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此時正在憂愁着,對於目前的遇到境況他不由得有些惆悵。而荀彧沒有消息傳來讓他無法輕易下定決心,畢竟這不是一件小事,不論成敗都會招致嚴重的禍事。郭嘉自然不敢大意。
郭嘉當然不是不明白這麼做的危險程度,但是他卻更在意結果,或者說是看重自己這麼做會造成的後果。
當然郭嘉並非全無私心,他當然知曉荀彧對於荀氏一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甚至說荀彧就是荀氏一族這一代的希望,而一旦荀彧叛離無異於是對荀氏一族的巨大打擊,郭嘉可不願意錯失這麼一個機會。
而就在郭嘉惆悵的等待之時,消失數日的文軒回來了。
多日不見,文軒看起來更加衰老了,額頭上的皺紋似乎更加的深了,文軒的生氣似乎也更加的淡薄了:“奉孝,是否都已經安排好了?”
郭嘉頷首道:“都已就緒,只等文若的回覆了。文伯,您這是怎麼了?”
文軒聞言露出了和煦的微笑,緩緩道:“我去見了些老朋友,不妨事。文若難道還沒有迴應不成?”
郭嘉苦笑:“若非文若遲遲不曾迴應我豈會還在潁川?看來文若的麻煩比我預想的還要大些。只是不知究竟是何情況,這真是叫我憂心。”
文軒笑了笑沒有說話,轉身走向了他慣常待着的小屋子,在經過郭嘉的身邊時擡手拍了拍郭嘉的肩輕聲道:“奉孝,說道洞悉人心,算計人情,你離文烈還是有不小的距離啊。”
這話旁人聽了也許會不明就裡,但是在郭嘉聽來卻是一種警告!
文軒顯然早就看出郭嘉的動機並非純粹的爲徐濟考慮,他做出的這個決定看起來是爲了徐濟着想但實際上卻弊大於利,而對於荀彧更是壞處遠超過好處。
郭嘉聞言呆在原地隨即也轉身追上步履蹣跚的文軒,他必須問個清楚。
文軒顯然早料到郭嘉必定會追上來,看着跑到自己面前攔住自己去路的郭嘉,文軒笑了:“奉孝這是?”
郭嘉氣喘吁吁的道:“文伯,方纔那句話究竟是何意?”
文軒搖了搖頭道:“奉孝何必故作姿態?你我都是明白人,文烈若是知曉你今日所爲他又會作何感想?文烈重情義絕不會爲難於你,但只怕會讓他有幾分輕視。奉孝的才能不當是如此的。”
郭嘉聞言苦笑:“文伯,莫非奉孝還真的錯了?”
文軒轉身望着天空道:“便如那殺人者,與被殺的人自然是錯,但於己卻未必是錯。”
郭嘉似有所悟的道:“文伯是說文烈並不想我如此?”
文軒笑道:“若是文烈早想要文若相助豈能不早就開口?憑你們幾人的情分,文若想必不會拒絕。既然文烈不曾要求那麼必然是另有所圖。我料文若絕不會離開潁川,至於他的那門親事,只怕也是他自願犧牲的吧。”說罷看着庭院中的花草嘆息道:“只可惜文若卻爲此要揹負上不堪的名聲了。”
郭嘉自然沒有聽明白文軒最後的那一句,但是他卻明白了前邊的。
郭嘉皺眉道:“那如今我又該作何抉擇?”
文軒長笑道:“少年人自該爲自己謀劃,我這老朽不便多說。想必奉孝也已經有了打算,若是想要去做那便去,莫要將來悔過今日不曾做。”說罷越過了郭嘉自顧自離開了。
而郭嘉卻陷入了深思。
平日裡沒人看得出這個在府上慈眉善目的老者竟有這般犀利的眼光和毒辣的見解,郭嘉不由感嘆果然是人老成精。郭嘉又記起徐濟寫的一句話:幼而不學是爲盜,老而不死是爲賊。文軒大約就是這樣的人,豐富的人生經歷讓他看透了太多太多的東西,郭嘉看着文軒漸漸消失的背影,也很是莫名的笑了,這老傢伙倒真是關心文烈,若非文烈父母尚在,我幾乎要以爲老東西是文烈的生身父親了。
想到這裡郭嘉不由又是皺起了眉頭,文軒這話說了跟沒說幾乎一樣,只是那麼幾句告誡是有用的,其餘盡是空話,郭嘉深感潁川越發的混亂了,這地方已經不適合自己繼續在其中渾水摸魚了,畢竟自己終究勢單力薄。但若是要就此黯然離開郭嘉卻又不甘心,想着要前往圉縣但是郭嘉卻想着自己必須帶着什麼去見徐濟纔是,否則不是大大折煞了我郭奉孝的臉面?文烈這小子可沒有那麼好對付。
而郭嘉難爲的正是這裡,他當然知道徐濟需要的是什麼,但是那可不是他郭嘉能搞定的事情。若是真把荀彧帶去圉縣,不說是否破壞了徐濟早有的計劃,單單這事的後果就夠郭嘉麻煩的了。何況這未必就是徐濟最需要的。
而潁川,郭嘉是真的不想待下去了,局勢變得越來越超出他的預想,徐濟離開之時他還多少能夠預料到局勢,而今卻是一天之中就能有數個變動,而世家更是越發頻繁的動作,郭嘉時時都是在如履薄冰般的試探着前行,他厭倦了。
郭嘉畢竟只是少年,這種鉤心鬥角的生活他好奇過但是卻絕對不喜歡,何況自己扮演的還是最爲弱勢的角色,雖然拜這數年的歷練讓郭嘉穩重不少更是積累了大量的經驗,但是若說他喜歡的還是決勝於疆場的生活,因而他實在羨慕徐濟能夠在外放手施爲,而這種急迫的盼望着能夠參與進天下中的心情無疑更加劇了郭嘉對於潁川的厭煩感。
但是囿於徐濟的需要和安排,他卻不得不爲徐濟在潁川守住他的後方,而今徐濟既然已經奪得圉縣,潁川就變得可有可無了,郭嘉的一顆心立刻活泛起來,更廣闊的的世界在向年輕的郭嘉示意,郭嘉也很樂意去潁川之外歷練一番。
只是郭嘉卻不知道,他走上的道路註定他的一生都不會平凡更不會平淡。
而在文軒與郭嘉說了這番話之後郭嘉更是決定自己前往圉縣,在那裡,郭嘉相信能夠找到自己想要的。但是荀彧的事情郭嘉仍然需要善後,既然解開了自己鬱結於胸的那口氣,郭嘉自然知道自己必須爲自己惹出的麻煩負責。
不過目前來說郭嘉面對的問題仍舊是無法與荀彧通傳消息,而這件事,顯然還是要拜託那個看起來平凡但實際上卻可能手眼通天的文軒了。郭嘉相信那個無良的老傢伙必然是有辦法的。
只是這一次郭嘉卻打算讓老傢伙自己自願去做,若是每一次都被這個老傢伙掐着軟肋着實讓過浪子感覺十分不快,跟這麼個老狐狸生活的久了,郭嘉自己都覺得自己變得越發的狡猾起來了。
這邊郭嘉還在想着這麼逼着文軒爲他解決麻煩之時。荀彧也終於找到了能夠信任並且願意幫助他的人,他的兄長恰好從冀州遊歷歸來,特地來看望自己這個自小就聲名遠播的弟弟。
“文若,你這小子莫不是又惹了什麼事?我昨日回來就聽說你被祖父禁足了,這竟是爲何?”
荀彧聽罷苦笑:“友若吾兄,切莫在問,此事說來話長,實在一言難盡。兄長怎的冒險而歸?冀州不是黃巾動亂未消?這一路上只怕頗不安穩啊。”
荀彧的這位兄長正是荀諶,字友若,素來與荀彧關係甚好,聽完荀彧的話之後,荀諶撫摸着自己的短鬚道:“哪有坊間說的那般嚇人,冀州黃巾早已經是節節敗退自顧不暇了,哪有閒心來管這些。我這回回來還不是聽聞你將要成親的事,我這兄長豈能錯過兄弟的終身大事?”
一派調笑的口吻,荀彧自然是無奈至極,偏生自己這位兄長素來就是如此,如此倒也正常。
不過荀彧還是對於自己兄長歸來極爲喜悅的,自從荀諶出門遊歷已經一年有餘,正是在黃巾爆發之後才被困在冀州,那會兒冀州動亂之極,荀諶自然是不敢冒險,而今局勢稍等再加上荀彧成婚,是以也趕了回來。
而荀彧也正想擺脫自己這位多時未見的兄長一件事。
“兄長,還記得當年書院的郭奉孝否?”荀彧先這麼問道。
荀諶聽罷先是皺眉想了想,而後笑道:“便是那個時常拿新進書院的學生逗樂子的郭嘉郭奉孝否?怎的?緣何突然提到他?”
荀彧滿臉無力的回答道:“我與奉孝乃是好友,近日因故被禁足,有些話想託兄長代爲轉達。”
荀諶聞言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臉皺眉道:“莫非禁足的緣故便是與他有關的事?”
荀彧急忙解釋道:“並非是奉孝的錯處,是文若的問題,只是也牽連了奉孝,我怕他受牽連,煩勞兄長代爲傳達,就說讓他去避避風頭。”
而荀諶雖然不大信荀彧說的話,但是既然自己這位兄弟不願意說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己也不便多問,於是回答道:“帶話而已,不妨事,我待會便去。對了,婚期可曾定下?”
荀彧聞言再次苦笑:“尚不知曉,我得知婚事也就是這幾日,族中不知究竟作何打算,我也是身不由己。”
荀諶笑了笑道:“總之,也不是壞事。文若,安心等着罷。”
荀彧聽到這句話只是笑了笑卻並沒有回答,這件事究竟是福是禍誰又說得清?聖人曾說: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誰又能保證這一定是福氣的事呢?
而荀諶卻並不知曉荀彧的想法,而荀彧也自然不會讓人看出他的想法。
荀彧知道,自己的未來,應該是掌握在自己手裡而不是仍人擺佈,這也是荀彧認同徐濟的緣故。
但這世上,又有幾件事能真的稱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