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安邑城。
國力如日中天,剛剛掃蕩了海人亞特蘭蒂斯王國,如今正在動用大軍和東夷展開全面大戰並且節節勝利的大夏。朝廷內外一團和氣,大王英明神武,各大巫家竭力輔佐,各大王子盡皆有能有爲,麾下軍隊戰無不勝的大夏。百姓安居樂業,天下九州太平安穩,不見絲毫風波動盪,百業繁盛,諸子百家紛紛興起,有口皆言,除賤民外有口皆食,一副太平盛世景象的大夏。
安邑城王宮正門內,鎮國九鼎所處的廣場,如今正被數千名大巫擴大了那廣場的巫術結界,將原本百里方圓的廣場擴張到了數千裡方圓。偌大的九鼎,如今處於廣場中心,卻也猶如彈丸一般小得不起眼。九鼎周邊那用青銅鑄造的三千六百個小小的祭壇,和整個廣場比起來,則更加猶如灰塵一樣。那聚集在九鼎、祭壇周邊的大巫們,則好似找食的螞蟻,黑壓壓的一片片。
安邑城四大巫家,外帶大型、中型、小型、超小型的各巫家總計一千八百餘家族的嫡系、旁系的男性族人,都穿着全套的禮袍、手持各種祭祀的玉器、青銅器具,按照地位的高低、權力的大小、血統的親疏,排成整齊的隊伍,從王宮的正門駱繹進入。這些大夏的大權貴們和小權貴們,在距離九鼎和那些祭壇大約有六裡左右的地方,圍成了一個巨大的圈子。
一千八百多個巫家家族,合計在場的人數就超過了百萬,這還是他們精挑細選出席的族人身份資格之後的結果。若是任憑所有的巫家把所有的族人都帶到王宮來,除非是把整個王宮所有的空間結界全部打開,否則根本容納不下那數以億計的大活人。
領軍在東疆和東夷人連番大戰的盤罟、履癸,卻也出現在了人羣中。他們裝作沒有看到對方的樣子,紛紛帶着自己屬下的心腹將領,無比熱情的先把一千八百多個巫家的家長問候了個遍,然後這纔好似湊巧一樣,在人羣的正中心兩人碰頭了。
盤罟首先朝着履癸拱拱手,滿臉是笑的問候道:“老九,你也回來了?哎呀,這次不知道父王又找我有什麼事情呢?我剛剛率領大軍斬下了東夷人的頭顱五萬餘,更是俘虜了他們的婦女孩子十萬多,怎麼就連發九道金牌把我從戰場上找了回來呢?”盤罟滿臉得色的看着面色冷漠的履癸,搖頭晃腦的說道:“如果不是父王的金牌急令,我肯定已經帶領大軍,突入落日城,把后羿抓來獻給父王了。”
履癸冷笑了一聲,厭惡的看了自己的長兄一眼,冷冰冰的說道:“九道金牌?父王可真看得起你。”
履癸幽幽的嘆息了一聲,卻沒有繼續說話。他身後的商湯則是笑眯眯的走上前來,朝着盤罟深深鞠躬後微笑道:“大王子可有所不知,大王爲了把九王子招回安邑城,連續下了三十六道金牌呀!唉,九王子盯着東夷人的夷虎族的主支連番攻打了一個月,殺死的東夷人最精銳的戰士起碼有五十萬上下,自身損失不過三萬多人,這份功勞,大王子以爲如何?”
盤罟的臉色一下就變得青白一片。他惡狠狠的瞪了商湯一眼,怒號道:“恭喜九弟了。”大袖一甩,盤罟氣沖沖的帶着幾個心腹將領轉身就走,再也沒有心思在履癸面前炫耀自己的戰果。他剛剛取得了五萬多人的戰果不假,但是那五萬多人是他用二十倍的兵力包圍起來後才取得的,爲了斬下這五萬人的腦袋,他甚至還放走了另外四路東夷人的大軍,和履癸的戰績比起來,他這區區五萬人的斬首數,確實不堪一提。
一直跟在盤罟身邊的舙小心翼翼的看了履癸一眼,朝着履癸點頭哈腰的行禮,臉上掛着他那招牌的清純笑容很是天真無邪的笑道:“九哥,你和大哥之間何必如此緊張?你們不管誰做了大王,都是好事呀。大哥畢竟是大哥,他就算。”
舙的話根本沒說完,履癸正反三十六記大耳刮子已經狠狠的抽在了舙的臉上,打得舙的腦袋猶如暴風雨中的薔薇花枝一樣花枝亂顫,口水橫飛,兩片白嫩嫩的臉蛋瞬間就紅腫了起來。履癸無比厭惡的在身邊一名將領的長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朝着被突如其來的耳光打得慌了神的舙阿狠狠的訓斥道:“你不也想要做大王麼?何必在盤罟面前跟賤民一樣的逢迎他?”
一腳把舙踢出了七八步遠,履癸陰森的看着舙冷笑道:“老實告訴你,兄弟們之間,大家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個只會裝模作樣的貨色。你還有好心調解我和大哥?你巴不得我和大哥同歸於盡罷?上次盤罟那廝派人刺殺我,怕不是也是你的主意?嘿,告訴你,就算我們死了,大王的位置也輪不到你這個小人。你憑什麼做大王呢?”
就好似街頭的貴民毆打最下賤的賤民一樣,對着身爲自己弟弟的舙,履癸毫不手軟的在他身上狠狠的踢了十幾腳,這才帶人揚長而去。舙渾身哆嗦着癱在地上,眼裡的怨毒已經濃到了極點。他看了看左右,左右各大巫家的人卻彷佛沒有看到他一樣,一個個口觀鼻,鼻觀心,老神在在的看着廣場中心的九鼎方向,沒有一個人有上來攙扶起他的勢頭。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連續九聲極其宏亮的鼎鳴聲後,大夏巫殿九大殿主擁有真正的‘大巫’稱號的八名老怪物級的人物在一陣陣閃光、雲霧和奇異的香氣氛圍中隆重登場。天巫午乙居中,其他七名大巫環繞四周,除了正在南荒蠻國一心盤算着給人下毒的黎巫旒歆,八大殿主全身披掛,穿戴着豪華華美到了極點的巫袍,渾身上下帶着數以百計的各色珍貴玉器,渾身熠熠生光的出現在廣場上空。
又是一聲九鼎齊鳴,渾身裹得嚴嚴實實,就連眼珠子都沒露出來的隱巫太弈抓着他那根黑木杖,嘴裡‘嘰嘰咕咕’的問候着八大殿主的母親之類的直系女性親屬,帶着萬多名同樣渾身漆黑,一絲皮膚都沒有露出來的隱巫閃現在廣場的東南角。太弈盯着天空中漂浮着的八大殿主,嘴裡低聲咒罵道:“你們動作可是快點,我還要趕去南方看好戲。若是耽擱了我去抓那蝙蝠精,你看我怎麼調理你們。”
午乙他們不敢吭聲,一個個擺出了道貌岸然的神聖模樣懸浮在空中,雙手高高的舉起,朝着天空大聲的唸誦着巫咒。於是皇宮正門再次敞開,十幾條黑龍一樣的人流緩緩的流淌進了這個巨大的廣場,佔據了廣場的東側。九大巫殿下屬的整整齊齊三百六十萬功力都在五鼎以上的大巫,都是精挑細選的起碼半年沒有和男人或者女人同房同牀的身體潔淨的大巫,正式登場。
再一次的九鼎齊鳴,這一次是從大夏王宮的正殿處,從那寬百丈高有數百丈的巨大玉石臺階上,一道血色、黑色、白色混雜的人流洶涌而下。直屬夏王的隱巫衛、血巫衛、暗巫衛以及各種稀奇古怪的部門機構的強力打手,一個個也同樣至少都是五鼎大巫以上級別的人物,也湊起了不少於巫殿的數量從那臺階上急速漂浮而下。猶如幽靈一樣急速的閃動之後,這數百萬人整整齊齊的佔據了廣場的西側。
東側是巫殿所屬,西側是王宮所屬,大夏各大巫家的人馬老老實實的整理隊形,在兩方人馬進場之前就散開了那包圍九鼎的環形陣勢,排成了有點凌亂稀鬆的方陣,佔據了廣場的南方大片地盤。雖然場內人數衆多,數百萬的人羣在變換陣勢行動之時,若是普通人,這簡直就是一場噩夢,但是作爲這些都有一身極強巫術的巫來說,也不過耗費了兩刻鐘的時間,一切都安穩了下來。
狂風自天而降,把廣場上激盪起的塵土吹拂得乾乾淨淨。夏王端坐在正殿前臺階最頂點的一塊黑色玉石上,語聲嘹亮也不無得意的喝道:“今日日食重日,藉助血祭祈求天神垂憐,降下天神旨意。此乃大事,諸位萬萬不可懈怠了。”
咳嗽了一聲,夏王眼裡閃過一抹亮銀色光芒,很是詭異的看了漂浮在天空的八名巫殿之主,突然拔出了身邊一柄奇形長刀大喝道:“今日,按照祖宗的家法,祖宗流傳下來的規矩,本王在這裡,挑選諸位王子中最爲能幹、德才最盛的立爲太子。若本王身故,則太子持我‘大夏龍雀刀’,接掌王位。各大殿主,諸位家主,諸方重臣,可有意見?”
天巫他們愣了一下,沒吭聲。刑天厄等人目光閃動,一對眸子在那些突然面色赤紅的王子之間掃來掃去,同樣沒吭聲。只有太弈大咧咧的上前了幾步,朝着夏王大聲叫嚷道:“少說廢話,你的這羣兒子誰也不比誰好到哪裡。現在大夏的大王,只要會喝酒殺人玩女人,誰不會做啊?你先說說看,你選誰做太子哩?可千萬別選那些除了殺人喝酒玩女人別的什麼都不會的,小心我大耳光子抽你。”
夏王氣得眉毛一陣亂顫,手上那奇形長刀‘大夏龍雀刀’一陣轟鳴後,突然發出了一道刀氣斬向了站在諸位王子中的履癸。“履癸,你給父王上來。上任天巫臨終之時卻是看破了天機,九大殿主中,也有五人同意你接掌王位。你,就是下一任夏王。”
履癸面色一抖,饒是他心智穩固,卻也被這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砸了個頭暈目眩。本能的一掌朝着那道刀氣接了上去,‘砰’的一聲,被震碎的刀氣朝着四周擴散,捲起了履癸身邊盤罟的長髮,露出了他那極其難看拉成了尺半長的大馬臉。履癸身前的十幾名王子默默的讓開道路,一個個目光閃爍,說不出什麼表情的看着履癸,更有人的手緊緊的握住了自己的佩刀刀柄,彷佛想要一刀把履癸攔腰截斷。
商湯卻是無比輕鬆的嘆了一口氣,朝着身邊的伊尹低聲笑道:“如此甚好,我們準備的三萬死士,如今看來不用動用了。”
伊尹臉色也是突然鬆懈下來,他認真的點點頭,朝着商湯拱手慶賀道:“主人,商族的下一任族長,看來非主人莫屬了。只是,盤罟手中還有兵馬在,昨日也聽說,盤罟從東疆那裡,很是調了一批心腹將士回來安邑。我們那三萬死士,還是要動一動啊。”
商湯撇了一下嘴,淡淡的說道:“這事你去安排罷,不管怎樣,一定要保住九王子,不,是太子履癸的性命。”商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已經很是憊懶的坐在地上的太弈,低沉的自言自語起來:“這一次的事情可真古怪。若是按照大夏前幾次的規矩,這些王子之間不殺得血流成河,怎麼可能最後決勝出下任大王的歸屬?只是,沒想到這一次就連隱巫殿的殿主都出面了,夏王也是被逼無奈罷?”
在衆目睽睽之下,履癸緩步上了那高聳的臺階,站在了夏王身前。夏王深深的看了履癸一眼,隨手把那‘大夏龍雀刀’的刀鞘解了下來,把刀歸入刀鞘,緩緩的遞在了履癸的手裡。“老九,你很不錯啊。父王防範了一輩子,就從來沒有讓你們兄弟中誰真正的掌握過太多的權力,可是沒想到,就連天巫臨死前的預言都幫你。”夏王心裡那個惱怒啊,如果不是上任天巫臨死前笑眯眯的說出了‘九王子’這個詞,履癸哪裡會突然得到巫殿五位大巫的傾力支持呢?
履癸不敢擡頭看夏王,他只是緊緊的用雙手握住了那柄‘大夏龍雀刀’,一本正經的說道:“父王放心,既然孩兒上應天命,自然會讓我大夏的疆土擴展到六合八荒,讓九州之名,籠罩天下。”頓了頓,履癸很認真的說道:“父王如今身體正好,孩兒正好去多立軍功,替大夏打開一片又一片新的疆土。等得父王登天了,孩兒憑藉這功績接掌王位,才能讓天下人心服口服啊。”
履癸心裡很樂,自從前任天巫臨死之時說出了他的名字,尤其面色還是笑眯眯的,這就是第一塊砸在他頭上的餡餅啊。雖然夏王的反應極快,自那天以後立刻開始扶植盤罟等兄弟和自己爭權奪利,並且開始扶植盤罟等兄弟立下功勞,在天下人面前增長聲望和自己對抗。但是,有了前任天巫的預言作爲靠山,自己輕鬆的得到了諸位大巫的支持,這是夏王都無法抵擋的一股龐大的勢力啊。
今日夏王把王宮內的所有隱藏的力量都擺了出來,隱巫衛、血巫衛等等夏王直屬的武力盡數登場亮相。可是履癸知道,甚至午乙、太弈他們這羣大巫都知道,這是夏王在保持自己最後的一點臉面呢。夏王只是在給天下人顯示:他並不是出於巫殿的壓力纔給了履癸太子的身份,他是看重了履癸的人才和人品,這才按照祖宗的規矩定下的太子呢。雖然,天下人都明白背後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誰會挑白了說呢?
坐在地上無聊的用黑木杖在地上亂劃的太弈頭也不擡的用神念問午乙:“這血祭儀式還沒舉行,莫非你們已經威逼大王,要他立履癸爲太子麼?唔,這履癸的才幹還算湊合,但是卻也不算什麼英明神武的角色。那可以傾覆我大夏的危機,莫非真能靠他化解了不成?”
午乙依舊是那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雙手高舉向天,嘴裡低沉的唸誦着咒語,神念卻回話了過去:“誰提前和大王說這事呢?我們不還都在等着今日的儀式完成後,確實的得到了天神的旨意後,再去和大王商量這事情麼?”
嘆息了一聲,午乙的神念在其他七名殿主和太弈的腦海中同時響起:“大王這是在立威呢,他在告訴我們,他是不會淪落到最終天神的旨意下達了再被迫行事的。他要證明他的英明和睿智,故而提前立下履癸爲太子。尤其,那柄‘大夏龍雀刀’,我們巫殿尋找了這麼多年的頂級巫器,近乎神器一樣的東西,卻什麼時候到了大王的手中?大家可明白他的用意麼?”
太弈嘿嘿的怪笑了幾聲,神念在所有人的腦海中迴盪:“他是在告誡我們不要動他的王位的念頭。‘大夏龍雀刀’,的確有一擊殺死一名九鼎大巫的力量。這是我們沒有掌握的實力。大王的意思不是很明顯麼?就是要我們不要輕舉妄動。罷了,罷了,由得他去,他做大王玩女人享樂就是,這大夏的天下,還是得我們來操心啊。”
履癸已經把‘大夏龍雀刀’佩戴在了腰間,雙手正要去接夏王手上的那枚代表了大夏太子身份和權位的青黑色玉印時,盤罟突然從人羣中衝了出來,指天劃地的叫罵道:“我不服,我不服!我有什麼不如履癸?我有什麼不如履癸?我領軍擊潰了海人,我領軍在東疆斬首無數,我有什麼比不過履癸?我還是長子,按照祖宗的規矩,長子繼位,我才應該是太子!”
隨着盤罟的叫嚷,他的數百名在場的心腹將士也紛紛騷動起來,同時口出怨言。更有人衝動的拔出了兵器,就要衝出王宮去召喚他們已經準備好,卻不知道他們爲什麼要這樣準備的心腹死士。
夏王緩緩的把玉印遞給了履癸,隨手手一揮,冷冷的喝道:“殺了。”
午乙也在天空手一揮,低沉的喝道:“拿下!”
十名九鼎大巫同時出現在盤罟身邊,他們拳頭虛握,輕輕的一拳砸在了盤罟的身上,盤罟頓時口噴鮮血,無奈的倒在了地上。近千名血巫衛則是眼裡閃過一片片的血光,瘋狂的撲向了那數百名想要做亂的盤罟心腹將士,各色巫器同時發出,那些將士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那強大的巫器化爲了一攤污血。比起殺人,這些將士還是不如王宮內的血巫衛啊。
各大巫家的家主冷漠的看着大夏王宮內的有一次腥風血雨,一個個眉頭微微挑動,開始盤算自己要如何去接近履癸,以得到未來的最大的好處。刑天厄卻已經伸手抓住了身後一名家中長老的手腕,低聲吩咐道:“華鎣最是懼怕十三不過。去東疆把十三招回,讓華鎣和履癸之間的那些事情再給我多生出一點。若是在履癸成爲大王之前,華鎣能夠給履癸懷上孩子,就提升華鎣爲刑天家的掌事。”
那長老會意的點點頭,匆匆的離開了王宮。刑天厄身邊不遠處正死死盯着他的相柳翵則是臉上肌肉一陣抽動,氣惱無比的瞪了自己的幾個子孫一眼。相柳柔他們也是滿臉無奈的攤開雙手,誰叫他們相柳家沒有拿得出手的美女自幼就開始勾搭諸位王子呢?哪個神經正常的王子樂意和一個成日裡玩弄蛇蟲,體內更是擁有異蟲血統的女子混在一起?
夏王滿臉笑容的看着高高的臺階下自己的數十名兒子,帶着慈祥的表情,他溫和的說道:“履癸是一個仁慈的人,你們不用擔心他會對你們作些什麼。大夏的國運啊,和大夏的國運比較起來,你們的性命算什麼呢?履癸,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