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弟子聽完丹華劍派段羅的名號,明顯的詫異了一番,互相對了一眼,每個人眼底深處都寫滿了疑惑。
丹華劍派與萬獸宗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爲何段羅會突兀的找上門呢?
“段長老,你稍等片刻,我們立即去稟告。”說完五個弟子駕鶴返回建築羣,消失了蹤跡。
蘇柳揉着堪堪痊癒的腕骨,臉色平靜的問:“長老,咱們如此客氣,一會兒那問罪的話語可如何吐出?”
那意思就是,咱們身後有丹華劍派撐腰,既然是來討要說法的,爲什麼還要如此客氣,咱們佔着理呀。
段羅不由的仰視了她一眼,臉上充滿了古怪,聲音略微沙啞的說:“我真是有些納悶兒,你長了一頭豬的腦子,但竟然活到了現在,真是奇蹟呀。”
蘇柳立即把腦袋埋進了胸口,羞憤的不像樣子,貌似自己說什麼話都錯的,並且一點兒價值都體現不出來。
她心中不由的更恨,何方,烏闖,還有嫦曦了,要不是他們,自己的諸多師兄弟豈會慘死?她又豈會被段長老三番兩次的奚落與訓斥?
段羅臉色鐵青,要不是蘇柳是證人,他早就將其攆會門派了,留在自己身邊,簡直徒增煩惱。
“萬獸宗的事情完了,你趁早回門派去,我可不想身邊帶着愚蠢的累贅。”段羅的聲音十分低沉,以至於有些陰冷。
蘇柳渾身哆嗦的點了點頭,就再也不敢多嘴了。
不過在下一秒她眼神中閃過一道異樣的神彩,猶豫了半天才問:“段長老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段羅臉上的肌肉亂顫,咬着槽牙道:“有話就說。”顯然他並不指望這個愚蠢的女人能說出什麼令人感興趣的話來。
“咱們來萬獸宗的目的就是討要說法,但萬獸宗長老擊殺封漠時的人證,這裡可沒有了,他們要是不承認可怎麼辦?”
段羅揚起臉,與潔淨且高聳的天空呈四十五度角,深吸了一口氣,聲音顫抖的說:“說你是豬,簡直是擡舉你。”
這話說的很慢,也很直接。
蘇柳的心臟驟然漏了一拍,他不明白爲什麼自己又說錯了話,攥了攥手心滑膩的汗水,弱弱的問:“弟子,弟子又說錯了話麼?”
段羅十分無奈的搓了搓發乾的眼角,恨鐵不成鋼的說道:“就算有人證在,你認爲萬獸宗會這麼容易將一個長老推出去頂罪麼?用你的腦子想想吧,就算是我殺一個萬獸宗的弟子,被他們找上門去,難道門派會爲了這樣的小事而陷我於不顧?”
蘇柳眼睛一亮道:“咱們來這裡,難道不是給那些死去的師兄弟討要說法的?”
段羅搖搖頭,雖然跟蘇柳交流着實費勁,但他現在還有更好的選擇麼?
“當然是討要說法的,咱們這麼些弟子豈能白死不成?這次來就是告訴一下萬獸宗,咱們丹華劍派已經吃虧了,如果不想把事情搞的太僵,就得把烏闖這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交出來,任憑咱們處置,不然,在外面遇到萬獸宗的弟子,我們也會保不齊擊殺一兩個的。”
蘇柳眉頭擰的更深了,不過她已經學的非常聰明,小意的問:“既然爲了這個,咱們還來萬獸宗做什麼,他們無理在先,還叫咱們主動登門麼?”
“我突然決定了一件事。”段羅將嘴脣咬的發青。
“什麼事?”
“從明年開始,我坐下的弟子,一個不剩全都給我下山歷練。”
“爲什麼?”
“爲什麼?因爲不這樣,你們這些豬根本就不知道孰強孰弱!”
這句話說的很隱晦,隱晦到段羅自己都不願意承認。沒錯,萬獸宗是當仁不讓的第一宗派,他們丹華劍派不是人家的對手,所以面對這樣的事,只有以懷柔的手段前來解決,難道要不分青紅皁白的見萬獸宗弟子就殺,這樣纔算是替弟子報仇麼?
不!
面對大周王朝第一宗門的威信,他們斷不會做如此愚蠢的事情,就算是殺,也得告訴全天下人,我們丹華劍派吃了虧,現在殺萬獸宗的人,實屬理所應當!
所以段羅攜着蘇柳來萬獸宗山門,就是這個目的。
段羅壓根兒就沒有打算藉此機會,對萬獸宗的長老能如何如之何!別忘了,在他下山時,掌門無鋒曾經跟他說過,血煞宗與萬獸宗的事情無論哪一件,都得辦的非常圓滿才行,顯然把事情鬧僵甚至雙方大打出手,並不是圓滿的結局。
蘇柳渾身又瑟瑟發抖起來,終於明白萬獸宗並不是自己想象中那麼簡單,而那些仇恨瓜葛也不是自己想象中那麼單純,想給死去的人報仇,貌似也要轉一個大圈兒才行。
這時,打面前的建築羣中,徐徐走來三人。
一個精瘦青年,一個紅面老者,還有一個渾身漆黑的乞丐。
那乞丐自然就是洪丐無疑,而另外兩人自然也是萬獸宗的長老。
段羅來訪,三個長老同時出迎,這份禮儀不算輕薄了。
“我當是誰,原來是丹華劍派的段羅長老,真是稀客啊稀客,來來來,裡面敘話。”那紅面老者上前兩步,哈哈大笑,十分的熱情,並且熱情的有些過了。
精瘦青年與洪丐對視一眼,無奈的撇撇嘴,都沒有說話。不過洪丐心裡明白,這段羅來到這裡恐怕跟自己有些關係。
他不由想到了何方,暗歎一句,這轉眼數月過去,真不知道這小子還活着沒?
段羅看了看面前的三人,臉上終於擠出了一絲笑容,身材矮小的他,拱手說道:“段羅來的唐突,真是有勞三位長老出門相迎了。”
他豈會看不出眼前三人的具體實力,所以語氣中帶出了同輩中人應有的鄭重與客氣。
紅面老者繼續大笑,不知道的以爲他跟段羅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呢。
“段羅長老能來我萬獸宗,真是叫我們這凌亂之地蓬蓽生輝,來吧,掌門師兄已經在門派大殿等候呢。”
段羅不再說寒暄的話語,攜着蘇柳就進了萬獸宗的建築羣。
萬獸宗外表給人的感覺十分凌亂,簡直是雜亂無章,但當你親身走進來以後,才猛然發現,每一條道路,亦或者每一棟房子都非常的中規中矩,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凌亂之感。並且一股股勃然生機在道路,房屋所圈成的軌跡中隱隱透出。
段羅越走越心驚,這時他心裡一動,心中大駭道:“這莫不是隻有聖元師才能設置的陣法?”
陣法,是個令人生澀的詞語,因爲自上古大戰後,整個修元大陸上就再沒有半個陣法了,因爲元氣的稀薄,強者的隕落,這缺一不可的兩者,現在全都不復存在,敢問,誰還能再將陣法熟悉起來?
等到了門派大殿後,只見一個如同彎弓的老者靜靜的做在椅子上,面部自然朝下,不知道的都會以爲他在椅子下尋找什麼。
“掌門師兄,段長老到了。”紅臉老者眼中生出了一絲期盼。
玄龜老人聽完,將弓着的身子極力向上一拔,臉上對壘的皺紋就開了花,笑道:“還不給……段長老賜座看……茶?”
紅臉老者與精瘦青年自然神情大振的退了下去,洪丐暗地咧嘴,心說我也得趕緊離開,不然今天準得再被摧殘。
正當他準備尋個什麼由頭離去時,就聽玄龜老人乾咳一聲道:“洪丐......啊,我今日......肩膀發酸,你過來幫......我錘一下。”
洪丐烏起碼黑的臉上自然看不出糾結要死的神情,他低聲稱是,像個受了委屈而不敢發作的小媳婦般,緩緩來到玄龜老人近前,伸出碳條般的雙手,攥成拳頭,輕柔且有規律的咂在了他的肩頭。
不一會兒,清茶奉上,紅臉老者與精瘦青年卻不見了蹤影。
段羅長老知道玄龜老人的某個毛病,所以現在的臉色也不好看起來。
“不知……段長老來我萬獸宗……有何貴幹?”玄龜老人舒爽的搖頭一嘆,看洪丐的眼神充滿了欣賞,因爲他按摩的本事實在精妙,令人舒服到了骨髓。
段羅看他的樣子,心裡有些怪異,都說玄龜老人生性桀驁,並且人老童心,但沒有想到,在自己面前,他竟然叫一個長老給自己捶打肩膀,那意思就像家常便飯,一點兒都不感覺露怯。
至於蘇柳,在山門外被罵的狗血噴頭,現在根本不敢再言語半句,只有低着頭,想着心事。她何時來過如此**肅穆的大殿?所以現在的她臉色有些白,手心有些冷。
這可尷尬死了洪丐,心說我與丹華劍派的事情,根本沒有跟掌門說,他今天來這一出,難道是早就知道?現在特意來懲罰自己麼?
“不瞞玄龜老人,我聽聞門下弟子來報,數月前你們萬獸宗的長老在青松城,曾經用坐下元獸殺死了我們一名弟子,並且這數月來,還有一個叫烏闖的萬獸宗弟子,催動元獸接二連三的殺我丹華劍派弟子,掌門師兄不明白怎樣得罪了貴宗,所以特意叫我下山,問個究竟。”段羅面色帶笑,說完自顧端起旁邊清茶,啜了幾口。
玄龜老人身子一怔,眉心的皺紋就擰了起來,赫然變成了一個‘川’字,並且這個字彷彿是三歲孩童用毛筆塗鴉出來的一般,根本沒有字形,歪歪曲曲不像樣子。
“有這回事?”萬獸宗的弟子長老都明白,只要玄龜老人情緒激動起來,他說話慢的毛病就好了。
“如果空穴來風,我們不敢過來叨擾,諾,這個弟子就是唯一的證人。”
蘇柳此時嘴角一哆嗦,連忙站起來,恭敬道:“烏闖殺我師兄弟不下二十人,我是親眼得見,不敢有所隱瞞。”
洪丐半眯着眼睛,精光在眼皮內打着轉轉,心說烏闖這個缺德孩子怎麼殺了丹華劍派如此多的人?比我還厲害呢。他此時有些想笑,但還是憋住了,兩個拳頭,繼續輕重有致的咂在玄龜老人雙肩。
玄龜老人聽完蘇柳的話,啪的一聲將桌子拍的山響,鬚髮皆抖的大喊道:“給我把烏闖帶上來,我親自質問。”
那紅面老者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抱拳欠身道:“烏闖已經半年沒回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