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離開西南之前,曾經囑咐過沐英,讓他想辦法主動與朝廷在漢中的駐軍打一打,漢中軍的主將是葉家的老四葉璘,除非朝廷有詔命,否則他不會輕易對西南動手,但是一旦西南那邊主動挑釁就大不一樣了。
畢竟漢中軍還有一個副將,國舅爺謝敬,有謝敬盯着,葉璘只能硬着頭皮跟出了劍閣的西南軍隊打了一仗,結果不言自明。
雙方主力雖然沒有交手,只是各自的先頭部隊碰了一下,但是天雷這種未曾面世的東西,在戰場上的效果還是太驚人了,這種東西雖然沒有大規模的直接殺傷力,但是隻要往敵人陣型裡丟一顆,敵人的陣型立刻就會大亂,一番接觸下來,漢中軍這邊陣亡了好幾百人,重傷一千多,輕傷兩千多人。
而敵方那邊,連傷帶亡最多不超過三百人,不管從什麼角度來看,這一次漢中軍都是大敗。
如果這一仗是葉璘指揮的,謝敬還可以說葉璘故意給西南放水,但是這一次局部戰鬥,是這位國舅爺親自帶隊,只一兩個時辰就被西南軍殺的大敗,逃回了漢中。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親自給朝廷寫信。
信的末尾,這位國舅爺特意加了一句。
“西南有利器,隨手扔進人堆裡,就有開山裂石之威,如敵人天雷數量足夠,非三倍於敵不可當。”
元昭天子看完這封信之後,臉色十分不好看。
非三倍於敵不可當,西南目前明面上大概有十萬人,也就是說朝廷最少要有三十萬軍隊,纔有可能拿下西南,這還是正面碰撞的情況下,再加上劍門關天險,朝廷在拿到天雷之前,幾乎沒有可能拿下西南。
更可怕的是,撇開那些鞭長莫及的邊軍不提,朝廷在京畿的左右兩營禁軍加在一起,也不過勉強三十萬人,假如西南憑藉這種利器殺向京城,禁軍正面碰撞,可能也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元昭天子把謝敬寄過來的書信,隨手丟進火盆裡,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
“朕的這個老師,還有許多手藝沒有教給朕啊……”
他心裡覺得有些無力。
京城的亂局持續了幾個月,他這個天子無力彈壓,而李信甫一回京,就用雷霆手段把京城的亂局處理的明明白白,只三天時間,朝堂裡就再也沒有了之前廢帝的聲音。
元昭天子本來以爲自己手段上不如李信,現在來看,他可能在力量上也不是李信的對手。
其實這是謝敬那封信裡給了天子一個錯誤的信息,那就是“以一當三”。
西南軍現在遠遠做不到以一當三,首先就是他們對火器的作用還不夠純熟,目前只止步於扔簡陋版土炸彈地步,這種土炸彈威力非常有限,陣型一散開,幾乎就沒有太大用處了。
再一個就是產量問題。
現在,爲了保密,是陳十六一個人在錦城裡負責“生產製作”天雷,雖然他有一百多個幫手,但是這種速度製造出來的天雷,用來守衛城池還可以,是遠遠不夠一場大型戰爭使用的。
西南軍只要敢出蜀,紙老虎的模樣就會原形畢露。
即便如此,也不影響這一次西南軍與漢中軍碰撞的結果,沐英等人打出來成績,完全符合了李信想要達成的效果。
西南與朝廷在暗地裡早已經撕破臉皮,沒有了緩和的餘地,在朝廷眼裡,西南越強,李信在京城裡就會越安全,說話的聲音也會更大。
元昭天子把謝敬寄過來的書信燒了之後,一個人坐在未央宮裡沉默了很久,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之後,他纔開口道:“蕭正。”
一直在附近伺候着的大太監蕭正,立刻彎身小碎步走了過來,對着天子恭聲道:“陛下吩咐。”
“咱們在西南,還有多少人可以用?”
蕭正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開口道:“原先先帝在西南安置了不少人手,加在一起有將近一千人,想要拿到西南的秘密,但是前段時間他們辦事出了差錯,給人發現了跟腳,被清掃了許多,到現在錦城裡的梅花衛還有不到三百人,能夠放心用不會被發現的,恐怕只有一百多個。”
天子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傳朕的旨意,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拿到西南天雷的方子!”
“沒有錢,朕從內帑裡給他們出!”
蕭正有些心虛的點了點頭:“是,奴婢這就吩咐下去。”
梅花衛的暗記是他給李信的,如果不是這個,錦城裡的梅花衛不會被發現幾個,甚至一個都不會發現,這時候說到這件事,哪怕是他這個心思沉穩的大太監,心裡也難免有些發顫。
這樁事情,會成爲那位李侯爺拿捏他的把柄,而且是致命的把柄,只要輕輕一提,元昭天子就會要了他這個內侍監大太監的性命。
蕭正剛想下去辦事,沒退兩步,就聽到了元昭天子的聲音。
“讓人,把李師請到宮裡來,就說朕有事情跟他談。”
“是,奴婢馬上派人去請李侯爺進宮。”
…………
永樂坊距離京城很近,不到一個時辰,李信就被內侍監的少監蕭懷請進了宮裡,進了未央宮之後,李信躬身行禮,然後從袖子裡取出一份名冊,開口道:“陛下,這是臣昨日與今日在京中拘捕的亂黨名冊,共有五十七人,俱是朝廷官員,現在已經全部拿到了京兆府大牢裡去,如今從刑部借來的幾個審案主事,正在京兆府大牢審問他們,其中已經有十幾個人承認與沈寬串通勾聯,意欲改天換日。”
天子深深地看了李信一眼,然後開口道:“老師辛苦。”
“臣不辛苦。”
李信面色平靜,開口笑道:“其實都是謝郎將帶着羽林衛在做事,臣只是跟着他們,站一站場子,沒有出什麼力氣。”
“老師能跟着站一站,就是天大的力氣了。”
李信的奏書被呈上去,天子隨手翻了翻,發現大多是五品六品的官員,偶爾有幾個四品的大魚,不過都不是要害衙門。
大致翻完了之後,他擡頭看向李信,開口問道:“老師,這些人裡,可有人說與我六弟有聯絡的?”
靖安侯爺愣了愣,隨即開口道:“陛下,六皇子與陛下同父同母,父族母族都是一樣的,除了山陰謝氏沒有人會支持六皇子,而陛下尚在,山陰謝氏也不會有什麼二心。”
“沈寬等人要立六皇子,多半是緩兵之計,要借用六皇子嫡出的身份,不是互相勾聯。”
“至於別的皇子……”
說到這裡,李信頓了頓,然後繼續說道:“臣以爲,這件事應該止於大臣,不應該涉及宗室,一切等朝局穩固之後,再提不遲。”
“那就依老師。”
元昭天子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看了一眼李信。
“老師這一次勞苦功高,非是老師,朕恐怕已經被人從這個位置上趕下來了。”
天子面色誠懇。
“朕給老師升個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