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整齊的呼廚泉被帶了上來,至少表面上看,呼廚泉的神色還算安穩。
此刻坐在大帳中的主事的人乃是閻柔,徐濟當然是迴避到一旁,扮作一名在閻柔軍中的普通將領。
現在天下形勢錯綜複雜,徐濟不想在這時就像這些不相干的人暴露自己的身份。
呼廚泉進了中軍大帳後,一眼便看見了坐在那裡對着自己友好微笑的徐濟,不免的有些吹鬍子瞪眼,那當然是因爲徐濟幾乎是在屯留城親自抓住的他,而這樣的緣由也足夠他耿耿於懷了。
閻柔看了一眼徐濟,對呼廚泉溫聲道:“呼廚泉,你坐吧。”呼廚泉一愣,旋即默默坐在閻柔指給他的位置上,沉思起來。
呼廚泉雖然是匈奴人,但並非是魯莽無知之輩,所以對於閻柔的態度當然開始揣摩起來,這些天以來,被軟禁起來的他一直在揣測對自己下手的人到底是誰。但是他卻知道,這件事情肯定和兗州軍的高順大軍有着直接的關係。
閻柔看向呼廚泉,微笑道:“呼廚泉,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紹,本人乃是兗州刺史徐濟將軍手下的一名小吏,現在暫時總領幷州事務,而這位……”說着便指向徐晃道:“所謂的袁晃將軍,其實乃是兗州將領徐晃。現在在幷州協助我辦事”
呼廚泉的眼中閃過駭然之色,沒有想到那個武功厲害到極點的人物居然在兗州是個默默無聞之輩,而這個連名字都未聽說過的閻柔的地位更是凌駕在徐晃之上!這麼想來,這兗州之內到底有多少傑出的人才還沒有露面?
再看看那個輕鬆的抓住自己年輕人。看樣子和坐的位置,也只不過是個偏將。呼廚泉的這種感覺更加的深刻了,第一次。呼廚泉感覺到實在自己的確不應該和兗州爲敵。
呼廚泉的面色變化哪裡能夠瞞得過徐濟的眼睛,徐濟看向閻柔,一打眼色,後者立時會意,淡然道:“呼廚泉,我原本也沒有必要和你廢話,因爲幷州的情況,想必你比我還熟悉,現在你和你的兄長於扶羅已經走投無路。我希望你和你的兄長能選擇和我兗州合作,把幷州的混亂局面穩定下來,希望你不要拒絕我。”
呼廚泉心中大定,知道對方不會殺掉自己,心中立刻開始活動起來,既然性命保住了,那下一步自然是要爲自己謀取更大的利益纔是。
閻柔看着呼廚泉的一雙眼睛在那裡亂轉,心中冷笑:果然不出主公所料。當下冷然道:“不過我勸你最好不要給我耍花樣,更不要向我提出什麼過分的條件。你以爲我在幷州找合作人就只有你嗎?哼!在南匈奴想要你兄弟二人性命的人可並不在少數。”
呼廚泉哪裡想得到對面這個人對於兗州南匈奴各部的情況瞭解的那般詳細,當下臉色大變,閻柔的這番話徹底擊中了他的軟肋,一直以來。南匈奴內部的紛爭都是很嚴重,否則當年他和他的哥哥於扶羅就不會亡命出奔了。
閻柔看着面無人色的呼廚泉,微笑道:“你的性命本就在我的手裡。你的哥哥現在被困在這安澤城內,若是我想攻城的話。只怕早就攻打下來了。你們兄弟兩人並沒有太多的選擇,更何況與我合作後。我自然會幫你們擺平反對你們的勢力,何樂而不爲呢?呼廚泉你還是三思爲妙!”
呼廚泉無力的反抗道:“哼,你在威脅我嗎?我呼廚泉可不是被嚇大的。”
閻柔仰天哈哈大笑,然後直視呼廚泉,一雙眼睛中迫出冷酷的光芒,木無表情地看着呼廚泉,淡然自若道:“這可不是威脅,而是事實。”
徐濟此時在邊上接了一句:“所謂‘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希望你能明白這個道理。”
呼廚泉聞言全身一震,喃喃地念了幾遍徐濟口中的新奇警句兒,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徐濟和閻柔的臉上同時露出了微笑,心知呼廚泉已經被己方說服。
果然,呼廚泉看向閻柔道:“好!我便答應閻柔將軍!”
閻柔微笑道:“如此最好,像呼廚泉閣下這樣的人才若是這麼平白無故的死了,還真是不應該呢!不過你兄長於扶羅那裡……”
呼廚泉昂然道:“這個好說,當然是由我來進入到安澤城中勸慰我的兄長。”
閻柔點了點頭,呼廚泉卻站了起來,對閻柔說:“閻柔大人,此事宜早不宜遲,我希望現在就進城去見我的兄長。”
閻柔點了點頭道:“本人對呼廚泉閣下幹實事的精神非常讚賞,不過你的兄長現在有傷在身,情緒未免有所波動,你要好言相勸,免得多生禍事,你說是不是?”
呼廚泉點了點頭道:“這個我自然知道。”站起身來便要出中軍大帳,走到徐濟的身邊的時候忍不住停了下來,看向徐濟沉聲道:“這位兗州的勇士,我呼廚泉敗在您的手裡,本應該像失敗的雄狼一般,尋找機會向您報仇,但是我卻十分的服氣,今生更不敢與您爲敵,只是希望知道勇士的高貴姓名,用來教導我的後代像勇士您一般的勇敢無敵。”
徐濟心中大罵:若是匈奴人個個都像自己這般,那纔是糟糕的事情,表面上則從容道:“我在兗州僅僅是個小人物而已,何足掛齒。”
呼廚泉十分的失望,但是仍然恭恭敬敬的對徐濟道:“呼廚泉希望以後還能與勇士你相見。”言罷轉身出帳去了。
閻柔卻對徐濟沉聲道:“主公切不可以同情和信任這些匈奴人,這些人並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別看他今天對你畢恭畢敬,又有誰知道哪一天這些傢伙就會翻臉無情。肆虐我華夏的大好河山。”
瞭解歷史的徐濟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後世國與國之間的交往本就是無所謂朋友和敵人。只有利益。這南匈奴雖然已經長時間與漢人生活在一起,但卻始終不是我華夏子民。不可不防。
只是沒有想到,閻柔這古代人也能說得出這一番道理來,實在難得。
徐濟點了點頭,大爲讚賞地看了閻柔一眼,後者這才放下心來,笑道:“如此,我們就在這裡靜候呼廚泉的佳音了。”
話才說完,就有一名士兵拿着書信,匆匆進帳。把信件交給了徐濟。
徐濟看了一眼,笑道:“原來是奉孝來的信,看來徐州的形勢又有了新變化。”在衆人關心的注視下,徐濟隨手打開了信件,不半晌,眼中露出奇光,失聲道:“什麼?陶謙病故!”
一時間,大營中靜到了極點。
郭嘉的信中寫道,就在三天前。重病纏身、驚嚇過度的陶謙終於嚥下了自己的最後一口氣,只留下了兩個不成器的兒子在徐州爲他披麻戴孝。陶謙只留下了一句話:吾二子資質平庸,不足以委任以州事,如兗州刺史徐濟在。則可託付于徐濟,如徐濟未在,則由朝堂任命。
衆人面面相覷。沒有想到陶謙在臨死的時候來了這麼一手,徐濟卻覺得這件事情很有意思。沒想到在歷史上託付徐州這件事情沒有發生在劉備的身上,卻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徐晃冷哼了一聲:“陶謙果然是老狐狸。知道臨死的時候爲自己的子孫謀後路。”
徐濟笑道:“那只是陶謙的一層意思而已,其實陶謙此舉好處很多的。”
頓了一頓,徐濟沉聲道:“陶謙的這番遺言其實是哪一面都不得罪,並非僅僅是討好我徐濟這麼簡單。在他的想象中,若是我徐濟大難不死,可以回到兗州的話,自然會無所不用其極的報復我的敵人,徐州當然是首當其衝,陶謙這麼做實際上是在用徐州的歸屬權還換取自己兩個兒子的性命。”
衆人點頭,徐濟冷笑道:“可是陶謙自己也拿不準我到底能不能活着回來,所以索性向朝廷賣個人情,若是我徐濟不能活着回來,那徐州刺史的任命權力自然就放在了王允的手裡,王允自然可以任用自己的親信,投之以桃,報之以李,王允怎麼的都要對陶謙的兩個兒子保護一二。”
衆人點頭。
“不過,”徐濟的話頭一轉,冷笑道:“陶謙這麼做也有對我兗州不懷好心的味道在其中。又或者說,這個陶謙死得太不是時候了。”
衆人聞言大奇,徐濟冷哼道:“你們有沒有想過,若是我徐濟回不來,兗州刺史任命了別人,兗州方面會有何反應?”
衆人一愕,徐濟耐心解釋道:“現在我兗州給人的假象是,很多的軍方將領已經不再聽從兗州的管束,根本就是各自爲政,張燕僅僅是明目張膽地反了,但是郭嘉、荀攸、高順的陷陣營在外人看來,已經完全不聽從兗州軍方和政府的管理,無論是荀彧還是張郃和高覽,都無法再製約他們。尤其是郭嘉,在外人的眼裡看來,現在任何人都拿他無可奈何。可是現在陶謙死了,人人都知道陶謙把徐州託付給了我徐濟,只要我回來,郭嘉只能立刻死心,可若是徐州刺史另有人選的話,一場鬥爭就會隨即展開,荀彧他們在這種情況下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召回郭嘉,趁機削他的兵權,而郭嘉此時最應該做的事情是用武力和計策奪取徐州。”
衆人紛紛點頭,事情的發展的確應該如此。
徐濟笑道:“不過這種事情完全是建立在我未回到兗州的基礎上的,我都有些等不及了,如此好的機會我一定要利用一下。”
樂義聞言嘆了口氣:“真是可惜,若是主公現在出來說明自己就在兗州的話,那徐州馬上就是主公的囊中之物。”
徐濟也嘆了口氣道:“坦白地說,我也是心動非常呢,說以我才說陶謙死的真不是時候,要是僅僅爲了獲得一個小小的徐州,就要我現在暴露事情的真相,那時機根本不對頭,實在是有點得不償失。尤其是袁紹和袁術。還有劉表,他們幾人受騙上當的還不夠。若是我現在就現身的話。他們就可以全身而退,保存自身的實力。嚴守門戶,對我軍的征討大業十分不利;而且我一旦現身,賈詡在長安也會有很多的事情不好做。”
徐晃沉聲道:“如此說來,主公一定已經是智珠在握,未知可否告訴我等,以開茅塞。”
徐濟笑道:“其實辦法很簡單,我們可以想辦法讓王允任命曹豹爲徐州刺史。”
衆人聞言一楞,不明白這麼做有何作用。
徐濟的眼神裡帶着自信的笑意,對衆人神秘笑道:“這事情說出來就沒有意思了。你們就等着看好戲吧。不過這事情還需要賈詡和郭嘉的配合,稍後我會寫信給他們二人的。”
衆人知道徐濟已經是胸有成竹,所以不再多問。
而後徐濟對閻柔道:“如此,幷州的事情就託付給衆位,從明天起,我便和奮武帶領高順所部大軍撤出幷州。”
閻柔對徐濟道:“幷州的事情已經大體如此,只是不知道主公下一步要如何行動?”
樂義在一旁早就急了:“就是就是,現在天下大亂,這麼多的戰場。偏偏沒有我的份,主公,再不讓我上戰場,我可真的要憋瘋了!”
徐晃皺眉道:“主公。對外名義,高順大軍的任務乃是到長安去支援,現在長安之圍已經被解除。那麼高順所部陳將軍的騎軍是不是要撤回到幽州去呢?”
徐濟笑了起來,端起桌几上的茶。喝了一口,幽香縈繞鼻間。可謂沁人心脾,然後徐濟淡然道:“我們的目標當然不是長安,乃是司州。”
徐晃和閻柔聞言,眼前一亮,同時叫了一聲:“高明!”
樂義不明所以,不過反正有仗打他就心滿意足了,
徐晃笑道:“主公用兵如神,當真得匪夷所思,這一招可是好處多多。只是未知主公南下司州的目標到底是誰?袁術乎?王匡乎?張揚乎?”
徐濟哈哈笑道:“公明怎麼也糊塗了,人人皆以爲我進入司州是爲袁術,可又有誰能知道我真正的目的乃是荊州的張允大軍?”
徐晃恍然道:“原來主公是要配合賈詡先生進攻漢中和益州的行動!”
徐濟看了一眼徐晃:這個五子良將果然不負史冊之名,沒想到會有這麼好的大局觀。還真是一點就透。
閻柔畢竟是剛剛加入兗州軍,有許多的事情不明所以,因此不好插言,不過聽到這裡也略微明白了一些,沉聲道:“原來主公是要明攻袁術,暗圖張允!”
徐濟點了點頭,沉聲道:“現在司州的局勢可謂十分複雜,長安張濟、荊州張允、敗軍張揚、王匡,在司州各據一方,袁術的勢力雖然未插入到司州,但是卻可隨時挺進司州,所以我軍深入到司州,是沒有人可以看穿我們的目的何在。不過那張允卻絕對想不到我們的目的是他。”
徐晃笑道:“是啊,張揚和王匡乃是我軍仇敵、豫州的袁術又正和我們開戰,所以任何人見到我們進入司州,一定會認爲目的不外乎三點,要麼是討伐王匡與張揚,要麼是採取圍魏救趙之計,穿過司州,直奔豫州,已解袁術兵發七路,欲圖兗州的困境,要目就是自司州出發,入陳留,搶在袁術與張燕會合前,協同冀州的高順大軍夾攻張燕。然後共同抵抗袁術的入侵。”
徐濟點了點頭,笑道:“公明的思路很清晰,我正是要給天下人這種錯覺。”
徐晃忍不住讚歎道:“可是又有誰能知道,張燕乃是誘騙袁術的誘餌,張濟根本就是我們自己人,對於張濟軍的存在我們根本不必放在心上,王匡和張揚軍那隻不過是孤客窮兵,滅掉兩人不過是指日可待的事情,而要收拾袁術根本不用我們動手。從表面上看,我們還真的沒有進攻張允的理由.”
徐濟若無其事道:“若非如此,我們怎可能騙過張允,要他以爲我們不可能針對他。”
徐晃接口道:“只怕張允還會高興呢,劉表和袁術乃是死敵,我們進軍司州,張允只怕是抱着坐山觀虎鬥的心態,指望着我們和袁術大打一場呢。”
頓了一頓,徐晃又笑道:“只怕袁術自己都會表錯情,以爲我們深入司州是爲了他袁術,只怕主公還未騙他,他便已經中了穩軍之計,要分出兵力來防備我們進攻了。”
樂義此時想起一事道:“對了主公,若是如此,我們應該先行聯繫在荊州軍中臥底的李嚴纔對。”
徐濟點了點頭,站起身來笑道:“不過這事情的源頭還要從賈詡那裡下手纔可以,到時候可就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了。”
頓了一頓,又笑道:‘反正左右都是要騙袁術和張允,我們這次出兵的理由還是以高順大軍報私仇所以要攻打王匡和張揚軍爲名,讓袁術和張允兩個蠢蛋自作聰明去吧.至於王匡和張允的被滅掉,就算是爲我們的司州戰役做一點貢獻吧.‘
衆人笑了起來。
而此時此刻,沒有人知道,徐濟的目光已經放在了挺進荊州的跳板——司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