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徐濟也終於有時間安定下來省視自己的得失,儘管得以入主圉縣但是面對的麻煩顯然還沒有完全得到解決,畢竟是新得之地,還需用心的經營。
目前的徐濟對其餘諸縣並沒有太多的想法,也沒有餘力立刻對其餘諸縣展開動作。而徐濟目前最缺乏的還是能夠協助處理政事的人,徐濟實際上並不擅長這些需要細緻處理的政事和民事,徐濟擅長的是戰陣之間的人心把握和千里外兩軍對壘之間的籌謀。他也深明術業有專攻的道理,與其自己參與其中搞得自己疲憊不堪不說還可能讓原本井井有條的變得亂七八糟還不如干脆置身事外,徐濟本質上是一個善於戰陣和人心的偏向于軍事的謀士,而即便如今作爲上位者他也仍舊不擅長民生之事,他能指出大方向應該如何去做但是具體事務卻未必能簡單的解決,很可能他自己去做這些反而是吃力不討好。而如今的圉縣僅憑毛階是足夠的,但是未來徐濟必然是要擴張自己治下的地盤的,光靠毛階一人只怕多有不足,倒不是徐濟不能信任毛階,而是一縣之地繁雜瑣屑之事已然不少,毛階幾乎每天都忙的沒有時間休息,而且毛階顯然也並不是專長於民事,毛階擅長的其實是法度和監督,也即是徐濟身居的督郵之位的職能。若是長久讓毛階一人如此勞心勞力這樣久而久之肯定無法保證圉縣能夠正常的運作,而徐濟也意識到自己不僅缺少如同荀彧一般能夠爲自己坐鎮後方的似蕭何一般的人,還缺少大量的基層官吏,這些圉縣原本自然是都有的,但是徐濟卻是絕然不會啓用這些人的,不說這些原本的圉縣官吏是否肯效忠徐濟,便是他們的身份就讓徐濟不敢放心使用,這些原本的官吏都是圉縣本地世族的子弟,而這一點就註定徐濟即便不得已任用也必須尋個人來監督他們,否則徐濟想要打壓世家的目的就無法達到,而這一點也足以讓徐濟放棄這些世家的子弟來統領圉縣。
而正是基於這樣的目的,他寫了一封信命令徐謙親自將它送到郭嘉手中。
也好在圉縣距離穎陰來回也就是五六天的路程,不算很遠,徐謙更是一人雙馬,如此換乘之下又可縮短不少的時間,也即是大約四天就能走一個來回。
而這封信,徐濟是這麼寫的:奉孝,近來安好?自吾離開潁川已然數月,不知潁川如今局勢如何?竊聞如今潁川似有變故,奉孝當自決。另有一事,荀文若叔侄竟爲何故禁足?如今圉縣初定只是人手不足之時,奉孝抑或文若可有推舉之人?
而郭嘉看完這封信立刻就明白了,徐濟這麼拿捏腔調無非是在訴苦。徐濟一向是甩手掌櫃,他吧穎陰扔給郭嘉之後便再沒有過問了,又怎麼可能特地寫信詢問?而潁川的局勢實際上已經幾乎穩定下來了,那麼這麼一來是以說明徐濟想要表達的重點仍舊是他提出的那個問題,他手頭缺人。而郭嘉更明白徐濟肯定不是找他郭嘉來要人的,他看上的是荀彧廣闊的交遊,或者說是荀彧的關係網,郭嘉自然明白徐濟的意思,接到徐濟的這封信之後便立刻帶着它前往拜訪荀彧。
而荀彧被他族中長輩禁足也足足有一個月之久了,不過也只是禁止他離開荀府而已,對於經常前來拜訪的人倒是沒有限制,而常常來尋荀彧的郭嘉更是並沒有阻攔。畢竟郭嘉是荀彧的老友了,荀氏族人也都是知道的。郭嘉見到荀彧是他正在書房裡讀書,當然郭嘉這個浪子是肯定沒有那麼好興致拿捏這那麼些繁瑣的禮節的,而深知他性格的荀彧更不會在意他的舉動。
郭嘉快步走到荀彧跪坐的案几前隨手扔下了徐濟的信之後就沒個正行的倒在荀彧對面,荀彧也懶得跟這個浪子計較,順手放下自己手中的竹簡拾起郭嘉隨手扔在案几上的信封開口問道:“誰傳來的?文烈?”郭嘉懶散的回答道:“看過便知。”
荀彧也沒打算聽郭嘉說,這個浪子是能躺着絕不坐着的憊懶性子,自然是不可能勞駕他自己來講信中的內容。荀彧展開信來細細的看了幾眼就信手將信紙和信封扔進了一邊的火盆裡,郭嘉看着荀彧的這個舉動皺眉問道:“何以至此?難道真到了這樣防範的地步?”荀彧看着信紙和信封燃燒殆盡之後苦笑回答道:“近來我左右常有人趁我不在之時翻動我的東西,多半是家中有人對我起了疑心,畢竟我與文烈走的太近,而文烈如今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想來是有些防範我與文烈有牽扯罷,再者不能留着這些被有心人抓着當做證據。何況謹慎些總是好的。”
郭嘉聞言抽動了自己鼻翼而後突然笑道:“想不到你荀文若也有這般境遇,倒是大大出乎我所料了。”
荀彧搖搖頭沒有理會郭嘉的揶揄,皺着眉頭問道:“文烈那邊的情況究竟如何了?”
郭嘉聽到荀彧說起正事也隨即正色道:“文烈已然拿下圉縣了,只是身邊只怕能信任的人不多,陳到抑或波才之流盡非治政之人,文烈本身也並不擅長政事,因而只怕有不小的麻煩,何況張邈……”郭嘉說道張邈時停住了,荀彧當然明白郭嘉這話裡暗藏的意思,顯然徐濟此時面對的要比郭嘉說的更爲麻煩些,圉縣如果不能完全被徐濟掌控那麼之前的徐濟的努力都會白費,只要張邈往圉縣安插他的心腹那麼即便不會明面上的掣肘徐濟也足以讓徐濟很多的動作無法進行,而徐濟就是要搶在張邈之前把圉縣劃在自己的掌握中變成一塊鐵板讓張邈無從下手。畢竟張邈不會放過這種機會的,他怎麼會甘心陳留被徐濟分裂出去一半?而且荀彧斷定只要徐濟斬殺劉賢消息傳到張邈耳中那麼張邈立刻就會對徐濟提起警惕,甚至可能直接以太守的身份要徐濟迴轉陳留縣,這隻怕是徐濟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
思量這許多之後荀彧再次開口問道:“奉孝你認爲文烈究竟是否能拿下陳留?我總覺得只怕沒有那麼簡單,而今僅僅是圉縣一地就如此麻煩了,那其餘幾縣豈非盡是如此麻煩?”
郭嘉笑道:“那文若你就錯了,有劉賢的先例,其餘諸縣怎敢爲難文烈?再說圉縣一役文烈即便不能掌控圉縣手中的士卒也至少能翻一番,如此勢力何人願意輕易招惹?何況有波纔在,陳留南部的黃巾餘部也大半會落入文烈之手,若是加上這些,文烈甚至有跟張邈正面叫板的能力,只是缺少穩定的根基,終究難以久持。”
荀彧聞言也是有幾分頭大,也就是說在戰事方面徐濟其實並沒有任何的問題,而荀彧對徐濟這方面的能力也有足夠的信心。若是就目前來說能夠解決徐濟問題的人也不是沒有,他自己就是最好的選擇,但是荀彧有苦自己知,雖然家中不禁止自己與人交際但是卻絕不會應允自己爲徐濟效力的,何況此時徐濟遠在陳留,自己只怕都走不出穎陰就會被攔回來。而荀攸雖然並沒有荀彧這樣的煩惱但是他也是偏重於軍事的方面的才能,對於民事和治政也說不上有多精通。而目前要想找到這麼一個能夠解決徐濟麻煩的人還真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而郭嘉自然更沒有什麼好的選擇,所以纔會光棍的直接來找荀彧解決。
對於徐濟提出的這個要求所帶來的問題,郭嘉和荀彧相視默然不語,這是事關他們這個團體未來走向的問題,不論荀彧抑或郭嘉都默認自己是徐濟的麾下了。畢竟郭嘉自小和徐濟相交,雙方都很認可對方的能力,而荀彧跟徐濟之間的關係也絕非簡單的朋友,兩人之間有不必用言語表達的默契,相互也早已認可。所以徐濟纔會直接找郭嘉和荀彧幫忙,因爲遲早二人都會投入他麾下的。而二人都沒有推脫的爲徐濟考慮也正是認同徐濟將來是他們之中的領導者。但是這個問題也的確難倒了郭嘉和荀彧,徐濟這封信裡隱晦的意思就是詢問荀彧能否擺脫荀氏一族的限制親自前往相助他,而顯然如今荀彧肯定是沒辦法親自前往了,徐濟也在信中清楚表示了,如果荀彧不能親去至少也找一個能信得過的有真才實學的人去往圉縣,但是這卻讓荀彧更犯難,有這樣的能力的人或許並不難尋,但是顯然徐濟需要的是能夠信得過的人,也就是說徐濟是預計將整個陳留南部的統籌工作都交給他來負責的,那麼這個人的選擇就值得好好商榷了。
對於這個徐濟急需的人物郭嘉心中最完美的無疑是荀彧,荀彧當然也自信自己是絕對的最優人選,甚至徐濟也是這樣期待的,但是荀彧受困於家族的麻煩不能前往,那麼在荀彧交遊中的許多人物中倒是也有不錯的人選,比如陳羣。但是陳羣卻未必會甘心爲徐濟效力,畢竟如今的徐濟不過是一介督郵,而陳羣卻是潁川陳氏的新一代的代表人物。出於家族或者別的考量說動陳羣的機會都不大,因此還需要找一個備選的人。
但是不論怎麼樣荀彧都希望爭取一下,而備選人物自然也還是有的,那就是陳郡柘人樑習,這人如今在陳郡爲吏,也是寒門的出身。這一點恐怕會比陳羣更符合徐濟的需要,而荀彧之所以識得這人也多虧二人同在潁川書院就學所以有些交情,但是比起陳羣顯然關係沒有那麼緊密,畢竟荀彧是荀氏後人,樑習這人性子也不喜好攀附,而且終究生活的圈子不同,因而交集不多,而徐濟之所以不認得這人也是因爲他進學的晚,他來書院時樑習已經回鄉了,不過樑習的才能荀彧還是極爲認同的。
“奉孝,你且去探探陳長文的意思,若是長文能前往想必對文烈的幫助亦不下於我。”
郭嘉皺眉道:“陳長文?只怕他未必願意爲文烈效力,若是他不肯豈非又是白白浪費時間和力氣?”
荀彧笑道:“自然不是隻有長文一個選擇,你可知陳郡的樑習樑子虞?”
“未知也,其人若何?”
“大才也,樑子虞不好大言卻能辦實事,更有治理一州之能。若是陳長文不肯前往,那麼奉孝樑子虞便是最後也是最好的選擇了。”
郭嘉點頭道:“能得文若如此推崇想來這樑子虞定有實學,也好,那我便跑一趟。對了,公達是否有意前往陳留歷練一番?如今正是好機會,畢竟文烈還需要坐鎮圉縣,軍中總要個拿主意的人,友若正好趁此機會好好學一學,畢竟讀萬卷書不若行萬里路。”
荀彧點頭道:“也好,我會與他說,你若能說動此二人中任意一人便足矣,我會令公達先行前去。”
二人於是就此作別,郭嘉自然是忙着去尋找荀彧提到的這兩人,郭嘉的想法無疑是比荀彧更大的,他的打算是最好能說動這兩人同去陳留,畢竟徐濟如今勢單力薄孤懸陳留,多一分力量總是好的,但是郭嘉也知道陳羣基本上是沒有任何機會的,至少徐濟目前表現出來的潛力還不能讓陳氏一族認爲值得投資,郭嘉也乾脆懶得自己去陳氏那裡找不自在,他原本是打算親自去陳郡找樑習,畢竟這不是小事,他親自出馬也會比交給別人來做更讓他放心。無奈陳郡距離潁川的距離比圉縣到陳郡還要遠,郭嘉打定主意要讓徐濟自己去解決他的麻煩,他是絕對不會不遠千里跑到陳郡去的。而荀彧自然是尋荀攸去了,荀攸如今也確實到了入仕歷練的年紀了,再糾結於書本益處也不多了,有這個機會想必荀攸也不會拒絕。
而此時圉縣的徐濟卻意外輕鬆,軍中有陳到高順在照看,圉縣政務有毛階一力承擔,他反而是最輕鬆的,這也是上位者的智慧,不需要事事皆能,只需要把事情交給相應的人去辦便足矣,他只需要負責大局的掌控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