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月色下,夏侯騎着麒麟跑在最前,後面跟着刑天家幾兄弟以及一千黑厴軍士,一路煙塵滾滾,披星戴雲(此時天空沒有月亮),日夜兼程,人不歇,馬不停的朝篪虎族所佔據的山林奔去。黎巫盤膝坐在夏侯身後,一團綠光從她手上發出,籠罩了整個騎隊,讓那墨麒麟和黑厴不僅奔跑的速度增快了十倍,更是體力源源不絕,趕路的效率大大提高了。
唯獨就苦了刑天大風他們,這一路顛簸啊,就算他們也受不了了,那黑厴跑起來,可沒有墨麒麟這等平穩。
一路上,就只能聽到黎巫大聲的催促:“你們還算大夏的巫麼?怎麼趕路還作出一副苦臉來?”
諸人氣煞,她盤膝坐在夏侯身後二尺的地方,就連撲面而來的勁風都被夏侯高大的身軀遮擋住,那墨麒麟又是平穩如同青雲一樣,她哪裡吃到一點的苦頭?但卻沒人敢出口反駁,夏侯知曉她的身份,刑天大風兄弟幾個,卻是對黎巫的實力起了疑心:如此長時間的替坐下坐騎補充體力,加持巫咒,就算是一名二鼎大巫,也不該有這種實力罷?
兄弟幾個在坐騎上拼命的相互丟眼色,想要盤算出黎巫的身份來。刑天玄蛭甚至都懷疑自稱旒歆的這女子,會否是黎巫殿某位大巫的私生女,纔會擁有和她鼎位不符的實力,可是卻也不敢大膽到猜測這女子就是黎巫本人。
如此奔波了數日,在刑天大風他們的大腿都開始發木發脹,快要受不住那頻率極高的顛簸,坐下的黑厴和玄彪都開始口吐白沫,將要力竭而亡的時候,夏侯突然拍了一下墨麒麟的腦袋,大吼一聲,讓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
前方一片山林茂盛,滾滾水汽濃霧中,那墨綠色的山林近乎發黑。一道道震天的猛獸咆哮聲從山林遠近傳來,洪荒曠野,莫過如此!夏侯出神的看了一眼前方的山林,突然大聲吼道:“再過去三十幾裡,就是我家的村子了。”
白已經猛的跳了起來,化爲一道白光,一路順着那參天古木,急速朝村子跑去。一邊跑,白一邊發出了大聲的咆哮,那叫聲震得所過之處的古木劇烈震動,無數的樹葉紛紛揚揚的撒了下來,彷佛一場大雨。白那充滿了野性吼叫的獸咆,引得遠近無數自恃實力不弱於一頭貔貅的兇獸同時大聲吼叫,發出了挑戰的聲音。
夏侯的臉色一下就難看了起來,在山林中,就算是真正的山林之王,也不敢發出長嚎同時挑戰這麼多的兇獸,眼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山林,因而變得無比興奮的白卻是忘記了這個忌諱,一陣胡亂的吼叫後,怕是方圓百里內所有強大的自認爲可以和一頭貔貅拼殺的兇獸,都會聞聲而來。“這傢伙,可給我們找了不小的麻煩啊!”
還沒等他想好是直接帶人逃回村子,避開這些野獸,還是乾脆仗着手上的強大軍力,把那些趕來的兇獸全部屠殺了,那黎巫已經一聲輕笑,眉心處突然一團晶瑩如水晶的綠色光點射了出來。一圈圈溫和的綠色光紋朝着四面八方擴散了開去,那遠遠近近的古木同時散發出厚重的綠光,這綠光蔓延開來,瞬間方圓數百里的山林,盡被一層綠色光罩籠罩。
所有被綠光籠罩的山林裡的兇獸,同時閉上了自己的嘴巴,乖乖的匍匐在了地上,眯着眼睛享受那綠光中強大的生命力量。
黎巫渾身散發出綠色的光芒,輕輕的從麒麟背上飄了起來,狠狠的一腳踩在了夏侯腦袋上喝道:“蠻子,還不快點帶路?早點找到你們的族巫,我問問那巫魂草到底在哪裡。”
無數綠色光點從遠近的大樹、野草上飄了出來,很溫和的滲入了刑天大風他們的體內。一時間,所有連續趕路了好幾天的黑厴軍士以及那些坐騎,同時精神一振,消耗的精力瞬間補滿。那綠光中蘊含了巨量的生命能量,讓刑天大風他們這幾個鼎位的巫武體內巫力一陣盪漾,竟然隱隱有突破當前限制,直達下一境界的衝動。
刑天大風駭然:“起碼是七鼎大巫!”
刑天玄蛭咬着嘴脣低聲嘀咕道:“不止,這是黎巫殿最強的巫咒‘神降咒’,看她的實力,起碼是八鼎之上!黎巫殿有這麼年輕的八鼎大巫?”
夏侯也是精神一振,哈哈大笑了起來,重重的錘打了一下坐下墨麒麟的腦袋,那墨麒麟‘吭兒’一聲大吼,撒開四腳朝前跑去。這裡山林茂密,地勢崎嶇,卻是沒有現成的路徑的,墨麒麟腳踏風雲,一溜煙的就衝出了老遠,卻苦了那緊跟在後面的千多匹黑厴、玄彪。
眼看着自己的坐騎踉踉蹌蹌的差點被幾根伸出來的樹藤絆倒,刑天大風不由得大是惱怒,低聲抱怨道:“下次再出徵,可要從家裡好好的挑選幾頭坐騎出來。看看篪虎,他騎着墨麒麟,我們就騎這黑厴,算什麼呢?”
幸好僅僅是跑出去了十幾裡地,他們就到了篪虎族人經常活動的地域內,那裡的雜草、亂木都被砍伐一空,地面平坦了不少。而且夏侯終於找到了那條自己家村子裡通往外界的小道,雖然依舊是坑窪不平,卻也足夠大隊騎兵行動了。當下騎隊的速度又提了起來,急速朝村子奔去。黎巫渾身籠罩在綠色光芒內,彷佛山林中的精靈,飄飛在夏侯身邊,嘴裡一疊聲的催促着。
突然,前面傳來了白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雖然隔着還有好幾里路,但是夏侯卻從這自幼一起長大的夥伴叫聲中,聽出了近乎絕望的狂暴情緒,那是一種深沉的,無法形容的,因爲極度的悲哀而帶來的深沉絕望。絕望之後,那蘊藏在貔貅體內的殘酷血性瞬間爆發,這才讓白髮出了那麼可怕的,震得大地都微微發抖的吼叫聲。
夏侯的臉色一下就變了,他大吼一聲,狠狠一拳砸在了那墨麒麟的腦袋上。那墨麒麟憤怒的咆哮了一聲,被主人連續在腦袋上咂了幾拳,他也發怒了,當下腳下升起四團火光,速度猛升了十倍,倏忽間就飄出去了老遠。
黎巫臉色微微一變,仔細聆聽了一下白一聲接一聲的瘋狂嚎叫,不由得兩道秀眉蹙在了一起,綠光一閃,反而還超出了夏侯幾步。
刑天大風、刑天玄蛭兄弟幾個同樣臉色一變,他們在白的嚎叫聲中聽出了濃濃的殺氣,他們立刻放棄了坐下坐騎,身上冒出了各色光芒,旋風一樣的朝前追了過去。他們的速度比起墨麒麟僅僅是慢了一線,卻又比黎巫慢了太多了
那剩下的一千名黑厴軍士兵同樣臉色變得無比嚴肅,自然而然的分成了前中後三隊,已經擺開了隨時準備衝鋒廝殺的勢頭。
夏侯家村子村門外,那兩個小土坡夾着的小道正中,用幾根樹樁子插着幾具奇怪的骷髏。從那完整的骷髏架的形狀上看來,那分別是一頭牙狼、一頭劍齒虎、一頭暴熊、一頭角牛、一頭風豹、一頭大猛獁的骷髏。
黎巫厭惡的繞過了那幾具骷髏架子,猛的跳上了一個土坡,朝村子裡看了過去,她的身體一抖,猛的僵硬在那裡。
夏侯一聲怒吼,身體化爲一團黃色歷芒,彷佛一塊隕石,重重的砸落在黎巫身邊,濺起了無數的土塊石屑,同樣雙目精芒激閃的看了進去。
刑天大風、刑天玄蛭兄弟幾個則是呆呆的站在那幾具骷髏架子旁邊,刑天磐突然大吼起來:“操!怎麼會有東夷人的屠殺號令在這裡?”
一拳把那巨大的猛獁骷髏架子砸碎,刑天大風風一樣衝進了村子裡,立刻又被那腐臭的屍氣給衝得倒退了幾步。瞬間的功夫,他就被眼前的那一幕驚呆了:夏侯的老家,這個篪虎族人聚居的村子,已經是成了一片死地。目所能及的地方,所有的木屋都被燒成了通頂的廢墟,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下了不知道多少插滿了箭矢的屍體。看那屍身都爛得皮開骨穿的樣子,這些人顯然已經死去了多時。
刑天玄蛭強行忍住那刺鼻的臭氣,大步的走到了一具屍體旁邊,隨手拔出了一支漆黑的三棱透骨箭,怒道:“東夷人中很少動用的毒箭,箭矢上帶的巫毒讓屍體腐爛的速度減緩,也正是屍骨帶毒,纔沒有被蟲蟻鳥獸給吃了。”
回頭看了一眼那幾具骷髏,刑天玄蛭臉上閃過一片肅殺之氣:“夷虎族人,只有夷虎族人中的一小支,才喜歡在箭矢上淬毒。”
眨巴一下眼睛,刑天大風擡起頭,看着那站在小土坡上的夏侯,大聲問道:“篪虎,你還好罷?”
話音剛落,一條白光已經從村子裡面撲了出來。渾身肌肉膨脹,眼裡淌出兩條血淚的白大聲吼叫着,猛的撲到了夏侯身邊,一手拉着他就往村子裡面跑去。夏侯突然仰天發出一聲瘋狂的嚎叫,重重的一腳在地上跺出了一個深達數丈的巨大窟窿,邁開兩條長腿,猛的朝村內狂奔。
一路上,到處都是渾身插滿了箭矢的篪虎族人的屍體,全部都是精壯漢子的屍身,卻看不到一具敵人的屍體,想必已經被東夷人帶走。
夏侯路過自己家的木樓,那木樓卻早就被燒成了平地,地上殘留了幾支被劈斷的長弓,顯然東夷人在這裡受到了極其暴烈的反抗,他們並不是全身而退。地上、附近的石頭上、左近的石牆上都有無數的刀痕劍痕,更還有箭矢深深的陷入了石塊內,所有的痕跡都朝着巫公居住的石屋那個方向去了。
白猛的一骨碌滾在了地上,連滾帶爬的衝到了族巫那已經徹底倒塌的石屋前,猛的跳到了地上一具特別高大的屍身上,抱着那屍身僵硬的軀體大聲嚎哭起來。一滴滴血淚從白的臉上流淌而下,滴在了那屍身腐爛的臉上,看起來好不慘人。
夏侯腳步猛的踉蹌起來,突然他腿一軟,整個在地上翻滾了幾下,喉嚨裡‘咯咯’了幾聲,卻半天發不出聲音。和白一樣,夏侯連滾帶爬的朝那高大的身軀滾了過去,突然一口血塊就從嘴裡噴了出來,隨後才發出了那恐怖的尖銳的叫聲:“阿爸,我是暴龍啊!”
前世的身份瞬間被夏侯遺忘,那個前世特工的身份已經不爲現在的夏侯記起,現在控制他所有靈智的,就是那個僅僅十七八歲的蠻族少年。他猛的撲在了那篪虎貅的屍體上,看着篪虎貅胸口那個貫穿的尺許寬闊的巨大傷口,猛的發出了瘋狂的嚎哭。夏侯撫摸着篪虎貅依稀可辨的面孔,眼角突然炸裂,一道道血淚頓時噴射而出。
白同樣抱着自己的腦袋一陣的嚎啕大哭,一邊痛哭,白一邊拼命的廝打着身邊的一切。狂性大發的白渾身白光閃動,身上鱗片則是直接變成了深沉的金色,十根利爪猛的從爪子上彈出來,彷佛一座金屬旋風,瞬間撕碎了方圓十丈內的一切物品。就連那石屋外躺着的數十具篪虎族人的屍體,也在那白色的旋風中化爲粉碎。
白仰天長嘶,雙目中血光射出了足足有三尺多遠,胸口急驟起伏的白突然‘咯咯’了兩聲,一口氣喘不過來,它仰天吐出了一道血箭足足噴出了三尺多遠,怪眼一翻白,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急速飄進來的黎巫身體一閃已經到了白的身邊。眼看到白因爲激怒攻心並且悲傷過度,居然活活氣得吐血暈倒,黎巫不由得點點頭,揮手間一道綠光射進了他的身體,強行鎮壓了白體內紊亂的金性真元,護住了他全身的經脈。
夏侯則是把篪虎貅的身體抱在了懷裡,仰天瘋狂的長嘯。生平第一次,夏侯體內的先天之氣毫無保留的透體發出,連同他的巫力一起,匯聚成了一種變異的朦朧的半透明的古怪能量,沖天而起。
一道半透明的,彷佛水波一樣急速顫抖的能量光柱直衝進了天空的雲層,擾亂了天空氣流的運轉,那密雲頓時翻滾起來,強大的能量氣息翻翻滾滾的傳了開去,吸引了更多更強的天地之力急速朝這邊匯聚了過來。夏侯的神識無意識的朝着四周瘋狂擴散,就好似漩渦一樣,掠奪性的搶奪着他神識所能碰到的所有元氣。
刑天大風他們面色一變,倉皇的退後了好幾步,不敢靠近夏侯身邊十丈之內。僅僅是巫力,刑天大風他們比夏侯還要強上些許,可是加上夏侯體內那精練無比的先天之氣,夏侯此時的能量反而超過了刑天幾兄弟一個數量級。按照‘射日訣’心法驅動的古怪能量,完全按照‘射日訣’掠奪的本性,不會放過身邊的任何能量。
在刑天大風他們看來,現在的夏侯就是一個能量黑洞,正在公然打劫,並且甚至還有直接搶奪其他人體內巫力的趨勢,這種情況下,他們怎麼敢靠近他?也只有實力超出夏侯太多的黎巫,還依舊滿臉輕鬆的站在夏侯身邊,看着滿臉血淚的夏侯**。
瘋狂、暴虐的狂躁氣息籠罩了夏侯,夏侯的眼睛裡滿是一片血紅,這已經不是修煉巫力所帶來的那種血光,而是實實在在的兩顆眸子都被血絲覆蓋住纔出現的異相。夏侯現在所想到的,除了殺人,就是殺人,但是要說你要此刻的他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他要殺誰,他自己也都不清楚。他整個人的神志,就已經不清醒了。
抱着篪虎貅的身體在地上一陣胡亂的蹦跳,夏侯嘴裡發出了含糊不清的吼聲。刑天大風他們連同黎巫在內,沒一個人能聽懂夏侯用前世漢語吼出的誓言:“父精母血,我得重生;不報此仇,何以爲人?”
是的,夏侯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但是他身上流淌的,依然是這個世界的血,來自於篪虎貅以及夏侯母親的血。這份血緣,是夏侯無法拋棄也無能拋棄的。這份血緣,是夏侯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關礙。
滿是血絲的眼睛茫然的朝着四周掃視了一週,那巫公倒塌的石屋廢墟上被立起了一根石柱,石柱的頂部,那齜牙咧嘴顯得無比猙獰的頭顱,分明就屬於巫公的。東夷人用他們最污辱性的手段,宣告了一個村落的徹底滅亡。
而石屋的後面,那一大片平地上,更是豎起了一根巨大的,無法形容的古怪物事。一根高達十幾丈的木樁,所有村子裡的婦孺都被釘在了那木樁上。每個人都是被橫七豎八的十幾支長箭生生的釘在那木樁上的,如此密集的長箭,以致於屍身都腐爛了大部分,卻依然在木樁上沒有掉落下來。所有的婦孺無一倖免,屠殺令之下,向來是牲畜都不留下。
夏侯眼前一陣的幻影閃動。
剛剛出世時,那羣抱着自己哈哈大笑的篪虎族人。那拎着自己的小雞雞好奇的逗弄的巫公等人。
剛剛長大一點時,強行給自己肚子裡灌進一大碗烈酒的篪虎貅,以及坐在旁邊默默的給自己嘴裡填上一塊粟餅的阿姆。
再大一點,有力氣自己走路了,就逼着自己舞刀弄劍的篪虎貅,以及抓起自己狠狠的抽打一陣屁股,要他趕快回家吃飯的阿姆。
三四歲的時候,按着自己的腦袋,逼迫自己吃下碗裡那小山一樣獸肉的篪虎貅,以及微笑着勸自己多吃粟餅的阿姆。
村裡所有的人的影像,一幕幕的在夏侯眼前飛速閃過。最後他還看到了,自己那蹣跚學步的弟弟妹妹。
而所有的人,如今都變成了屍體,冰冷的倒在地上,並且已經腐爛得看不出臉來。
黎巫看着夏侯那呆滯的血色雙眸,也不見她掐訣引印,只是嘴裡輕輕的喝了一聲:“引靈,現。”
一道朦朧的青光突然籠罩了方圓數十丈的範圍,那青光中一陣人影晃動,緊接着就傳來了震天的喊殺聲。清晰的畫面在身邊活動了起來,可以看到正好是篪虎貅率領一批族人,手持大劍砍刀,在石屋外和來襲的敵人拼命的場景。滿天的箭矢如雨落下,篪虎貅身邊的族人一個個的倒在了地上,只有篪虎貅渾身閃動着一層極其黯淡的光芒,在滿天箭矢下靈活的躲閃着。
一個個東夷人射光了隨身的弓箭,拔出了手上的短刀朝篪虎貅撲了上來。篪虎貅露出了猙獰的笑容,發出了可怕的笑容,臉上鬍鬚一陣抖動,以命搏命,用身體硬擋住了那些東夷人的短刀,自己的大劍也重重的從敵人身上滑過。滿天都是殘肢斷臂橫飛,篪虎貅瞬息間的功夫,已經殺死殺傷了十幾名東夷族人。
夏侯呆呆的看着那青光中奮力拼殺的篪虎貅,兩行純粹的鮮血從眼角慢慢的滑落了下來。
光影內,突然有一名身材高大頭上插着三支金色羽毛的東夷箭手閃了出來,他看着渾身是血的篪虎貅,隨手抽出弓箭,筆直一箭朝篪虎貅當心射去。那等同三鼎大巫身份的三羽箭手射出的長箭,似乎不受任何阻礙的,震碎了篪虎貅手上的大劍,在他胸口上穿出了一個大大的窟窿。篪虎貅渾身一震,慢慢的倒向地面,就在他倒下的同時,數十支長箭猛然襲來,把他射成了刺蝟一般。
一層血光在夏侯身上流動,夏侯瘋狂掠奪過來的超過他身體承受極限的元氣,幾乎都要讓他身體崩潰了。
黎巫眼看得夏侯的情況不甚對勁,就要出手打暈他去。夏侯卻突然微微一笑,慢慢的把篪虎貅的屍身放在了地上,眼裡已經是一陣的清明。前世受到的嚴酷訓練,讓夏侯強行壓制住了心頭的暴虐怒焰,雖然已然是怒火沖天、悲意若海,但是起碼在外表看起來,夏侯已經是清醒了過來,不復剛纔渾渾噩噩的模樣。
眼裡的血絲飛速褪去,夏侯體內土性元力急速修補上了炸裂的眼角,嘴裡又吐出了幾塊血塊來。
喘息了幾聲,夏侯臉上露出了讓刑天大風他們不寒而慄的溫和笑容,猶如尋常一樣淡淡的問道:“這東夷人很有錢麼?射出去的弓箭,他們也不收回?”
刑天玄蛭小心的看着夏侯,謹慎的思考了一陣措辭後纔回答他:“這是東夷人在立威,下了屠殺號令後,東夷人的箭矢是從來不收回的。他們,唯恐別人不知是他們乾的。”
夏侯聞言點點頭,溫和的說道:“原來如此,立威?嗯,這蠻荒,可屬大夏管轄?”
刑天大風搖搖頭:“南方蠻荒,雖然各族受我大夏巫教遙控,卻不是我大夏領土。”
低頭沉吟了一陣,夏侯低沉的問刑天大風:“若,我要向刑天大兄借一支軍隊,滅了東夷人,可有指望?”
刑天大風苦笑:“滅東夷?難。若只是滅東夷的幾個部落,易事爾。若我等兄弟能在族內掌權,自能分派一軍,替篪虎兄弟報此仇怨。”
對着刑天兄弟幾個展顏一笑,夏侯深深、深深、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淡淡的說道:“請一起來的兄弟們幫我把族人的屍體都埋了吧。刑天大兄,還請你派幾個人去四周探訪一下,看看我篪虎族其他的幾個部落,是不是也被滅了。夷狼族人?好,很好。東夷人,更好。”
轉身走向了黎巫,滿臉笑容的夏侯,卻把黎巫嚇得退後了幾步,驚問道:“你找我作甚?我可無能替你復仇的。”
夏侯臉上的笑容更加古怪了,那淡淡的笑容下掩藏着濃濃的煞氣,就好似一層玻璃後那無數惡魔一樣。黎巫何曾見過這樣可怕的表情?雖然明知自己舉手之間能把數萬個夏侯化爲飛灰,她依然本能的朝後退了又退,不敢靠近現在的夏侯。
朝黎巫躬身一禮,夏侯陰沉的說道:“不報此仇,我篪虎暴龍何以爲人?這篪虎的姓氏,卻是用不得了。故我想以大夏的形式爲姓,不知旒歆你認爲可否?”
黎巫眨巴了一下眼睛,鼻子聳了一下,又飄上前了幾步。“你想以大夏的名號爲姓?作甚問我?”
夏侯微笑:“原來沒有規矩,如此就好。”
黎巫茫然的看着夏侯,大夏的大王可沒有定規據說不允許用夏爲姓氏,上古巫族,對這些形式主義的東西,不甚注意。黎巫卻是不理解,夏侯唯恐自己改姓夏了,犯了前世所謂的避諱之類的罪過,白白給人找上門來。
不過,黎巫還是不明白,夏侯爲什麼要改姓,難道就是因爲仇怨未報,所以恥於使用自身的名號麼?
古怪的笑了幾聲,夏侯仰天淡淡的說道:“如此,以我父、母、族人,以及我族祖宗先靈之名起誓,我篪虎暴龍,如今改名夏――頡,若不報此血海深仇,我夏頡誓不爲人。”
黎巫皺了一下眉頭,想要說什麼,卻又沒有開口。‘頡’這個名字,卻是上古造字的倉頡所用,對於上古之民來說,這個名字擁有一種智慧、神聖的味道在裡面。她看夏侯,怎麼看也就是一個肌肉充足**缺少的蠻人,怎麼能使用這個字呢?
但是此情此景之下,黎巫卻也不好對夏侯有任何責怪之言了。
“從今天起,我就是夏頡。”夏侯的語氣很溫和,但是那語調中堅定雄厚的力量任誰都能聽得出來:“夏頡存在的唯一目的,無非復仇二字。”
“東夷人也好,夷狼部也罷,我誓必盡全力滅之。”
三日後,派出去尋訪其他篪虎族部落的黑厴軍士回報,方圓千里之內所有的篪虎族人村落盡數被屠殺、焚燬,若沒有意外,夏侯將是這片山林裡,最後的一個篪虎族人了。
聞得這個消息,夏侯臉色卻是紋絲不變,伺候着突然安靜了不少的黎巫,順利的抓到了那根可以滿山林亂跑的巫魂草之後,一行人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片山林。
一名身穿漆黑色長袍,頭臉都被遮蓋住的大巫突然隨着一陣旋風,出現在村落裡。
“可惜,可惜,可憐,可憐!卻不知這部落,就是那娃娃的老家。唔,莫非天神已經有了定數,那娃娃得了射日訣,就是爲了日後對付東夷族人的麼?天命,天命!哼。”
這巫低聲嘆息了一陣,搖搖頭,隨手把夏侯他們製作的粗陋的木樁墓碑又往地下緊了幾寸,搖搖頭,就要離開。
驀然他猛的朝村外樹林猛的一揮手,大喝道:“好大膽子,還敢來此?”
‘嗡’的一聲悶響,裡許方圓的一片密林突然化爲齏粉,憑空下陷了三丈多高,露出了孤零零的兩條急促出手防禦的人影來。看那兩人的模樣,正是通天道人派去暗地裡保護夏侯,哦,不,現在應該稱呼他爲夏頡的多寶、金光二人。
那巫一聲厲嘯,低沉的喝道:“東夷人?還敢來此送死,本尊成全爾等。”
大手一掌,迎着虛空一按,大半個天空突然黯淡下來,一支黑漆漆的纏繞着無數電火雷光,直徑超過兩裡的巨大手掌,就猛的朝着多寶和金光當頭壓了下來。