。但不知怎的,這黃忠站立的位置極爲怪異,好像站在一邊,可是又好像全然擋住了陳到的去路。令人感覺到,若是不先擊退黃忠便無法逃走。
只看黃忠騎馬站立在那裡一動未動的姿勢,就知道絕對是高手。
黃忠?陳到心中一跳,想不到這老傢伙來的這麼快。
不過那又怎樣?
擋我者,殺!
陳到手中銀槍一動,在下一刻,黃忠面前的空間一片銀白。
陳到顯然是沒有用自己的槍法。
雖然這套槍法並不如他自己的招數那般強橫,但是卻勝在靈巧多變,符合徐濟的身份和年紀。
黃忠原本就是充滿戒備,此時一見陳到的槍法,立時動容,口中一聲長嘯,手中的鐵槍帶着無比沉雄的力量向陳到的銀槍攻去。氣勢強凝,看的陳到心中一讚。
豈知黃忠心中卻在暗暗叫苦,他早就知道眼前這位年少成名的兗州戰神的厲害,只是沒有想到竟然會這般難纏,根本就是自己平生僅見的大敵。而且那把銀腔中帶着不可抵禦的吸力令黃忠想要放開手中銀槍,不想與之交手。
這人在荊州地界恐怕也只有自己纔可對付!黃忠心中升起這個念頭。單靠自己恐怕未必能夠擊殺他,即便是有心阻攔但這傢伙若是鐵了心要跑自己也留不下他。
不過,黃忠卻是心中冷笑,這是追殺,不是比武。自己還另有幫手。
就在這時,路旁的草叢中,竄出兩人,一人手中三尖兩刃刀,一人手中長矛,大喝着攻向陳到那全無防備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